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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女流氓夸口葬送情夫命

青帮头子季云卿在上海滩可不是一般的人物,甚至76号的魔头们很多时候也得仰他的鼻息。前文提到,李士群拜季云卿做了师父。季云卿曾经捞过李士群,还给李士群拉拢了一大堆的大小流氓做人手,其中就包括李士群在76号的死党吴世宝等人。其实季云卿和76号的关系还不止于此,曾任副主任的唐惠民也是他的弟子,甚至有传言说丁默邨也是。对于76号的大小事情,他都经常过问并从中调和,俨然是另外一位太上皇。

在这样纲坏纪驰的乱世,做流氓的也是香饽饽,做大流氓的就成了唐僧肉,各条路上的人都会有求于这些人。季云卿坐着上海最大流氓帮派之——青帮的头把交椅,所以很猖狂,认为只要是在上海地界混的,没有人敢把他怎么样。丁默邨、李士群虽然为非作歹,但也终日提心吊胆。季云卿则是公开地做坏事、大胆地做坏事的典范。

这条地头蛇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引起强龙的注意。1939年,军统为了打击76号,把季云卿列入了工作对象的范围内,派人去上海暗杀他。

担负暗杀季云卿重任的人叫詹森。这个名字看着有点儿洋气的特务其实本姓尹,是汉奸尹定一的儿子,他还有一个纯洋化的化名叫哈特。由于詹森在军统是一个无名小卒,再加上一直使用和变换化名,他到了上海以后就没有人知道其真正的底细了。不过,老子当汉奸,儿子除恶霸,倒也十分有趣。

这詹森倒是个做特务的好料子。他到了上海以后没有直接去蹚季云卿的路子,而是像发了横财的流氓一样,每天流连于上海的大小妓院、赌场、烟馆,大把大把地花钱。哪里乱,他就去哪里;哪里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就在哪里出现。其实他知道季云卿是个大流氓,在这些蝇营狗苟的地方可以找到接近季云卿的线索。他每天不是赌博、狎妓、抽大烟,就是找那些大小流氓摆龙门阵,吹嘘谈论上海流氓圈子里的人和事。一来二去,他和这些下三烂混得很熟,这些人也都渐渐地把这个阔绰的家伙引为同道。

从这些用钱买来的狐朋狗友嘴里,詹森知道了一个叫卢老七的女大流氓。卢老七是季云卿的老婆——女流氓头子金宝师娘的徒弟。他们说,这个卢老七是上海流氓圈子里的笑柄,她开过妓院,也开过赌场,是个又矮又黑的胖子。这女人长得不怎么对得起观众,却风流成性,尤其喜欢勾搭年轻的小伙子。可她这样连老头子都看不上眼的货,有哪个年轻小伙子会去沾惹她呢?在上海流氓圈里流传着很多关于她花痴的笑话,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个就是,有一次卢老七在舞场看上了一个小伙子,对人家纠缠不放,小伙子被缠得没办法了,就说:“不要以为你是直立行走的猪,就可以和人勾肩搭背!”没想到卢老七听后不怒反笑,嗲声嗲气地说,那她也是会生崽儿的母猪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詹森陪着这帮人狂笑了一通之后,心中暗暗记住了这个卢老七,觉得自己能在她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从此以后,詹森专门出没于上海的各大舞场,有时也装作无意的样子和人谈起卢老七。渐渐地,他就搞清楚了卢老七在舞场的出没规律。

有一天,卢老七又到她经常去玩的那个舞场寻欢。刚刚进场,她就发现场内除了那些常客外,多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待她仔细一看,眼球立即就不转了,眼神仿佛粘在了小伙子身上一般。

这个小伙子十分俊朗,衣着新潮得体,宛然就是一个浊世佳公子。卢老七贪婪的目光引起了小伙子的注意,他有些羞赧地对着卢老七微微一笑,更是勾走了这个女流氓的魂魄。本来卢老七觉得,按以往的经验,她只能过过眼瘾罢了,但这一次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小伙子竟然主动过来邀她跳舞。她激动得有点儿眩晕,赶紧搂着这天上掉下的帅哥跳起舞来。此后,这个小伙子就成了卢老七的情人,他其实就是詹森。

这詹森真够沉得住气,在卢老七那里,他绝口不提“季云卿”这三字,装作对他们流氓圈儿的事一点儿也不感冒的样子,只是知道讨卢老七的欢心。卢老七有一个很大的特点,越是要从她那里知道的事,她越不告诉;要是没有人向她打听什么,她会想着法儿地透露点儿什么才觉得舒坦。所以见这个帅哥一点儿也不问她的事,她有事没事就给讲点儿她们圈儿里的事。詹森总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付着。

这一天,到了季云卿的大寿,卢老七自然要去拜寿。她回来以后,詹森依然不问她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卢老七就忍不住炫耀起季云卿大寿的场面是如何的宏大,说什么又是唱戏,又是大摆宴席,又是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参加等。她眉飞色舞地说,詹森就一脸神往地在那儿听,听来听去,詹森说了一句:“这么大的场面,可惜没有机会去开开眼啊!”

此话一出口,卢老七就乐了,她还没见这个小情郎对自己的事产生过这么浓厚的兴趣呢。她心想:看来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家伙,平时这也不闻那也不问的,一听见有热闹就来劲了。于是她马上对詹森说:“这有什么难的,他们家的寿宴要办好几天呢,你想去的话,我明天就带你去!”

