初春时节,海风依旧清清冷冷,只是少了些彻骨的寒意。
“泽安,这方世界是不是和地球不大一样?我的意思是地理环境。”
“嗯,是啊,这方世界要比你之前所在的世界要大很多,具体大多少我也不知,毕竟我没有准确的数据。不过初步估算,大个百倍应该是有的。”
“这么大的嘛?我记得原来的时候我也就在墓中待得时间长,其实真没好好走过。”
“那不是白白浪费大好青春?”
“如今想来,是的。”
“你小子真是无趣,哎,算了。”
“你说我们从金陵城一路来这海边用了快有一年的时间里吧?按地球的时间算的话,可这方世界才过了一月有余。”
“那是自然,简单地说呢,一是每个成熟的世界基本都是球体,越是高等的世界它的形状就更趋向一个完美的正圆形球体,体积也会变得更大。像这样主宰级的世界按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就是它公转和自转的时间都很长,不过这是从就是你所谓的物理现象来解释,虽说这确实是客观存在的,但其根本还是因为每方世界的法则构成不一样,从而产生了这样的现象。”
“法则构成?”
“是啊,就说你感觉到的时间差,比方说一个人的寿命是一百岁,在这方世界中生活一百年顶得上在你之前那方世界生活一千年左右。这就是时间法则构成的不同所导致的结果。一般来说,越是高等的世界,它的众生得到的好处就会越多。这也是为什么每个世界的众生都在想办法让自己的世界晋升。等到以后你自然会体会到。”
“可是以前我在地球的时候没发现有谁在晋升地球啊。”
“其实是有的,一个世界想要晋升除了摄取能量外最重要的就是本土文明的发展,也就是信息,这点和大道的成长其实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大道就是这宇宙洪荒的规则,也就是中央。而一方世界的天道规则就像下到地方的官员,因为每方世界的情况都有所不同,所以每方世界的天道规则都不尽相同。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不让你贸然转变体质的原因。”
“原来如此。那我之前所在的地球经常有几个很厉害的人冒出来,不是发明这,就是发现那的,就是地球的天道规则在指引人类发展文明?”
“确实是这样的,但你之前所处的那方世界很奇怪。”
“怎么说?”
“你在这方世界也待了一月有余了,你有什么感受?”
“虽然按你的说法这里是一方主宰世界,抛开仙凡之别,至少我看到得这凡人的生活和地球上唐朝时期的水平差不多。”
“是的,在这方面世界因修仙者数量众多,且有成仙之人,所以这方世界的规格能到主宰级,但你也看到了,这方世界的文明并不算高。按常理来说,你之前所在的那方世界按理来说应当是不会比自立级低,可如今在我的感知中应当只算是初始级后期而已。”
“那你说说世界怎么分级的噻,你都说了这修道的境界,也不差这个嘛。”
“那你对修道者的境界了解多少了?”
“你说的基本都是记得了。不过我说了你就给我讲讲世界怎么分级的。”
“你还讨价还价,跟你说了,那么早知道对你没好处。少年!不要好高骛远,脚踏实地最重要!”
“你还好意思说,嘚!你不说算,我问青羡去。”秦风一副气恼状。
“你虽然在一个少年的身躯中,时间也过得慢了,但你的神魂好歹也是个三十好几的成年人了好嘛?能不能不要跟个娃一样!”
“有么?羡儿,我像个娃么?”
“你不就是个娃娃嘛!”
秦风一脸黑线。
泽安听闻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
青羡又说到:“你的身体虽然是按照这方世界的时间法则生长,但你的神魂却还是按照原来那方世界的时间规则成长着。”
“那就是说我的寿命还是原来那么多?在这方世界还能再活十年左右?”
青羡温柔的声音传来,“那倒不是,神魂只要不入轮回或者被外力打碎就不会消亡,所以你的寿命还是按照这具身躯来计算的。”
秦风拍了拍胸脯安心道:“那就好。”
泽安泼盆冷水道:“你别开心地太早,你不踏入修行之路永远都是无济于事。”
“我晓得,这个月下来,我隐约感到那丝契机就要来了。我观想的混沌本相如今基本就要消隐了,我有预感,等它完全消隐就是抽离识海、击碎神魂的契机。”
“冥冥之中自有牵引,但愿你的预感不会有错。”
“如今只能相信我的直觉,而且,我的直觉无数次在大墓中救过我!”
