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乐知道他是欺两人年幼,又是山里人,必须换钱买油盐回去,才故意压价,想要捡个便宜,便不再理会他。
锦衣汉子也不恼,只在旁边啰嗦:“小兄弟,听老哥一句劝,早点换了钱回去,天黑路滑,晚了这坊市可不太平……”
他挡在摊前,一口咬定幼豹最多只值五、六贯铜钱,那些原本想买的人,见了他这做派,纷纷打消了上来询价的念头。
两位少年感觉不妙,但不知道这锦衣汉子来路,不敢开口赶他。
“师姐,快看!好乖的小豹子!”
正没奈何处,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
苏乐闻声望去,只见两位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妙龄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这边。
其中稍微靠前的那位年约十六、七岁,身穿青色衣裳,瑶鼻绛唇,一双杏眼灵动清澈,此时正露出惊喜的神色,显然就是刚才说话的人。
另外一人年纪略微大些,鹅蛋脸,眉若远山,披着一袭月白色衣衫,安静地站在后面,显得十分温婉娴雅。
众人为二女容光所慑,场内一时间竟分外安静。
那青衫少女甚是活泼,径直走向小豹,皱眉道:“栓得真紧,是谁这么狠心?”
她伸出手去解绳子,纤细的手指如削葱根。
小七原本被她说得心生羞愧,见她伸手,急忙阻止道:“小心……”
话刚出口,却见她已经扯断系在小豹颈上的麻绳,将它抱起,不断摩挲头顶。
“师姐,你也来抱抱,它好可爱哦!”
白衣女子早已瞧得眼热,见师妹这般说,便笑着伸手接过去,抱在怀里轻轻抚摸。
小豹发出舒服的呜咽声,不但没有挣扎,反而还用毛绒绒的头部在她怀中沟壑间拱来蹭去。
在场的男人们倒吸一口凉气,鼻子几欲喷血,都觉得这小豹实在是走运。
苏乐咪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栓小豹的绳子乃是用山中剑麻捻制,十分坚韧,而这青衫少女竟能随手扯断,这让他很是吃惊。
那白衣女子抱着小豹亲昵良久,竟似舍不得放下,青衫少女见状便轻笑道:“既然白师姐喜欢,不如就买下带回去?”
她转头向小七眨眨眼睛道:“这位小哥,可否将小豹转让给我师姐?我们愿出高价购买。”
小七正盯着两人脸蛋看得发呆,被她一问,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红着脸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且慢!”
一个雄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发话的人正是必爷。
他大步走到二女身前冷哼道:“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这畜生我刚要买下,你们就来捣乱?”
青衫少女却不怕他,吐了吐舌头说:“刚要买下?那不就是还没买咯,你凶什么?”
“青青~”
那白师姐显然不愿生事,柔声劝解。
小七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大声道:“你给的价钱太低,我们不卖!”
此话一出,必爷顿时大怒,转头凶恶地瞪向小七:“你说甚么?够胆再说一遍!”
苏乐站起身,将小七护在身后,淡淡地道:“这位大爷,我们的要价是三十贯,你若肯付钱,自然先卖给你,你若嫌贵不要,别人再买也碍不着你。”
“放屁!这小畜生的骨髓连两成药效都没有,谁愿出三十贯买?你小子分明是坐地起价!傻子才……”
“哗啦!”
那位叫“青青”的少女把一只钱袋扔在摊上,打断了必爷的话。
“这里是三十两银子,足以抵得你要的铜钱!”
小七迅速地抓起沉甸甸的钱袋,打开袋口,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碎银子,竟是九六成的雪花银,恐怕还不止三十两。
小七喜上眉梢,急忙将钱袋揣进怀中,大声道:“谁说卖不掉?豹子是你们的了!”
说完他便抖开口袋,准备收摊。
必爷恼羞成怒,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他攥紧拳头怒喝道:“那可未必!指不定是你们串通好了,故意来扰乱市价的!”
苏乐见他胡搅蛮缠,反驳道:“大伙儿给评评理,我们有何能耐,可以请到这两位天仙般的姑娘前来演戏?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可未必!”
必爷气急败坏,梗着脖子强辩道:“老子花个三、五贯钱,去快活楼雇几个婊子装扮一番,也能像她们……哎呀!”
他突然手捂嘴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将后面的话都吞进了肚子。
青衫少女脸若冰霜,厉声呵斥道:“腌臜泼才!今日给你个教训,若再敢胡说八道,本姑娘定要割掉你的舌头!”