第二天,卢老七果然带着詹森来到了季云卿的家。由于卢老七是季家的常客,所以季家的人也就任由他们四处走动。詹森以看热闹为借口,央着卢老七带他满院子转了一大圈儿。他发现竟然没有一处好下手的地方,心里觉得好生失望。不过他突然想起,卢老七说过季云卿有个习惯,每天下午都要从院子的后门出去散散步。于是他就和卢老七说要出去方便,卢老七正好想和几个相识的姐妹聊会儿私房话,就让他去了。詹森走出后门,发现这里有很多地方可以藏身,便暗暗决定在这里下手。他仔细查看了附近的地形和环境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回到院子里找卢老七看热闹去了。

回去以后,詹森和以往一样,好像根本没去过季云卿家里似的。后来在卢老七的一再追问下,他才和卢老七聊了聊他们这一天看到、听到的事。两人说笑了许久才睡去。

次日一早,卢老七叫醒还在睡梦中的詹森,对他说:“小心肝儿,我有事先走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你要是还出去转的话,就早点儿回来。”詹森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继续睡去。

第二天晚上,青帮大头子季云卿在自家后门附近被枪杀的爆炸性新闻就传遍了整个上海。而76号的丁默邨、李士群等人,在季云卿被杀不久后已经知道了消息。一时间,上海的各色人等都在议论,究竟是什么人杀了这个大流氓头子,李士群等人也叫嚣着一定要替师父报仇。可是,由于这次暗杀做得干净利落,根本就找不到什么侦破的线索,几乎已经成了无头悬案。

詹森枪杀了季云卿以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卢老七。他觉得这样会让卢老七起疑心,一旦给抖搂出去,以后他就没有办法在上海开展工作了。所以他还是每天过着四处游荡的生活,经常和那些小流氓混在一起。

詹森天天这个样子早已引起卢老七的不满,主要是她还想着和詹森厮守一辈子,所以希望詹森能够做点儿正经事情。一天,詹森又出去和几个小流氓喝酒,回来时已经醉醺醺的不成样子,卢老七见状就满面怒容地训斥开来:“你还知道回来啊,只知道吃软饭的没用东西!”

詹森一听这话觉得很刺耳,就瞪着通红的眼睛问卢老七:“你说我什么?”卢老七见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气呼呼地说:“我说你是吃软饭的,怎么了?不对吗?”

詹森觉得这是他的奇耻大辱,在酒精的作用下一时难以控制自己,就对着卢老七冷笑了两声,说:“我是吃软饭的?我他妈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卢老七本来只是想刺激他一下,现在也被激怒了,一脸讥讽地看着詹森说:“就凭你?”

詹森转身出了房间,过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将一把手枪丢在了卢老七的面前。卢老七虽然也是个见过阵仗的大流氓,但这动枪的事还真经历得不多,一下子有点儿被詹森吓着了,颤着声问:“你要干什么?我说了这么几句话,你不会就想杀了我吧?”

詹森轻蔑地看着卢老七,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告诉你,我这个吃软饭的就是用这把枪杀死季云卿的!”

这句话让卢老七彻底惊呆了。这么一件震惊上海的大案就是自己眼前这个小伙子干的?看詹森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她有些将信将疑。见卢老七还是不太相信,詹森就乘着酒劲把他杀季云卿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卢老七,还把手枪里的子弹给卢老七看,说少的一颗就是打死季云卿的那一颗。这下卢老七才彻底相信。

卢老七知道事件的真相后也曾想过去告诉她的师父金宝师娘,但她实在太迷恋詹森了,再说这事如今已经没人查得出真相,也就替他悄悄瞒了下来。她怕詹森再出去打打杀杀,就把枪留在了自己这里。詹森觉得卢老七不会把他抖搂出去,所以也没有任何戒备。

这把枪在当时很稀罕,是那种握在手里根本看不出来的“掌心雷”。有一次,卢老七因为有事要求她的干爹张德欣,就想着送他点儿东西。想来想去,她突然想起张很喜欢枪,就擅自主张把这支掌心雷送给他,也没有告诉詹森。

张德欣收到这支枪以后很喜欢,当着卢老七的面就摆弄起来。把玩了一会儿,他问卢老七怎么少了一颗子弹。詹森杀了季云卿这事,卢老七一直没敢和别人说,可这么大的秘密对于快嘴的她来说,还真是一个人承受不来,她觉得都要把自己憋疯了。今天张德欣的问话勾起了她一吐为快的欲望,同时她觉得张德欣是自己的干爹,应该会替自己保密,就把詹森杀季云卿的事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遍,把詹森说得英明神武、有勇有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张德欣听了以后大大地夸赞了詹森一番,还让卢老七好好珍惜这么好的干女婿,把卢老七捧得飘飘欲仙。

卢老七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这个干爹早已和76号牵上了线。卢老七一走,张德欣就跑到76号那里告密领赏去了。76号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逮捕了詹森,经过一番严刑拷打,詹森全部招供,不久以后就被76号枪决了。

詹森枪杀季云卿真可谓成也卢老七,败也卢老七。他干净漂亮地完成了任务,神不知,鬼不觉;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既不智,亦不该。如果有一个评比的话,卢老七当选“史上最糟糕的八卦女人”应该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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