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椅里,老爷子蹙眉听着,没有发表意见。霍家长辈的心情,他能理解。
“明美,洛霆他好些了吗?”老爷子轻咳两声,抬眸问她。
明美声音礼貌低柔,“爷爷,我已经喂他吃了药,应该会没事的。”
很快,韩凯出现在客厅里,他告诉爷爷,可以出发去接阿姨了。
老爷子站起身,与家里的客人告别,“我要去接美萍了,这件事情等美萍回来大家再一起商量,能把日子定了是最好。”
“我们也去。”说着,霍妈走过来拉明美,“走吧,一起去接你未来的婆婆。”
韩凯有些无措地看着她们,人多不好应付记者啊,可是爷爷没有提出异议,于是,大家就一同去了监狱……
微风中,监狱外,当韩凯的车缓缓停下的时候,车窗外,他看见不远处已站着四五个闻讯而至的记者,她们拿着麦克风,扛着摄像机。
韩凯的车上除了老爷子,还带了四个保镖,就是为了避免混乱,保护阿姨平安上车。
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中,监狱的铁大门缓缓打开……
韩美萍被两个警官送了出来,她穿着囚服,秋风拂起她凌乱的发,今天阳光不是很强烈,她还是眯了眯眼,有些潦破,有些无措。
在记者们朝她围过去之前,韩美萍就被韩凯安排的保镖架住,两人负责挡住记者,另外两人护着她迅速朝副驾驶位走来。
韩美萍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他们压入怀里,迅速地关上车门,车子三秒内启动。成功地甩了记者。
霍爸的车紧跟其后,开往欧家……
很快,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监狱外,接走了挡住记者的两个保镖……
“阿姨,让你受惊了。”韩凯一边开车,一边看她,脸上有温和的笑意,“消息封锁得很死,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被媒体知道。不过好在我早有准备。”
韩美萍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透过后视镜,看到了那张白发苍苍的面孔,微怔,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发音,“爸……”
“嗯。”老爷子掌心拄着拐杖,眯眼颔首,“出来就好,出来就好……”从她上车,他就一直注视着她。
她缓缓低头,无措地望着身上的囚服,那仿佛是永远也洗不去的斑点,她不知道自己回到家,洛霆会怎么看她,她更不知道这半年以来,笛安安有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给洛霆,她不知道老爷子又是否知道些什么。她不敢相信那个家现在的样子。
老爷子的气色明显大不如前了……
这半年,在监狱里,细心的狱警察觉了她的心理问题,为她先后请了三个心理医生,经过医生的治疗,韩美萍终于成了一个正常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这18年以来在做什么,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是多么严重。
现在,她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洛霆的安安……
“安安呢……她回来了吗?”韩美萍一阵心痛。还是问出了口。
老爷子一声叹息,略有些责怪地问:“到底是什么原因非得把她赶走不可呢?至始至终,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没了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和洛霆离婚,洛霆没有告诉我,安安也选择不说……”
韩美萍悲痛地闭眼,干涸的眼睛里早已没了眼泪。她什么都没有说吗?
看来,笛安安没有回来,既然老爷子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就肯定是什么都没有说,洛霆应该也不知道,她稍稍有些安心,至少洛霆对自己的痛恨应该会减少一些。至少,她在他的眼里,不会那么不堪,不会那么十恶不赦。
这半年以来,洛霆只去探视过自己两次。这让她心寒意冷……
每一次探视之后,她的心情连续一个多月都没法平静,在失去后的韩美萍终于明白,自己对洛霆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爱……
“美萍……”老爷子开了口,他希望在车上先把情况跟她说一下,别等一下到家,一下子反映不过来,毕竟这么久没有跟大家正常交流了,“明美这半年以来,一直住在家里陪我,她怀了洛霆的孩子,再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
韩美萍微感诧异,震惊地睁开了眸,洛霆怎么会允许?那孩子还在肚子里?
真是奇迹。
“她的爸爸妈妈今天来家里了,就在后面那辆车上……”老爷子继续说道,眉间有些焦虑。
韩美萍下意识地看向后视镜,看见了那辆紧跟在车后的车子……
“他们希望能把洛霆和明美的婚事定下来。正好双方家长都在场。”
老爷子都这样说了,她心里也有了些底,“那洛霆同意吗?”现在的她,非常考虑洛霆的感受,她不希望他受一点点伤害。
老爷子心尖处有抹钝痛,“这些天,我一直在劝他,给了他很多压力,现在正发高烧,躺在家里呢。至于同不同意,我想已经不重要了,明美肚子里的孩子必须生下来,人家为他付出太多了,这个孩子是欧家唯一的血脉,如果安安不愿意回来,洛霆就不可能再接受任何人了……”
韩美萍的眼睛湿润了……
韩凯也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医院里。
蔚蓝一个人躺在加护病房里,从手术室里出来以后,一直是苏向晚在陪着他,蔚家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因为血型不符,他们就这么抛弃他了吗?