必爷一张嘴,吐出两个门牙和一块白花花的碎银,原来刚才青衫少女便是掷出此物打中了他的面门。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自己竟然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打掉了门牙?这事要是传出去哪里还有脸见人?
必爷暴怒之下提起拳头就打,今日若不能将这贼丫头锤个头破血流,他以后也别想在坊市中混了。
“噗通”!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必爷已经横躺在地上,捂着腰直哼哼。
在场的人中只有苏乐勉强看清,那青衫少女在拳头落下之前旋身一记边腿,速度奇快,直接将锦衣汉子踢了个跟斗。
必爷躺在地上,只觉得腰胯骨跟断了一般,这才明白今天碰到了硬茬。
两个跟班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又替他拍去满头满身的尘土。
必爷心知今日栽了,这小娘皮似有武功,出手又狠辣,再不走怕还要吃亏。
马死不倒架,他强忍疼痛道:“老爷今日风湿病犯了,不和你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且饶你去!”
说完对跟班使个眼色,两人会意,急忙架着他落荒而逃。
短暂的惊愕后,人群中暴发出一阵哄笑声。
“没出息的东西!”
青衫少女啐了一口,转身回到白衣女子身边:“师姐,那几个泼皮都打发了,我们走吧。”
她笑嘻嘻地挥了挥手,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苍蝇。
白衣女子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抱着小豹向坊市外的一辆马车走去。
那马车车厢狭小陈旧,很不起眼。
一个年过五旬的灰衣老者坐在车辕上闭目养神,双手笼在长长的袖子里。
众人见无戏可看,各自散退。
小七趁着刚才的混乱,早已经收好了东西,把口袋往肩上一扛,对苏乐道:“我们快走!”
苏乐一咬牙,发足向两名女子追去。
那两位姑娘刚走出不远,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都转过头来。
青衫少女见是苏乐,面色不善地说:“银子都收了,还来纠缠,你也想挨打么?”
“还真是个暴力女啊,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苏乐暗自腹诽了一句,挤出副自认为十分诚恳的笑容,先施了一礼,才道:“在下并非为了银子而来,只想请教两位仙子几个问题。”
“暴力女”听到“仙子”二字,表情和缓了些,随口问道:“什么问题?太麻烦的可不要问我哦。”
有戏!苏乐心头一喜,连忙谀辞如潮:“小人见两位仙子风华绝代、除恶扬善,定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女,不知出自哪个名门大派?”
他在话出口前将“名门正派”换作了“名门大派”,不然二女若是邪派中人,岂不是打她们的脸吗?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以“暴力女”的作风,还是小心为上。
“暴力女”果然听得受用,她眉开眼笑道:“你这小子倒有几分眼力,我们是……”
“青青~”
白衣女子适时阻止了师妹继续说下去,她看着苏乐,声音冷清地道:“这位小哥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不用弯来绕去!”
苏乐面皮一僵,心道不妙,本来以为是个闷嘴葫芦,结果却是高冷,而且还是个不吃魅惑技能的御潜高冷。
对付这种“老女人”,说啥都没用,花言巧语只会让她们更加反感。
苏乐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说:“在下自小居住山中,欲入门派习武,今日见两位仙子武艺高强,斗胆请指条明路,不胜感激!”
说完弯腰长躬行礼。
“冰山女”不言不语,盯着苏乐的脸,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在这莽山附近就有数个门派,南边是百草门,往东有排帮和飞鹰堡,你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路。”
说完她转身欲行。
苏乐心想:“这几个帮派的名字一听就是三流货色,跑龙套挨刀的命,拜进去铁定后悔。”
他厚着脸皮追问道:“不知两位仙子是哪个门派,可否帮在下引荐一二?”
反正都是拜师学艺,自然要拜最好的,平台资源都不一样,想随便说几个名字糊弄俺,门儿都没有!
白衣女子罔若未闻,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乐还想追赶,“暴力女”及时出场,挡在身前,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真想讨打?”
我会怕你?
苏乐忙退后两步,拉出个架式:“来者报上名来!”
“我呸!原来是个傻子!”
青衫少女杏眼圆瞪,用鄙视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苏乐在她身后大喊道:“你至于吗?问个门派而已,又不是要你的生辰八字!”
说完他便有些后悔,作好了跑路的准备。
“暴力女”霍然回头,盯着苏乐的脸,一字字地道:“往东北两百里,灵霄派,无胆鼠辈别来!”
说完她再也不理睬苏乐,快步追赶白衣女子而去。
苏乐在原地楞了楞,嘴里嘀咕道:“灵霄派么?这么烂俗的名字,有什么好神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