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哑口无言,看看马汉,他失神地望着老太们远去的方向,口中喃喃念道:“这速度……这配合……”忽然一个老太折返回来,刷一声掠过二人身边,一抬腿把晕头转向的少年踹倒在地,从他头上摘下布袋,将腰一拧,飘然去了。经过王朝身边时她眼光一瞥,大喊一声:“这不是开封府的王老爷嘛?你上回的茶钱还没算哪~哪~哪~哪~”余音未了,人已在半里之外。
“啊呀!”马汉惊呼道,“王哥!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要不要……”王朝用眼神阻止了他,上前扶起那卖花的少年,拍去他身上的灰尘,用浑厚的男中音朗诵道:“朋友,你好!你可是受了什么冤屈吗?那就请到开封府来!刚才的抢劫事件我们已经立案侦察,如果你想了解案情进展,请发邮件到王朝@开封府.衙门,与我金牌小衙役王朝联系!”他将这段话反复念了三遍,然后脱下靴子来,照着卖花少年的后脑勺啪的一声将他打晕,说道:“好,这样他醒来以后,就只记得我刚才说的了。我再一次维护了开封府的声誉!简直不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
马汉小寒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那么……那些抢花的老太太又该如何处置呢?咱们是不是要把她们捉拿归案?”
“捉你个头啦!对老人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看她们一个个鹤发鸡皮出手如电的,我们打得过吗?我看这群老太太抢了花去,不是会情郎,就是去上香!照我理性的分析看来,大群老太太集体会情郎的概率简直小到不可能,所以她们一定是去花神庙啦!赶快跟上!”
王朝马汉二人远远地跟着采花老太团走了二里多地,来到城外一片桃树林中。道路两旁游人渐渐多了起来,走不多时,只见面前一条细砂石路,路旁无数小摊小贩,卖的是鲜花、香烛、皮鞋、箱包等物,清仓价赔本大甩卖,一律八折,通通八折!此外还有说书的、唱戏的、耍猴的、卖艺的,热闹非常。马汉惊道:“咦!没想到小小一个花神庙开张,竟然有这么大的排场!”旁边一个卖凉茶的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你要到庙里看看去,那才叫一个排场呢!这花神庙的方丈乃是文化界知名人士,开庙时狠狠炒做了一把,除去威风锣鼓和开业剪彩之外,更有花神之星选秀大赛,花神杯征文大赛等诸般文艺活动,华丽到爆呢!所以城里的城外的人全都涌过来看热闹,我们这些练摊儿的无非是赚点儿人气钱罢了!”
王朝好生不以为然,说:“这花神庙也无甚特别之处,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凉茶男道:“这您就不知道了吧!那老方丈可不是走寻常路之人,他找来高手匠人,将花神娘娘塑得娇美非常,在开庙发布会上自己爆料说此神像乃是照他初恋情人的相貌所塑,从今往后他便要长伴神像身边,了却残生哪!您想想,这多好的噱头?只需稍加渲染,便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僧佛恋嘛!那些后生女崽,大叔老太,哪个不想来看看极品神仙姐姐V.S.痴情老花和尚的?”
这一席话将王朝马汉说得哑口无言,心中又嫉又羡。马汉道:“王哥!咱们要是找这老和尚来替咱开封府做做包装,你我早就成了中老年少女的偶像了!”王朝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这老和尚有何高明!走,去庙里看看!”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挤进庙里。到了大殿上一看,哇噻,果然气象与众不同!只见大殿中央摆着一张T型神台,台上供着花神娘娘塑像一尊,与真人一般无二。这位娘娘看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头扎马尾辫,身着蓝色百褶裙,好一个清纯学生妹的扮相。那老方丈也站在神台之上,方头大耳,须发皆白,身披明黄色真丝袈裟,胸前一朵大红绢花,挽着花神娘娘的胳膊,满面笑容,向着台下的人群频频挥手。王朝马汉在人群中支楞着脖子看了片刻,便有僧人过来将殿内的人通通从偏门轰走,放下一批游客进来。
二人随着人流走出殿去,马汉道:“王哥!看得我好憋屈呀!”王朝咬牙道:“憋屈啥!不就是一个大号泥人儿嘛!瞧把那老头乐的,还真当是个宝贝呢!”说话间,忽然庙门口一阵骚乱,一伙人吆五喝六地冲了进来。为首一人年约三旬,五短身材,浑身连骨头带肉不够一锅涮的,穿一身花开绚烂的夏威夷风情拷绸衫,急吼吼直奔大殿而去。一群马仔紧随其后,挥舞着拳头棍棒,将挡路的人驱赶开。
那伙人进了大殿,片刻间殿内其他人等纷纷退了出来,一个滑腻腻的嗓子高喊道:“啊!介就是我心目中最正点滴小铝僧!”紧接着黄影一闪,老方丈头前脚后直飞出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他一骨碌爬起来,哭喊道:“小玉~~~”踉踉跄跄地又跑进殿去,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顿响,老方丈呼一声又飞了出来栽倒在地,他一骨碌又爬起来哭喊道:“小玉呀~~~”踉踉跄跄跑到大殿门口,抓起身边一个小沙弥往门里一丢,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顿响,小沙弥呼一声飞出来摔在地上叽里咕噜乱滚。老方丈又哭喊道:“我的小玉呀~~~”伸手再要抓人,身旁一群僧人围上来按住他噼里啪啦一顿乱打,直打到他动弹不能。
片刻之后,殿门大开,那一群恶徒抬着花神娘娘的雕像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花花大少胸前戴着从方丈身上扯下来的大红绢花,纵声狂笑,得意非凡。被众僧人丢到墙角的方丈竭力举起一只手来,嘶哑地喊道:“小玉……小玉……你们还我的……工本费……来……”
两边围观的群众目睹此等惨状,均是敢怒不敢言。眼瞅着这一群人就要扬长而去,忽听一个声音有力地喝道:“放下那个女崽!!!”
