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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主子鸩

周佛海接到军统的除奸令以后,就和他身边的亲信谋划如何要了李士群的命。他们制定出了所谓的“上、中、下”三策。“上策”为利用日本人和李士群之间的矛盾除掉他;“中策”则是利用李士群和汪伪内部人员的内讧除掉他;“下策”就是由军统特务进行狙击。军统方面收到周佛海交上来的“作业”之后,认真权衡了一下,决定按“上策”来执行。

在周佛海的策划下,熊剑东利用自己和日本宪兵队特高课长冈村是同学的关系,在日本人和李士群中间使起了“离间计”。有一次,熊剑东和冈村又聚在一起吃喝。酒足饭饱之后,熊剑东就像扯闲话一样对冈村说李士群对日本宪兵队不满,听说要设法争夺宪兵队的权力,还非常瞧不起冈村本人。

冈村本来就对李士群十分不满,而且也早已从其上级那里知道他们有了动李士群的心思。熊剑东这番看似无意的挑拨让冈村火冒三丈,他决心除掉李士群,一方面让自己心里痛快,另外也替上级解决一个难题,何乐而不为呢?

有一天,冈村借口调解李士群和熊剑东的矛盾,约他们到百老汇大楼的寓所吃饭。对于主子的邀请,李士群是不敢推辞的。但他此前对日本人要杀自己的事也有所耳闻,汪曼云就曾经对他说过周佛海转告来的话,要他当心一些。李士群虽然对此不太相信,但也知道日本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处处戒备。他和随行的翻译夏仲鸣约定,到了那里以后不吃喝任何东西,连香烟都抽自己的。他还在楼下安排了几个特务守着,和他们说好,如果自己两小时后不下来就冲上去。

等李士群和夏仲鸣走进客厅的时候,熊剑东早已到了那里,只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和对方搭话。冈村见情况有些尴尬,等大家落座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调和起来。他说:“两位都是我的朋友,都是前途不可限量。如果你们能够团结起来,将有很大的作为。遗憾的是,我听说在你们两个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我今天请两位来就是想帮你们二人化解一下。李先生对我讲过,和熊先生结怨也不是他的本意,这一点希望熊先生能够理解。李先生的苦衷,我也是明白的。”

冈村的一番说辞,听起来倒是像做了李士群的说客。熊剑东赶忙接着说:“误会的起因全在于我。今天当着冈村课长的面,我们就把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了。士群兄,你我依然是好朋友。实不相瞒,兄弟我也绝不是一直要靠着周佛海的人,我不过是把他当成一块跳板而已!”

见熊剑东作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李士群虽然将信将疑,但当着冈村的面,他也不好表现得冷淡,也跟着表了态:“剑东兄如此磊落,士群也不是戚戚小人。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好兄弟,剑东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听听你的打算吗?”

熊剑东料定李士群会有此一问,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说辞。他先是故作豪爽地一笑,然后真诚地对李说:“隔心的就不是朋友,现在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士群兄,我知道周佛海只是把我当成一个马前卒。我现在之所以甘于受他摆布,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积累资本而已。我仔细研究过咱们的统辖区,只有浙东还不稳固,我打算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去那里发展。其实这事在政治上已经没有问题了,只是经济上差得太多,让我无法施展!”

熊剑东的这一番胡话倒是让李士群彻底相信了,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不想往上爬,没有哪一个位子是彻底属于某一个人的。他觉得熊是对他说了真心话,在内心深处真的有点儿把熊当作同道中人了,就问:“剑东兄,你这个想法需要多少钱可以完成?”

熊剑东作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说:“至少也得五百万吧!这么多钱,我这辈子恐怕都弄不到,所以我都一度失去信心了!”

听熊剑东这么一说,李士群当场就拍了板:“剑东兄,我刚才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给你一千万,就当是我的心意好了!”

