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方，一群黑衣人迎风而立，他们的胸口，无一例外都绣着血色的飞鹰。
“师尊，这片区域我们都已经搜了个底朝天，九公子会不会跳崖了？”
无人回答，只有狂风在呼啸。
“九公子杳无音信，这可如何是好？”
说话的年轻人一脸焦急，额上竟沁出密密的汗珠。
良久，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一个绝世英才的陨落，是宗门无法承受的损失。此事，必须第一时间传讯给掌门真人。”
“谨遵师命！”
年轻人带着一群黑衣人一闪而逝。
悬崖边，只剩下一个佝偻的身影。
“子谦，难道你就这样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
“你创造了许多奇迹，这一次，会不会还有奇迹发生？”
那身影一直未动，也没有离开，仿佛化成了一尊塑像。
……
此刻，王子谦正盘腿坐在木床上，他屏息凝神，纹丝不动，似乎也成了一尊塑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斜地照进房间。
然而，在王子谦的眉心之内，有两颗棋子正斗得不可开交。
黑棋光芒万丈，威风凌凌，霸气十足。
白棋光芒微弱，苟延残喘，不甘示弱。
两颗棋子正在王子谦的体内争斗不休，它们彼此碰撞，纠缠翻飞。
“别打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要自相残杀了！”
“好不容易穿越到这里，就好好珍惜，你们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白棋，你就不要争风吃醋了，你一定是恨黑棋光芒比你亮，所以不服气，是不是？”
“黑棋，你就让让白棋嘛，你已经比它亮了，何必还斤斤计较？”
王子谦发现这两颗他在打游戏时一直把玩的棋子，穿越后竟拥有了生命力！
它们活了！
可是现在它们一直在争斗，都一个时辰了，这让他头痛欲裂。
是真的头痛，那种感觉还在慢慢加剧。
“小黑，宰相肚里能撑船，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白，好汉不吃眼前亏，退一步海阔天空！”
两颗棋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王子谦的大脑受不了了，要知道，这两颗棋子是在他的识海中争斗！
“啊！”
王子谦大吼一声，他终于把持不住了，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就仿佛一座塑像轰然落地。
他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长着小眼睛的少年在门口探头探脑。
“喂！你怎么了？”
他是被王子谦的吼叫声引来的。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王子谦的身边，伸出手翻翻王子谦的眼皮。
“死了吗？没死！”
少年自言自语：“还有呼吸，是走火入魔了吗？”
“大师兄，出大事啦！”
少年的眼睛很小，声音很大，仿佛装着一只小喇叭。
片刻工夫，络腮胡大汉出现在他眼前。
他一步就跨到小床边，一指直指王子谦的眉心，一道柔和的光芒出现在他的食指上，他脸色凝重：“不好，他识海受创，练功走火入魔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小眼睛少年顿时手足无措。他想到这是那种前辈高人才可能经历的，他练功十多年，觉得这是很遥远的事情。
走火入魔容易吗？还得看有没有资格！
小眼睛少年一时恍惚起来。
“还愣着干啥？赶紧通知师尊！”
络腮胡大汉背着王子谦已经出了门。
“噢噢！”
……
高大的宫殿内，王子谦被平放在冰冷的石板上。这殿内的装饰完全配不上它那高大雄伟的外观，显得很简陋，很寒酸。
“师尊，情况怎样？”
空旷的宫殿内回荡着络腮胡大汉的声音。
“无妨！没有性命之忧。”
黑衣老者的手依然没有离开王子谦的身体，他几乎摸遍了王子谦全身上下。
小眼睛少年怯生生地说：“师尊，走火入魔了还没事吗？”
黑衣老者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清了清嗓子，又找了个蒲团坐下，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若是换做他人，在同样的武道修为下，这走火入魔不仅会使人废掉全身修为，而且有可能精神失常，甚至会丢掉性命！”
“而他，则不同！”
黑衣老者两眼放光，似乎在打量着一块无瑕的璞玉。
络腮胡大汉道：“我看他傻傻愣愣的，一问三不知，还以为他只不过三脚猫的功夫，难道他藏拙了？”
“大智若愚！”小眼睛少年惊呼。
黑衣老者又不急不慢地摸了摸胡子，道：“他的身体寻常无奇，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那是……”小眼睛少年伸长了脖子。
“他的精神力非凡异常，识海无比宽广，无比深邃，有无比凝练的力量在其中聚集盘旋。”
黑衣老者的目光变得深邃，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是精神力大宗师！”
“大宗师？那岂不是快要一步登天，进入圣者境界？”
小眼睛少年的下巴快要掉地了。
络腮胡大汉沉默不语，心中却是狂涛汹涌。没想到眼前这个古怪的少年竟然就要超出武者范畴，踏入圣者境界。这可是连他都需要仰望的境界啊！
“可惜，可惜了！”
黑衣老者又摇头一叹。
小眼睛少年一脸茫然，不知道师尊为何又要摇头叹息。
黑衣老者缓缓起身，掸了掸黑色的长袍，似乎要拂去刚刚触摸王子谦而留下的气息。
“师尊，你不救他吗？”
小眼睛少年满脸焦急，这个正躺在石板上的外来闯入者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不能救！”
络腮胡大汉从纷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瞪了少年一眼。