“那就再等等。”
1
“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老是这样露宿街头吧?”
“当然是做生意了!这副身体出身商贾大家,加上我前世的阅历,不好好利用这资源怎么行?”
“话是这么说,如今你是凡人做个生意倒也没什么,但你踏足修行之路可就没那么清闲了。再说你想好做什么了嘛?”
“你这个观念就有问题了,修道四要素那是很重要的,所谓这法、财、地、侣,少了哪个这修道之路能走得长久呢?至于做什么,在来海边时就想好了。”
“可这商贾之道毕竟只是小道,如何能入得大道之列?”泽安有些不屑到。
青羡却道:“这是他的修道之路,你不可强加干涉,你且看他如何做便是,你只管记录在案,况且这商贾之道既然存在必然有它的可取之处。”
“嗯,还是羡儿懂得变通。”
“那随你吧,你记得,切莫耽误了修行。”
“放心吧,我晓得。”
2
和立洲的最南端立着一座老南城,依山而建,半海而居。
“老哥,这老南城是往这个方向么?”
“哟,小哥,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去那老南城讨生活啊?”
“是啊,老哥,听闻那老南城不分仙凡,只要肯出力都能讨口饭吃,要是还有个一技之长或许还能混点名堂出来。”
“是啊,老南城却是一个好去处,白日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到了夜间那灯红酒绿地更是纸醉金迷啊!”
“老哥倒是很了解老南城啊!”
“算不得多了解,只是每隔一段时间,这多存出来的海盐和杂物便会运去换些物事。”一边说着,那青年汉子边点了口烟说:“这新年刚过,正好要往那老南城走一趟,不如我就载你一趟。”
“那真是赶巧了,”那看着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递过一些碎银,“那就麻烦老哥了。”
那汉子倒是欢喜,“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俗话说得好,这出门在外靠朋友,再说了,这也是小兄弟你刚好赶得巧不是。”
“老哥所言甚是。”
这少年正是秦风,虽说还是12岁的年纪,但在山间长途跋涉如此久的时间,整个人的体魄强韧了许多,加上些风霜的侵蚀显得成熟了不少。
“小兄弟你先等等,等这车货装完我们就出发。”
“没事,老哥,你先忙,我不急。”
“嘚嘞!”那青年汉子又忙着手中的活了。
待到中午时分,一批小商队就浩浩荡荡地朝老南城行去了。
“老哥,你说这老南城为何如此昌盛啊?”
“这我就不知了!像我等凡夫俗子是不通这其中的门道的!不过嘛,前几次去老南城时听当地人说,这老南城可有一位陆地神仙坐镇,我虽不知这陆地神仙是何等境界,但听说这位神仙是白手起家的,其中各种机缘成就如今这般声势,也因得这老神仙在这老南城,那些修道者相对来说对凡人很是友好。据说也是自从这位大能力压老南城三大家,坐镇老南城之后,老南城才有了如今的繁荣昌盛。若是不然,想必也强不到哪去。”
“原来如此,这老南城繁华的背后还有这般故事。”
“谁说不是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人生在世多鲜丽,多少繁华落尘埃呢?”
“看不出老哥竟挺有才华。”
“见笑见笑,小兄弟,你别看我这人粗鄙,祖上还是出过士官大夫的。”
“老哥既然有才华在身何不去考个功名,扬名立万?”
“小兄弟,你这就是调笑我了,就我肚子里这点墨水,在这小村庄里卖弄卖弄行了,哪里上得台面?”
“老哥,你我虽是一介凡人,可凡人也能有自己的宏图,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老哥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小兄弟,听你一席话,犹如拨开乌云见明月!我就不信!这偌大个和立洲,百家争鸣,三朝鼎力会找不到我张希仁立足之地!”