苏向晚突然觉得很伤感。还好医生说他目前状态稳定,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坐在他的病床前,苏向晚脑海里总是不断地回映着藤条断裂的那一秒,她和他随着藤条落到了半山腰,他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自己掉下去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眼睁睁看着,然后等待救援。
可是他却伸手搂住了她的腰,选择和自己一起掉了下去……
在落地的最后时刻,他甚至还用力翻身,将自己甩到他的身上!
那一个个紧要关头重现,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哥情况怎么样?”
苏向晚闻声回眸,她看到蔚丝雨站在身后,她神态宁静,气色不好。她赶紧站起身,告诉她,“手术很顺利,但是仍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这是一个过程,过段时间应该可以醒来。”
“他到底为什么会掉下去?”蔚丝雨紧紧地逼视着她,语气虽然很轻,却很不善。明显将一切怪罪于她。
“我可以选择不说吗?”苏向晚有些抱歉地看着她,又看看昏迷不醒的蔚蓝,“即便是我说了,你也未必会相信,等你哥醒来告诉你。”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爬一次山,我们这个原本已经稳定的家庭破碎了。”蔚丝雨痛恨而懊恼地看着她。
苏向晚身子一僵,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只听见蔚丝雨继续说道:“我妈妈失踪了,爸爸在茶几上留下了一纸离婚协议……他甚至都要拉着我做亲子鉴定,每次见到我,爸爸都没有好脸色给我。”
“这不是爬山的错。”苏向晚静静地瞅着她,“问题出在你妈妈身上,如果蔚蓝真的跟你们蔚家没有血缘关系,那这件事情只有你妈妈知道,隐瞒真相的人是她,错也在她啊。”
“你闭嘴!”蔚丝雨心中有怒吼,“就算是欺骗又怎么样?如果不出这种事情,能穿帮吗?只要爸爸不知道,我们一家人可以生活得很开心。”
苏向晚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跟她交流。
在两人争吵中,夜祺和笛安安走进了病房。
见到蔚丝雨也在,她们俩微怔,“向晚,蔚蓝他怎么样了?”笛安安走过去,关心地询问。
蔚丝雨的视线与夜祺视线交汇,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彼此。
“手术还算顺利,医生说可能要过一个礼拜才能醒来。”苏向晚不免有些黯然,她难过地握着笛安安的手,“你们怎么来了?”
“来做鉴定的。”笛安安说着,拿着剪刀就要触上蔚蓝的脑袋,却被蔚丝雨惊慌地拦了下来,“你要干嘛?”
夜祺赶紧护住了安安,拿过她手里的剪刀,对丝雨说:“只是剪几根你哥的头发而已。”
“你们真是够了!”蔚丝雨如女战士般护在蔚蓝的病床前,排斥地瞪着她们:“他是我的哥哥!永远是我们蔚家的人!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做鉴定!有征求过我哥的意见吗?”
“我……”笛安安心口一窒,是啊,她有征求蔚蓝的意见吗?
可是夜祺才不管这么多,他知道,事情一天没有结论,笛安安就一天睡不着,于是他一手紧箍住蔚丝雨,一手将剪刀轻轻掠过蔚蓝露在绷带外的头发。
蔚丝雨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栗起来,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离她那么近……
她还来不及回味,短短三秒,夜祺便将她松开,捡起枕边剪落的头发,半揽着笛安安走出了病房……
蔚丝雨愣在那里,这一切就仿佛是梦。
长长的走廊里,笛安安和夜祺的脚步很缓,亦如她们有些沉重的心情,他的手握在她的肩膀,将她半揽在怀里……刚才搂住蔚丝雨的画面清晰地印在两个人的脑海里。
不知怎地,看到夜祺搂住蔚丝雨的时候,笛安安的心竟然有丝微微的紧张与颤抖,有些失落,是的,她有些不愿意。
“安安,剪到头发了,你还不乐意?”夜祺笑着瞅她,笑意的眼睛里充满了宠溺的温柔。
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美丽的她,笛安安唇角上扬,浅笑不语。
然后,她们拿着样品去了鉴定中心,夜祺用剪刀为她剪下几根发丝。
负责人小心翼翼地接过保存袋子。
“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出结果?”笛安安有些紧张,也有些迫不及待。
“不出意外的话最快也要三天。到时候会电话联系你。”
“谢谢……”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鉴定中心。笛安安变得沉默了。
夜祺的脑海里总是复叠着安安和蔚蓝的模样,那相貌,那轮廓,倒还真有几分相似。但是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蔚蓝会是安安的哥哥?这太难说通了。
等待的日子总是忐忑。每过一天,都有太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