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日的漫不经心,今天的鱼可以说全力以赴了,利用午休仍剩下的时间,他徘徊于2、3号楼之间,将相关的摄像头处理一空,只是让他不解的是,有些摄像头似乎早已被人毁坏,但联想到李四失踪的事情,他的疑惑便消除了。
摄像头、可能的目击位置、意外因素、逃跑路线,课间的备课时间,他信手在课本上勾勒着仅有他自己明白的线条。
时间过得很快。
仍然是相同的地点,仍然是相同的男人和女孩。
轻言细语中时间过得飞快。
相较于昨日的偏执,今天的沈莎意外得好说话。
几番言语后便答应了鱼的请求,关于年龄的请求。
“我害怕被关进监狱,我害怕失去我现在的工作。”
“你想以后只能和我隔着铁窗见面吗?”
“等到你高中毕业吧。”
兴许是诚恳的话语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对于失去的恐惧,但不管怎么说,对于鱼来说,这便是不错的结尾了。
但无奈地是,在准备告别的时候,少女却又缠了上来。
“我跟我妈妈说我今天住同学家。”
生怕再刺激到他的鱼也只能无奈接受。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以对待校长的方式对待沈莎,但显然,与校长不同,沈莎和他之间有一条紧密相连的线索,如果他有所行动,那么鹿流颜必然会将警方侦查的方向引向他。
除非顺手将那三人一起送进河里。
而后又因那三人,再将与之有联系的人也投进河里。
人和人之间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他将那条河填满,也不肯将自己摘干净关系,倒不如少动点手脚。
回到家,将沈莎安置好后,他抱着多余的被褥来到了客厅,在沙发上躺定,很快他便进入了梦乡,像是服用了安眠药那般迅速。
他睡着后,卧室的房门缓缓推开,带着一丝笑意,沈莎从门后走出。
…
破碎。
这是眼前的世界给鱼唯一的感受。
红月与蓝月于空中交替,为这个碎片的世界带来光明,象征天的碎片被歪斜地布置在左下,在他看来是左下,又或许那儿才是天空正常的位置,而月亮才是被随意扔到边角。大地散乱成一块又一块,连带着其上的居民也散成不同的部分,有人正在吃着晚餐,他的左手在红月旁的碎片自顾自地动着,嘴巴则是在另一处撕咬着不存在的食物。
他很幸运,仍然是一个整体。他所在的碎片较大上,范围约莫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
明明没能照到镜子,也没有对自己有过查探,光是站在那里,一种感觉油然而生,这是他的身体,鱼的身体,而非陆鱼的孱弱肉体。
他的手指划向腰间,如果他没有记错,那应该有着他的短刀。
手掌捏住熟悉的刀柄,他的心情逐渐舒畅起来,整个人放松下来。
“我依照约定前来。”
一双皮靴踏足他所在的碎片,然后是小腿、大腿,随后像是尸块之间的呼朋引伴一般,万千的片段在碎片间跳跃,最后凝聚成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
他穿着T恤衫,七分裤,脸是圆形,其上的五官像是儿童信手的涂鸦,扭曲而又怪异。
与他那随意的外观不同,他神情严肃,双手抬起,将一把精致的宝剑横握。
“?”
双方间仿佛冷场了一般,剑客看着鱼,鱼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出于谨慎,他仍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你忘了。”剑客简笔画般的眉毛挑起,随后冷笑道。
他拔出剑来,将剑鞘抛到一边,面露虔诚之色,像是下一秒便开始报出剑的姓名与轻重。但他什么都没说。
剑客右手将剑抬起,横刃,再将剑垂下,一声不吭地朝着鱼冲了过来。
带着名贵之气的宝剑,却在他手中用出了砍刀的草莽气质。
被设计来穿刺的剑,朝头劈下。
当然,鱼没有因攻击的突然而失去脑袋,他本就一直保持着防御,如此大开大合的一剑自然被他轻易地抵挡。
他不会询问“为什么攻击我”之类的废话,人与人之间的厮杀,有时确实是毫无理由的,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他所做的选择自然是迎面反击。
短刀在手,他又有何惧。
多次被炸死的憋屈,困于孱弱肉体的迷茫,此刻都在他心里凝结成浓浓的战意,他想要发泄。
“呈现于我眼前。”预言的锚定语被他低声念出,他的能力早已可以使用。
剑客的动作化为断续的胶片在他脑中划过,如此短暂的时间,命运只有一条主路。
随意地将身子歪斜,将脚跟作为支点,鱼的身体划过一道弧线,轻巧地躲过了剑客的攻击,并将自己的短刀送入了剑客的身体,肆意地切割着他的肾脏。
飞溅的鲜血恰到好处地落到他的嘴里,支付了他的代价。
他既是发出预言的先知,也是执行预言的刺客。
“契约者?”本应该被疼痛掐住咽喉的剑客,却若无其事地踹了鱼一脚,借力将身子后退,发出疑惑的声音。
“你不是他。”
“我当然是我。”
沉默了一阵,他拔出插在身上的短刀,任由鲜血自腹部流出,抬头抛回给了鱼。
“和我打一场吧,鱼。”
“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替换了他。”
“但我想,我能告诉你一些事情,只要你能打败我。”
看到鱼将短刃捡起后,他先是闭上眼睛,继而睁开,脚步挪移,只是刹那间就来到了鱼的身后,抬手挥剑,斩。
他的动作被鱼反手的一刀挡下,鱼随即转身反击,眼中流转着未来的景象。
剑刃与短刀的交锋发出金铁的哀鸣。
锵!
“你下一刀,会刺向我的胸膛。”鱼刺破自己的手指,一边抿着鲜血,一边宣言道。
他话音刚落,剑客的剑由劈转刺,攻向他的胸膛,或者,更确切些,刺向他的心脏,剑势一往无前,没有因鱼的话语有半分动摇。
意料之中的攻击,必然迎来意料之中的防御,预言者的争斗,总在战斗打响前就已经结束,只要能力尚存,他便立于不败之地。
剑客却毫不示弱地转身劈砍。被闪躲,就横劈,他前进,左移,追击,每一刀的刀刃都与鱼的心脏相临。
只是他的每一次攻击都未能成效,在鱼的一段段宣言中,他的身体被短刀刺出了一个又一个血洞,像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
“你输了。”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脸色苍白的鱼笑着说。
“是的,我输了。”剑客躺倒在地,很是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他抬起头,血水流淌在他脸上,五官逐渐模糊。
他的双唇张合,发出声音,“这是你的梦。”
一件鱼已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