……
第三日清晨,自村庄而来的小商队缓缓抵达老南城。
“秦小兄弟,嘿嘿!看你这样是第一次来老南城吧?”张希仁显得十分得意,“当年我第一次来这老南城时,也如你这般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般景象还真是第一次亲身感受,原来还只在电影里见过。”秦风愣愣地回应着。
“秦小哥,你说的电影是什么?”张希仁很是不解到。
秦风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哦,我的意思是做梦时见过,我老家那边管做梦叫电影。”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方言还真是奇特。”他恍然道。
“是啊是啊。”秦风一脸汗颜到。
言归正传。秦风初到老南城,被眼前的景象惊骇不已。就见那老南城分内外两城,其中房屋或有古色古香或有标新立异;有楼群栉比有独栋绝世;有海中罗雀有山中仙境;更有三座巨山倒悬空中,其上楼船宝器穿梭不息,还有那珍奇异兽来往不绝;或有仙人御剑还有武师踏步虚空。好一副盛世繁华!
“嘿嘿,秦小哥,这便到老南城了,还需带弟兄们去换些物事,就此别过,若是有缘自会相见。千古流芳足下始,谁到来日何为峰,莫欺少年穷!”
“老哥,承你吉言。”
等和张希仁别过之后,秦风一个人恍恍惚地入了老南城,整个人似乎还懵圈的状态中。
“嘿!嘿!少年!快醒醒,别懵了!进城了”泽安提醒到。
秦风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之前还是太天真了,完全按照这少年的记忆构想这方世界,还以为金陵城就是这方世界很好的水平了呢,现在看来,这金陵城只能算是一般了。”
“少年,这算什么,这大千宇宙的奇妙可多得去了!”泽安很是自得地说。
“确实,我还是阅历太浅了些,眼界也太过狭窄了。”
“没事,等你往后境界高深了,这大千世界、宇宙洪荒,何处去不得!”
“那也等以后境界高深了,先顾眼下吧。”秦风有些无奈。
此时青羡却道:“顾得眼前,一步一得来固然重要,但你谨记,修道先修心,心念不达,念头不通,获得再多的力量你也难以驾驭,最终只会被力量反噬。”
“我记得了,但是羡儿,这修心我大致能理解,但你能具体得和我说说么?”
“这很难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自己的道只能自己去体悟。但这也是对于高深了而言,这最基本的却还是互通的,我且给你说说这最基本的,多的只能你自己悟。”
“好。”
她温婉的声音慢慢述说道:“修心简单地说就是使得自身心念通达,不动于外物,但求本心。修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也好;还是修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罢;或是那不问尘世的仙风道骨;又或筹谋万载只为一局的纵横;有人红尘炼心;有人断情绝爱,但凡是你本心所求,且知行合一,皆是修心。只有心境到了,力量才有了被完全掌握的前提。当然了,这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掌握相应的力量也好、心境也罢,都需要有相应的阅历,也就是信息量。就像你对老南城的感受,虽然你前世在电影中见过类似的场景,但如今亲自走一遭的感受是不一样的,等你在这老南城再生活一段时间,那又是另一番滋味。”
“嗯,我有些念头,但现在抓不住,不过没关系,等时候到了,我想它自然会浮现。”
“会的。”
3
“进来看!进来瞧嘞!上好的桂花糕咯!”
“这位小哥,来看看,这可是《雪中行》刚出的最新章节!要不要看看?”
“卖冰糖葫芦嘞!十文一窜嘞!”
“灵器法宝咯!这可是上品灵器……”
“我给你说,这可是玄阶上品丹药……”
……
这主道上行人车辇络绎不绝,只干上各种商贩叫卖不停,虽是普通时日,却是热闹非凡。秦风随着人流向城内走去,一路上琳琅满目,应接不暇。他对丹药法宝并没有多大兴趣,却是对那些炼器的原料,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很有兴致,当然了,最感兴趣的还是吃的。他一路攒得银两基本都花在吃的上面了,除了泽安强烈要求他买下来的一尺青木。
行至半晚,夕阳西下。
“你个大吃货!就知道吃!手头的钱全被你败光了!就你这样还想做生意?”泽安很是气愤地数落着秦风。
秦风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
“那你说说你把钱都用完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和青羡是不会给你变银子的。”
“既然本钱用完了,那就先找份差事。”
“呵呵……你说找就能找得到?”