“为啥？”
小眼睛少年实在不明白，前一刻师尊还在啧啧赞叹这个外来者的修为，后一刻马上翻脸，见死不救，翻脸比翻书还快。
“因为他修为高深，他是精神力大宗师！”络腮胡大汉说道。
“这又是为啥？”
“若是普通人，师尊必救无疑。而他修为深不可测，会给我们带来灾祸的！”
小眼睛少年觉得自己的智商完全跟不上了，不救他，就是因为他修为高？那我还辛苦修炼做啥？下次自己出了事，师尊撒手不管，该怎么办？
黑衣老者仿佛看透了少年的心思，长叹一声，盘腿坐在蒲团上，道：“无涯，有些事，是该让你师弟知道了。”
络腮胡大汉魏无涯看着眼前的懵懂少年，斟酌片刻，道：“有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待在这片深渊中吗？”
“不知道！”
小眼睛少年马有道茫然摇头。
“你知道这深渊之上的世界有多广阔吗？”
马有道摇头不语。
“为什么我们成了井底之蛙？为什么我们只能蜷缩在这片方寸之地？”
“为什么？”
魏无涯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王子谦：“就因为那些和他一样的人！”
“是那些人，害得我们只能待在这狭小的世界里。”
魏无涯神情激动，嘴角抽搐。
“可是……”
马有道盯着王子谦胸口的血色飞鹰说：“他是我们九鹰殿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害我们？他可是自己人啊！”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九鹰殿武士，当然不足为惧，师尊也一定会救他。这些年，我们收留了不少落崖者，其中也有外面的九鹰殿武士。”
“但是，他却不行！”
魏无涯摇头一笑，道：“亏我还心急如焚地背着他来找师尊，呵呵……”
马有道此时何尝不是心急如焚呢？他把目光投向黑衣老者：“师尊，我还是不懂！”
黑衣老者睁开双眼，依然不急不慢地说道：“这是因为，我们深渊的九鹰殿，就是被外面的九鹰殿所害。我们之所以待在这里，罪魁祸首就是外界的九鹰殿！”
“灵虚界，有两个九鹰殿！”
马有道揉了揉眼皮，恍然大悟。
他的心中依然震惊不已，但是已经明了前因后果。
他看着王子谦，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谁叫你修为那么高呢？如果你和我一样普通，即使你是外界的九鹰殿武士，师尊也会救你的。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魏无涯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马有道的眼皮一下子跳个不停。
他的内心无比纠结。
王子谦静静地躺在石板上，呼吸均匀，浑然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没有未来的噩运。
“师……师尊，”马有道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是不是该等他醒来问一问。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他是冒牌的九鹰殿武士呢？”
黑衣老者和魏无涯同时向马有道齐刷刷地看去。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宫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良久，魏无涯打破沉闷：“安全第一，我觉得还是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为好。”
黑衣老者也说了一句：“虽然他的精神力非常强大，但没有老夫出手相救，十天半个月也醒不过来。”
“让他自生自灭吧！”
马有道再也没有勇气反驳，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有道，是你发现他的。他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将他扔在结界外！”
“是，师尊！”
……
结界外，源桃树下，王子谦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不起，你不要怪师尊见死不救。”马有道神情沮丧，哽咽道，“实在是你身份特殊，修为莫测，勿怪勿怪！”
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凋零，总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马有道站着一动不动，没有离开。
王子谦的脸上，一片安详。那眉心处有光芒闪烁，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
蓦地，一黑一白两枚棋子破体而出。它们绕着马有道盘旋飞舞，最后停留在他眼前。
“围棋？会飞的围棋？”
马有道忍住心中的惊讶，慢慢伸出双手，想要把这两枚棋子捧在手心中。
两枚棋子悬浮在空中，静立不动。
马有道的双手触碰到了它们，暖暖的，没有一丝冰凉。
“你们想要告诉我什么吧？”
白棋跳动了一下，似乎在点头。
“可是……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马有道感觉这两枚棋子仿佛具有生命力，可是，他有心无力，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黑棋跳到地面上，刷刷刷地在泥土上用自己的身体刻画着什么。
马有道定睛一看，那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迹：“跟——我——来！”
黑棋缓缓升空，开始离去。白棋绕着马有道飞了一圈，又停留在王子谦身体的上空。
“我明白了！”
马有道背起王子谦，向着黑棋飞行的方向飞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