李士群这一举动大大出乎冈村和熊剑东的意料,熊剑东赶紧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跳起来握住李士群的手说:“士群兄,你是我见到的最为豪爽的人!要不是冈村先生有这一番美意,我今生恐怕就要和你这样一位好兄弟无缘了!你的大度让我很惭愧,希望士群兄不计前嫌,以后你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李士群自从在汪伪内部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之后,好久没有听见特工总部以外的人这么对他说话了,不由得也是十分激动,紧紧地握住熊剑东的手,并回以热诚的眼神。

这时,一旁的冈村见到了火候,赶紧插了一句话:“见到你们又成为好朋友,我十分高兴,也谢谢你们两位肯给我这个面子。来,入席吧,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谁也没有推辞,大家纷纷坐定。李士群为了表明自己全无戒心,以屋内太热为名,把外套和手枪都交由冈村保管,还暗中告诉夏仲鸣通知楼下的特务不必冲上来了。

三个人频频举杯,气氛十分融洽,真如多年的知己一般,不能不让人佩服这些人的表演功力。此时李士群还没有彻底消除戒心,每上一道菜肴,他都必等别人吃过之后才动筷子,否则就绝不沾口。冈村和熊剑东倒也不以为意,每次上菜他们先尝为快,仿佛是特意做给李士群看似的。

不知不觉,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时,冈村的妻子端出了一碟牛肉饼轻轻地放到了李士群的面前,柔声细气地用中国话说了一句:“李先生,请尝尝。”冈村也十分郑重地说:“这是我太太最拿手的菜,今天听说你李部长光临,特意做来请你尝尝。”

李士群见肉饼只有一份就起了疑心,先是想推给熊剑东,后又想让给冈村。正在他们互相推来推去的时候,那个日本女人又端上了同样的三份放在其他人的面前。这个时候冈村才解释说,日本有单数为敬的讲究,所以第一次才单独上了一份给今天的贵客李士群。说完他也不谦让,自己先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李士群见此也不好强行推掉,吃了一半左右便放下了。冈村见李士群已经吃掉了一些,就不再说什么。吃完以后,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儿便散了。走出百老汇大楼,李士群心中的神曲“忐忑”才彻底演奏完毕。殊不知,他轻松得太早了。

李士群始终没掉以轻心,日本人则防不胜防。实际上,在离开冈村家的时候,李士群已经被下了毒,就是最后那一碟肉饼惹的祸。后来,据知情人士说,冈村在肉饼里面给李士群下的是阿米巴菌病毒。这种毒菌是用得了霍乱的老鼠拉的屎培养出来的,繁殖速度极快,一分钟增长一倍。这种病毒在刚刚服下时根本没有什么症状,直到三十六小时以后,培植达到饱和点时便突然爆发,引起上吐下泻,但这个时候已经无法施救了。

冈村用这样的病菌来对付李士群,说明他铁了心要李士群的命。李士群当晚回家以后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还向来访的汪曼云讲了他和熊剑东和好的过程,心情颇佳。第二天,李士群回到了苏州也没感到任何异样。到了三十六小时之后他就出现了前面所提及的症状。开始李士群还以为是一般性的小病,后来才觉得不对,意识到可能是那碟牛肉饼出了问题。但他也不敢随便找个人来看,便急忙派人去找在上海的伪江苏省立医院院长储麟荪,并急电自己的亲信杨杰、马啸天到苏州商量治疗事宜。

在储麟荪到达以前,日军驻苏州的一个师团长小林因为在“清乡”中和李士群处得不错,闻讯带了两名军医前来探视。由于小林他们不知底细,在检查过后就告诉了实情——李士群确实是中毒了,而且已经无法挽救。李士群此时痛苦不可名状,几次都想拔枪自杀,但被身边的人把枪给抢下了。等储麟荪等人赶到的时候,李士群的血管已经硬化,连针头都扎不进去了。第三天下午,这个作恶多端的汉奸就彻底毙命了。

李士群做了一生的特务,以各种手段取过无数人的性命,到头来自己还是被他的主子鸩杀,也许真是报应不爽吧。

日本人在毒死李士群的时候如此决绝,毒死之后又为了遮人耳目而通过威胁和恫吓等手段,让76号的几个特务头子和叶吉卿签字承认李士群是因病死亡,别无他故。此后,这件事就没有人再追究了。

回看李士群的一生,让人不胜感慨。曾经的热血、曾经的激情、曾经的罪恶、曾经的贪婪……最后都变得灰飞烟灭,留给世人和后人的是发人深省的启示:人生路,不能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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