“这偌大个老南城还能找不到份差事?”
“那你去找个看看!”
“你看我的!”
一个时辰后。
“不好意思啊,我们店的人手已经够了,你再去别家看看吧。”
“不行啊,你这身板太小了!干不了这个!”
“诶?我们这只招水灵的女子,小弟弟,你、不、行。”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嘿!少年!你找的差事呢?”
“啊!”他长长地无声嘶吼了一声,怒道:“我就不信了!我堂堂一个摸金校尉!在这方世界还能找不到个差事!”
“加油啊,少年,我看好你哟。”泽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夜色更加深沉,也更加凸显出老南城的繁华。有烛火映楼;有仙晶耀世;有那婀娜身影在窗前浮动;还有才子佳人对月作曲;就见那青楼作坊琴声袅袅;又见那西湖泛舟吟诗作对;但听这坊间有大家舌战群儒;又观那比武台上有高手尽显潇洒。好一派不夜城!
4
秦风游走在大街巷口,来往的人渐渐少了些。
“嘿!我们大名鼎鼎的摸金校尉真得连份差事都找不到啊!”泽安狠狠地在那个无家可归的少年心里毫不留情地来了一刀。
“你休要胡说,等我养精蓄锐……”他在路边找了个石凳一屁股坐下,“累死我了!这老南城找工作这么难的么?”
“少年,你刚刚的志气呢?”
“什么志气不志气的,等我先歇会。”
坐了一会,他似乎看到铜镜中的自己说道:“肯定是我这一个月来只顾着赶路,都没注意如今自己这般蓬头垢面的样子,那店家见了肯定不喜,自然不会招我了。”
“那你换身行头就找得到差事了?”
“那必须得,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我看啊,你还是先把今天晚饭解决了再说吧。”
他坐在石凳上,左右打量着,想着去哪里弄些吃食。他正四处寻望着,就见到一间三层的小铺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在这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很是不起眼。但仔细看去,这小铺爬满绿色的植被,却很清爽,偶有几束粉嫩的花穗垂落而下,显得很是温馨。
秦风不自觉地超那店铺走去,等他进到店中,就见得店中有凡俗物事,也有仙家用具,每一件皆是精美绝伦。铺子中商品坐落有致,整个装潢颇为古色古香,却不附风雅有几丝清冷的味道。
秦风对这店铺心中是颇为喜欢的,暗暗思索道:“要是按装修公司的话来说,这应该叫中式轻奢?”莫名的,他又觉得好笑,“这质地怎么能算轻奢?简直就是奢侈好嘛!”见四下无人,他来到中间的展示台前看着眼前的物品,口中喃喃道:“也不知道这方世界的奇珍异宝是不是和地球上的一样?要是一样这东西可不得了!”就见他两眼放光看着眼前,自言自语道:“这翡翠的水种色都是极好的,而且那么大的料子我还真么见过!更绝的便是这雕工,整颗玉树栩栩如生,神韵绵长,这树枝有男子雄武、又有女子柔态;这枝头片片开花又薄如蝉翼还不失真。正是难得的佳作啊!”
他正暗自欣赏着,就听上方传来一道极具风韵的女声,“看来小兄弟也是个懂行的。”
他抬头望去,就见半空楼阁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位二八芳华的美少妇,就见那少妇体态丰韵玲珑有致,眉卷烟帘,清眸带媚,琼鼻皓齿,鹅脸俏唇,一头黑发散于腰间。着一身大红锦袍金丝线走,坠一枚紫环玉扣铁画银钩。
“不好意思,我自看得入迷,却未察觉有人前来。”
那妇人见那少年眼中的痴迷一瞬转而清明,暗自点了点头道:“小兄弟,刚听闻你对这‘树’一般点评,看得出你是真得喜欢,也是懂得,不如我今日做东,打个折扣卖与你如何?”