众恶徒一惊,只见庙门口站着一个方片K般肩宽背厚的男人(对不起,说到厚度呢,应该是一叠方片K!),身上披着一件各色花布缀成的斗篷,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阳光,投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影子!
“你,你是什么人?”
“放下那个女崽!!!”方片大汉大吼一声,众人只觉得心中一震,仿佛被一砧板拍在了脸上。花花大少怕得两腿打颤,嘴上却兀自不肯认输,尖声叫道:“我就是不放!你能把我怎样?弟兄们,摆平他!”众恶徒答应一声,还没等他们壮起胆子来往前冲,那大汉已经快步走到了大少跟前,二话不说,张开双臂直挺挺地往前倒了下来,轰地一声将大少压倒在身下,只听得“嘎巴嘎巴”一阵乱响,大少浑身上下的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众恶徒从未见过如此拼命的打法,吓得嗷嗷乱喊,登时做鸟兽散。大汉爬起来,冲着花神娘娘说道:“姑娘!此乃是非之地,咱们快走!”抓起她的胳膊掉头便走。花神娘娘被他这么一拉,“喀喇”一声,一只胳膊被硬生生地拽了下来,身子一歪倒了下来,“夸啦”一下摔得粉碎。方片大汉忽然不觉,握着一截胳膊,在众人惊叫声中大踏步地走出门去。王朝心道:“好一个BT!难道包大人梦中的异人就是他?”他朝马汉使了个颜色,喊一声:“追!”拖着马汉便追出门去。
那全身筋骨寸断的大少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在心中凄惨地呼喊道:“不是他,是我!是我!你看我这不是穿着满身大花的衣裳么?你听我的花名不是叫做花花太岁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个说出名字的机会都不给我?”他缓缓抬起头来,奄奄一息地说道:“我就是威烈候葛登云的外甥,人称花花太岁的严……严……严呃呃呃呃呃呃呃……”一口气无论如何再也接不下去,心中大悔:“妈的,我直说我叫严奇不就结了,替我那死鬼舅舅打什么广告?”念及至此,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头一歪就嗝儿了。
再说王朝马汉两人追出门去,见那大汉脚程甚快,远远地跑在前头。两人奋力追赶,跑了约有二里多地,大汉离了道路,跑进一片柳树林中。王朝急道:“快,快快!他若跑进林子深处,便再也找不着了!”两人急急忙忙跑到近前,忽听林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啊~~~~~~”
马汉一惊:“不好!他要非礼花神娘娘……的胳膊!”两人跑进林子,只见那大汉满面惊惶之色,瞪着手中那截泥塑的胳膊,颤声道:“怎怎怎怎么回事?为什么就只有一截胳膊?难道说,难道说……”他手一抖,胳膊掉在了地上,摔成两截。
“咦!竟然摔碎了!难道是死后僵硬……啊~~~~~~~太可怕了!好血腥呀~~~”大汉禁不住狂叫起来,强大的声浪震得王马二人眼前金星乱闪。喊过一轮,大汉扑通跪倒在地,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
王朝走上前去,捡起一截胳膊来,拍拍大汉的肩膀道:“朋友!别哭!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大汉分开指缝张了一眼,立刻喊道:“不要!我不要看!我不敢看这个……”王朝道:“这只是泥塑而已,又不是活人的血肉!不信你捏一下看!”
大汉闭着眼,颤巍巍伸出手来捏了一把王朝的胳膊,猛地把手一缩,喊道:“你骗我!分明是软乎的!哇啊啊啊啊啊啊~~~”
王朝忍无可忍,将那截胳膊塞进大汉嘴里,喝道:“让你捏的是这个!你捏我作甚?”
大汉口中呜呜数声,将胳膊吐出来,呸道:“PUI!PUI!什么东西这么难吃?”张开眼睛看到地上的胳膊正要再哭,吧哒吧哒嘴说:“好大的土味!”捡起胳膊细细一看,哈哈大笑起来:“我说怎么回事,原来是泥巴做的!装神弄鬼,这样也想吓倒我!”他拽过花布斗篷蒙起脸,冲王马二人拱手道:“今日之事再也休要提起,咱们就此别过!”说罢转身便走。
王朝急忙上前拦住去路,说道:“兄台慢走!兄台刚才在花神庙中打抱不平,出手豪迈,小弟心中仰慕得紧!咱家老爷最爱结交您这般急公好义的侠士,不知兄台能否赏光一起吃个便饭,让我家老爷一睹阁下之风采呢?”
大汉听到“便饭”二字,眼中灼灼地放出光来,咕噜噜咽了几口口水,点头道:“吃个便饭么自然不妨。只是我还有几位兄弟尚在住处等我归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先跟他们知会一声的!”
“还有几位?那更好了,不妨大家同去同去!”
大汉仰天长笑道:“哇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有饭吃了!兄弟们哪,给我顶住!顶住!”
于是王朝马汉二人,跟随那大汉前去寻他几位兄弟,要将这伙人诱至开封府中,问个究竟!却不知这大汉是什么人?跟白玉堂一案有何关系?为何他这般没出息,一顿便饭就能让他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这一切的谜团将在下一章揭晓,待我吃个宵夜就回来讲给你听!
啊!老白家的肥肠粉儿~~~哦哦哦哦哦哦哦,我终于等到这一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