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超那天早上把摩托车借给李剑后,又重新窜回床上去了。可醒来后却再也睡不着,又不愿早点起床,因为爸爸妈妈还没起来,他早早起来又没事干,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待在床上合适。由于天气热,他就把电风扇开到最大,赤着身子躺在床上。
徐志超孤身一人就这么在床上待着,闭着眼睛,除了风扇的呼呼声几乎听不到外界一点声响,一阵阵凉风扑打在他的身体上,渐渐驱走了一夜来身上积攒的热气。待身上渐渐凉下来,他脑子也越来越清醒,而这样的独处也让他的思绪在无边的脑海中自由散漫地游走,从一根根木头到一件件成形的家具,再到他每天夜以继日的工作的场景,他锯掉的一块块木板,劈下的一片片木屑,凿出的一个个或大或小,或方或圆的孔洞,还有他挥洒的汗水,以及他筋疲力竭的样子,等等,无不充斥着他的头脑。接着,他又想到了脾气暴躁的父亲,想到他每次对自己非吼即骂的情景,想到父亲情绪上来时脏话连篇的恶心样子,以及他跟母亲吵骂时的粗俗野蛮,这一切让徐志超无不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厌恶。
为了不影响心情,徐志超马上在脑海中转换场景,于是早上李剑来借摩托车的事情跳进了脑海,渐渐的,他又由李剑想到了王丽,于是便给王丽发去了那条问她何时回家的消息,但迟迟没得到回复,他想也许王丽还没睡醒没看到消息吧,醒了应该就会回复了。徐志超想着想着,跳下床,跑到衣柜里胡乱翻动着,然后从里面扯出一条裤子,接着又爬上床。
那条裤子正是王丽那天丢掉的被徐志超弄破的牛仔裤。至于它怎么到了徐志超手里,答案就在当晚王丽在窗前看到的那个神秘的人影身上,此人是谁,不用我说想必读者也已经猜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头也越来越高,从窗口射入的阳光使得徐志超的房间越来越敞亮。他已经听到堂屋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说明爸爸妈妈至少有一个已经起床。可徐志超还不想起来,刚才的一番折腾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他现在反而有些困倦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了,是爸爸进来了,他一脸铁青。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起来!整天就知道睡懒觉!”他老子一进来就是一顿怒斥。
“起那么早干嘛啊,又没事。”徐志超小声自言自语道,他从来都不敢大声跟他老子讲话,更不用说反驳一句。
不料他的牢骚被爸爸听到了,他怒骂道:“没事?你不知道趁早晨凉快把牛牵出去吗?非要我说!没用的东西,呆的出奇!”
徐志超被吼的有点懵,躺着一动不动,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声也被爸爸听到了。
“你还不起来,还要我怎么说!”徐爸爸见儿子没反应,声音更大了:“娘卖狗*的,滚起来,把牛牵出去吃草!”
徐志超怯生生地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出房门的时候,徐爸爸还不忘再扔出一句:“没用的狗东西!”
徐志超把牛牵到山上,找了一块青草茂盛又避阳的地方,把牛栓了起来,就回去了。
到家时又听见爸爸气冲冲地在那儿唠叨:“妈的,煮个早饭慢吞吞的,等煮熟了就当中饭吃算了!怎么娘儿俩都这么个样儿,小的呆,大的也迟钝!”
徐志超妈妈听了这话便骂道:“你这死鬼,就知道吃现成的,你来煮啊!早上让你快点你又不快点!”
徐爸爸听了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早饭后徐志超父子俩就开始干活了。中午活儿不重,干的也比较悠闲。李剑来还摩托车的时候,徐志超的活儿就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他见李剑已把摩托车加满了油,心中窃喜,觉得到时去接王丽不用担心没油了(李剑没有告诉他王丽已经回来了)。李剑走后,他父子二人就把那个大西瓜开了,喊上徐妈妈,三人在解渴的同时也解了馋。
徐志超想到王丽一直没给他回消息,自己也怀疑是王丽故意不理她,又心中怀恨,但始终不放手。他抽空悄悄去王丽家看了看,见她家门还锁着,就以为她还没回,心里就又燃起一点希望。
下午的活儿又比较繁重,徐志超和他爸爸又是锯木头,又是量尺寸,又装又拆,忙得不可开交。
徐爸爸让儿子跟他帮忙抬几根木料,两人各自抬着木料的一端。烈日炎炎,晒得人后背生疼,徐爸爸嫌徐志超动作太慢,催道:“抬个东西慢悠悠的,你走快点啊,绣花啊!”
徐志超不得已加快脚步,连他爸爸都有些跟不上了,又忙叫道:“不用太快了,正常走就行。”可徐志超哪里肯听,他心里就是堵着一口气,心想你让我快我就快给你看!抬完一根又一根,徐志超的速度丝毫不减,终于在不知道抬到第几根的时候,一个走神木头从手里滑落,将小腿擦破块皮,流出了鲜红的血。
“叫你慢点慢点,赶去投胎啊!”徐爸爸大叫道:“长这么大,屁用没有!”
徐志超呆在原地,一脸委屈。徐爸爸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说你有哪一点长处,养条狗还知道看家,你呢?这么一点事情也做不好。”
面对父亲的责骂,徐志超低头不语。
徐爸爸又呵斥道:“去把牛牵回来!”
徐志超于是回到屋里,找了个创可贴把伤口贴上,便到山里牵牛去了。
回来后,爸爸仍一个人在那儿默默地做活儿,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刚才的事情给他的苦恼仍未散去。徐志超把牛牵到牛圈后也没再去插手木工活儿,他怕万一哪里又出了什么岔子,那个老古董又说他多事,骂他没用。于是他自己一个人到堂屋默默地静坐。
正在这时,妈妈刚好从外面进到堂屋里来,见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便没好气道:“地上这么脏,你不知道扫一下吗?就坐着?”说完摇了摇头,走进房里。
徐志超仍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妈妈从房里出来了,见他还是木雕一般坐在那儿,又阴声阴气道:“把地扫一下啊,跟你说了一遍,怎么还像个木头一样呢!”语气虽不十分暴躁,可是柔中带刚,特别刺耳。
徐志超十分无奈地咂了一下嘴,麻木地站起身,去拿扫帚开始扫地。
他一边扫地一边在心里抱怨:“说说说,就知道说我,心里有气就知道拿我发泄,都是些什么人,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捡了来?就是当个出气筒吗?”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真是不幸,被亲爹妈丢了不说,养父母又这样死板,不通情理。唉,难道自己注定一辈子这么窝囊下去吗?离家出走吧,自己能走到哪儿去呢?离开了家,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一没学历二没本事,连个木匠活儿也是学的半瓢水,不然爸爸不会这么嫌弃自己。
正想着,突然电话铃响了。徐志超一看,原来是王丽打电话来了,他欣喜不已。
“喂,丽丽!”
“喂,志超,你在家吗?”
“在家啊,你是不是要回来了,我去接你……”
“我已经回来了……”
“什么,你已经回来了?”徐志超吃惊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哎呀,你先别问了,我有事情找你!”
“哦,什么事情?”
“你来水库边一下,李剑的钥匙掉水里了,你帮他捞一下吧,很重要。这儿水有点深,他水性不好。”王丽语气急促道。
“你……你很李剑在一块儿吗?”徐志超诧异道。
“是啊,你有时间过来吗,没时间就算了!”
“我……我……有时间,有时间。我这就过去。”
“好的,我们等你,你快点儿啊!”
“哦,好,好……”还没等徐志超说完,王丽就把电话挂断了。
徐志超赶紧把地扫完,然后急急忙忙就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