“老板你说笑了,你也看得出,我并非是能买得起这物事的人。”
“那我今日开心,送与你又当如何?”
他沉默了许久,“所谓无功不受禄,我虽喜欢,却是不能接的。”
那妇人心中有些许赞赏,又看见他腰间悬着的一尺青木,“小兄弟,我看你腰间这尺青木不错,我用这玉树与你交换如何?”
这次他却断然道:“这是我一位朋友所托之物,我随想,却是不能与你换的。抱歉了。”
“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也是应当的,我便不强求了,那你且随意看看。”说完,那妇人也不理秦风,自顾自地在阁中饮着茶。
秦风倒也不客气,看着一个个物事,如数家珍。
“这一套椅子竟然是整雕的小叶桢楠,还是百年份的,不说这雕工,光是这料子,这得多费料啊?”
“嗯,这羊脂白玉十二女子像真是做得好,哟!还是住在降香黄檀做得院子里,真是不错。”
“这珀不错,年头足,”他又捏了捏,“硬度很高啊,这金蓝的色泽,净度也是极好的,还有爆花,随型自然,很有特点嘛。”
他边走边看,嘴里还不停评论着,虽然声音很小,也不知那阁中的妇人能不能听得见。
“这宝剑的做工很是考究,但我竟然看不出是什么材料打造的。”他在那小声的自然自语。
那妇人充满诱惑的声音响起,“那是仙家打造的飞剑,你若未修道,自然是不知的。”
“哦,原来是这样,多谢告知。”他心中却暗自揣测:“我刚刚声音很小,她应该听不到吧?当着人家老板的面评论别人的东西,为什么感觉好羞耻呢?”他又不自觉的望向阁楼中,就见那美妇人望着他,眼角带笑,那笑意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他打了个冷噤,忙道:“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了。”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那美少妇轻声开口道:“小哥,且慢,你能进得我店中便是你我有缘,你如今可有去处?”
秦风有些汗颜,“说来惭愧,我这才到老南城一日,尚没有安身之处。不过露宿街头倒也习惯了。”
那妇人轻轻笑道:“小哥,我观你对我这的物事很是精通,正好,我这缺个人手,不如你在我这做个伙计如何?包你吃住。还有工钱。”
秦风在心中问道:“嘿!嘿!这怎么回事?这是不是家黑店?”
“我看不是,多半是这老板娘看上你了!”泽安调笑到。
“你别瞎开玩笑,就我现在这副叫花子样,谁家姑娘能看得上!”
“那可不好说!”泽安继续打趣。
“懒得理你,”他又对青羡问道:“羡儿,你觉得呢?”
“这女人倒是不简单,修为极高,这等高人多半不会图你一个穷小子什么的。要说衍道的话,只要我们不想,外人是无法察觉到我和泽安的存在。”
“你说这女人很厉害?”
“是啊,怎么了?”
“那我就放心了!”,随即他就对那女子道:“小子秦风,拜见老板娘!”
那美少妇似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掩嘴轻笑道:“我名容与,姑苏容与!”
秦风很是豪气道:“是,容与姐,往后但凡有事,吩咐我即可!”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
姑苏容与那清澈的眼眸转了转佯装嗔怒道:“你小子脏死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我这玲珑阁,可不要你这么脏的伙计!”
“是是是!容与姐,我这就去!”说着他就要往店外跑去。
“你小子去哪?”
“自然是到城外找出河流清洗一下了。”
姑苏容与呆了呆,又乐道:“你小子真逗,既然你叫我声容与姐,我便罩着你,洗澡这点小事何须那么麻烦。”说着,就见她只手一挥,那空中楼阁向下浮出层层白晶阶梯,“上来吧,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
秦风望着姑苏容与那张精致的脸蛋,心中流淌着脉脉温情满是感动。
“发什么呆呢?来吧。”
他晃了晃神,快步拾阶而上。待到他上到阁楼之上,才发现,这阁楼根本是悬浮半空,那阁中仅有一案长桌横在中央,左右各有一蒲团,主人位旁有一炭窑煮水,案上一把圆脑西施壶,旁又几瓶圆滚小罐,应是置茶所用,又有几杯乖巧不已,再观左右,也无其他。
“容与姐到是好雅兴,这套茶具应很是顺手,又很是乖巧。”
“你小子到是细心,这套器皿随我时间长了,我也甚是喜欢。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啊,”他正欲解释,就被容与姐打断。
“你先不忙说,等去清洗一番坐下慢慢谈。”她轻手一抬,只见一道门户出现在他面前,那门户推开,就见一座清秀的院落展于门后。那是一座四合院,青瓦盖顶,橡木为骨,红砖作墙,青竹贴片,梨木为窗。整座园子玲珑有致,动静分明。那梁上祥瑞游走却不失清雅;那柱上植藤缠绕如龙似凤;那竹上铁画银钩刻着金玉良言、美好诗句,有那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又有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还有这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再有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入这玲珑小院,如立这天下正宗,世间万般,纷至沓来!
5
蓬头垢面的少年,梳洗一番,将垂肩的长发随意地束起,露出他清秀的脸庞很是俊美,有一丝女相,眉眼间隐隐透着一丝戾气,可能唯一不足的便是那轻薄的唇了。那少年换了身白衣莫名的有股子说不出的写意风流。待他来至阁中。
那风韵婀娜的美少妇调笑道:“没看出来,乡野来的脏小子原来还是个翩翩少年郎。”
这翩翩少年郎显得极为拘谨,坐于客位。那美妇人不知何时换了身轻薄的纱衣侧躺在主位上,万种风情不予言表。又瞧见那少年郎左右不是,娇笑道:“小小少年郎,怎得换身行头这般不自在?莫不是我这玲珑阁的衣物不随你身?”
秦风嗮嗮道:“容与姐是说笑了,这衣裳是极好的,只是我这有段时间没着过这般精细的衣裳,委实有些不习惯。”他又不自觉地瞅了眼那诱人的的身段,连忙扭过头,脸上一片绯红。
姑苏容与见他这般作态,心中不哪里不知道这少年心中所想,她又立起身子向前倾了倾,眼眸含春,声音空婉调笑道:“少年郎,你这般将头扭到一旁,如何与我说话啊?”
“可,容与姐,你这般,我心里很慌啊!”他的话明显底气不足,磕磕巴巴的。
她娇笑一声,一张手,飞来一张绒毯盖在胸前,“好啦,不逗你了。”说着将她袅袅身影收入那张绒毯中。
秦风这才转过身来,似松了口气般说道:“容与姐,以后你可别这么逗我了,太刺激了。”
那美妇人愣了愣神,又似埋怨般道:“你小子说话怎得如此不着调。”
“还不是容与姐你太美了,我还心有余悸呢。”
她听闻嬉笑不止却又反应过来,“你小子拿我开涮呢?这才来了一日不到就要上天了不成?”
秦风挠了挠头,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容与姐,你说什么呢?我是真的觉得你好看!由心而发,绝无虚言!更没调笑你之意。”他一副很老实的样子,眼角却有丝藏不住的笑意。
“你小子还装呢?”她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我看你就是讨打。”说着就作势要打。
那少年赶紧捂住头,急忙喊道:“容与姐,我错了,我错了!”
那美妇人见他这般赖皮相,心中不觉好笑。她又收了手,掩嘴轻笑,“你说说吧,你怎知我这茶具用得顺手?”
听她问起,他赶忙端正姿态坐落于美人前,认真说道:“小子不才,但对茶器还算是有些了解。我观这壶,体态乖巧,又西施样,想来是女子喜爱,再说这壶身比例周正,严丝合缝,不出意外的话,用起来应是很是顺手的,再加上这壶体的包浆很是自然且无沉积,自然是长期使用且保养有方所形成的。”他又看了看那双美眸道:“再观容与姐你这玲珑阁,想来您也是位大能修士,这壶虽是考究,却还是凡俗之物,如今能在这阁中占据主位,想必这壶也是有一段故事的。”
她静静地望着他,眼中少了几分玩味,多了几分赞赏,“嗯,难得你能一眼看出那么多门道,你很不错。”
“嘿嘿,一点小伎俩,不足挂齿,到是姐姐你这玲珑阁才是大家手笔,想来也是你一手布置的。”
“你刚刚叫我什么?”
“姐、姐?”他有些不确定到,又慌忙解释道:“容与姐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定当注意。”
那美妇人眼中有光芒闪动,有些感慨,声音飘渺,也不知说与谁听,“喜欢,怎得会不喜欢……”
秦风望着姑苏容与,脑海中乎地又浮出那道倩丽的身影……
两人各怀心事,久坐无言。那炭窑煮水汩汩袅袅。
“秦风弟弟,”不自觉中,她已经悄然换了称呼,“你可知这玲珑阁的来历?”
“愿闻听详。”
那美妇人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把壶,“这玲珑阁前身乃是姑苏商会。这姑苏商会曾经也是雄甲一方的势力,莫说在这和立洲,就是这整个九天十地也是有些份量的。”她的神色很是自豪,又陷入深深的追忆,“这和立洲原先可不是只有这个三大王朝,当年这偌大个和立洲有七大国争雄,还有小国无数。我也知,这天下争雄,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我姑苏家商贾亨通又高手如云,本可置身事外,可天不遂人愿,,至少天不遂我愿,这偌大的商贾巨擘偏偏要卷进这烂泥潭里去搅动风云。可能那些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站错了阵营,更想不到他们自以为是的力量在这种战争风暴里竟然那么脆弱的可笑,以至于百年基业毁于一朝。”那美妇人饮了口茶,“我也不知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是利益熏心自招恶果,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的语气中透着股刻骨铭心地恨意,“可那大祝王朝的皇子千不该万不该对我姑苏家赶尽杀绝!更不该杀了我最爱的弟弟!”她话锋一转,露出万般柔情,“这把壶啊,是我弟弟当年十岁生日时,母亲送他的礼物,我还记得母亲当时对他说的那些话,历历在目!”乎地,她眼中凶光乍现,“早晚有一日,我定要踏平这大祝王朝!要那该死的祝鹿山为我弟弟偿命!”
美人话了,却是不再出声了。
沉寂了良久,就听闻秦风清冷的声音透着丝醉意道:“容与姐,你这茶唤做什么?怎得除了茶香还有股酒的醉意?这茶汤入口很是清香,回味里却有股酒的酸涩。”
那美人怔了怔,有些恍惚道:“此茶名唤夜光,取葡萄美酒夜光杯之意。”
秦风赞道:“好名字!就是和茶不太搭。”
姑苏容与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郎,乎地又自嘲一笑,心中暗道:“这小小少年郎,又怎知愁滋味。”
她心中还在想着,就听到不知是何处飘来的孩童声,还是对面的那少年努力地使着孩童的声音说:“姐姐,当年的事情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想这十年了你一定是很痛苦地走过来的,现在好了,你终于能说出口了,我想这些年你一点很压抑吧。姐姐,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地做自己,不要背负那么多,那些家族、仇恨就让它去了,只要你还记得我,我便心满意足了。还有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很多话不是能随意与人说的。”
那声音渐渐地消散了,那美妇人立身而起在空中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东西,却是徒劳而功。矗立良久,她又失魂般跌坐在蒲团上,如同受伤的猫儿舔食着自己的伤口。待她回过神来,就见得眼前那少年自顾自饮着茶恍如未觉。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嗯。”
6
等秦风回到自己房中,心中一片翻江倒海。
“我说泽安,你这样真的好么?你怎么能让我假扮他弟弟的口吻跟他说这些呢?对她那等境界的人来说,这可算得上是生死之劫!不说其他,她若是察觉是我假借他弟弟之口怎么收场啊?”
“你放心好了,我让你开口时,便借用了衍道遮住了她的实感,她是不会察觉到的,再说,这可是平白送了她一场莫大的机缘!她若是能抓得住,过了这道心坎,修成正果也是指日可待。不说其他,她若修得正果,冥冥之中这大道之上也会记你一份功德。”泽安懒洋洋地道。
“你先不说她能不能借此突破心结,修成正果。若是没这一出,她也能平安度日,又何须这强加的机缘?”秦风喝到。
泽安听他如此气恼,他也怒道:“秦风!你当这修道之路是儿戏不成?!冥冥之中自有缘法,岂是你说如何就如何的!自你进了这玲珑阁,这缘分就结下了!”
“可,那也无需如此。”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泽安见他有些服软,也缓了缓语气,“你当真觉得她能平安度日?她当真能放下灭族之恨?不用我说你应当也想得明白,你有何须找这般借口?”
“那也太……”
“你想想,如今你若不推她一把,看她能否抓住这次机缘。我虽不清楚这方世界一个王朝的实力,但想来也是不差的。就凭她这化神大圆满的境界能横扫一方我是信的,但要踏平一座王朝无疑是痴人说梦,如若不然她早就干了,何须等到今日。”
“话是这么说……”
“少年啊,你再想想,若是哪天她想不开,发了疯去找人报仇,那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么。莫非你要等她身死道消、消香玉陨了,你才来追悔莫及。”
秦风默默地不说话,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涌起。
青羡见他不说话,有些心疼,却毫不留情地说:“你要真想帮她,首先你得自己强大起来,若你永远都是这般,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甚至一个不爽,就能捏死你。”
“我懂了,我会强大起来的,为了容与姐也好,还是为了追寻烟儿也好!”
“我相信你。”
“少年,打起精神来!你可是有神器相助的天选之人!这等小事轻轻松松啦!”
那少年嬉笑道:“抱歉了,泽安,那个,刚刚不该冲你发火。”
“你要道歉来点实在的。”
“怎么个实在法?”
“把你那尺青木拿出来。”
秦风照着他的话将那尺青木取出,“然后呢?”
“你将那尺青木印在天台就行。”
秦风照做,将那尺青木印在额头,他只觉一股皮肉绽开的痛楚传来,但那股剧痛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同时手中的那尺青木也从他手中消失了。
“怎么回事啊?”
“现在也解释不清,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又来这套,算了,洗洗睡了。”
7
一觉醒来,精神倍爽,“好久都没那么舒服地睡觉了。”
他在园子中转了一圈,又来到阁楼,“容与姐,容与姐,你在哪呢?”他正唤着名字,就见阁楼的案台上一枚玉简按着一张字条,一行清秀的蝇头小楷,“秦风弟弟,姐姐偶有所感出门去了,这玲珑阁的具体事务就交给你打理了,至于具体事项我已经刻在玉简中,你将其按在额头便可知晓。还有,这套茶具允你用了,你好生替我养着,等我回来要见成效。勿念。”
秦风拿着手中字条久久无言。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哎呀呀,我也没想到这妮子如此性急。”
“现在怎么办啊?”
“诶,你也别着急,我观这字里行间并没有轻生的意思,你就照做呗,好好帮她守着玲珑阁,还有修炼。”
“你……”他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他取了些炭火煮了壶水缓缓坐下,将那玉简印在额头,就见得玲珑阁的大小事务井井有条陈列其上流进他脑海中。等他看完纲要,无不感慨,“容与姐到是心细之人,这么多事项却梳理得极为缜密。”看到最后不由感叹道:“泽安,真如你所说,这世间冥冥中自有缘法。现在我才知,这玲珑阁乃是容与姐本命法器紫龙盘踞环所化的一方空间,随她心动,怪不得初次见面时,她会说:‘能进得这店中就是与她有缘’呢。”他又拾起案上另一枚玉扣,正是那枚紫环玉扣,如今仔细看来,那玉环铁画银钩刻着几个大字正是紫龙盘踞待腾飞。他心中又委实感动这份容与姐对他的信任。
莫名的他心中又浮起一个难以压制的念头:“姑苏容与,真乃奇女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