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妻子,在我们离婚以前,你没有资格带她走。”欧洛霆一双剑眸看向他,声音冷漠而坚定。
夜祺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我觉得她没有这么大的承受力,也就是她的内心没有这么强大,在你们对她残忍的伤害以后,她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你们过下去,然后看着其她女人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自己在忍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时,看着别人的孩子出生叫你一声爸爸。”
夜祺平静的指责让欧洛霆眸子沉了沉,不由得喉咙一紧,愣愣地望着他,接不上话来。
他们就这样互看着,谁也没有收回视线。
欧洛霆很震撼,这些事情他一个外人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夜祺淡淡地盯着他,忧伤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是冷笑,“你就是这么自私,自己在无情地伤害她,却又不让她去倾诉,非逼她一个人承受,然后和你心平气和地过日子,原谅你所做的一切,她能做到后面一条,实属不易。”
“你就这么关心她?”欧洛霆冷冷地问。他特别在意夜祺的态度。
夜祺皱眉,略提高声音指责,“你除了会关心这个问题,还能关心点其它吗?她不是圣人,她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缺失各种爱的女人,她需要的是细心的呵护,是理解与包容,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她,。”
“你没有过我们的日子,就没有资格评判。要么闭嘴,要么请回。”
他在这里守了整整一夜,眉间展露出的焦虑与忧伤,欧洛霆看在眼里,都转化成了无声的怒火。在夜祺面前他有危机感,这种讨厌的感觉自始自终都是。
对于夜祺的指责,虽然他也曾深深地懊悔过,经过一整夜的思考,他也终于认清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大约上午八点的时候,欧洛霆和夜祺依然守在重症监护室外,从昨天下午开始,他们都是点水未进,再别说去吃饭了,他们之间也没有交流。
安雅拿着便当走出电梯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走廊尽头的夜祺,她快步朝他走过去,“夜祺!”
长椅里,夜祺转眸看她,微感诧异。
安雅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来,心疼地皱眉,“你一定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
接过安雅递来的便当,夜祺看了看一旁的欧洛霆,安雅安抚地说,“你快吃,我这儿还有一份呢。”说着,安雅起身,将便当递到欧洛霆面前。
欧洛霆怔了怔,呆滞的眸光落在面前的便当盒上,安雅说:“你先吃点东西,身体垮了还怎么照顾安安?”
“谢谢。”接过便当盒,欧洛霆抬眸,才看清安雅素雅可爱的脸庞,安雅唇角轻勾,转身走到夜祺身边坐下,依偎在他身边,转眸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吃,“怎么样?好吃吗?是小天做的。”
“嗯。”夜祺吃了几口,并不看她地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当然不是,小天也来了。”安雅愁眉苦脸地看着他:“安安有消息了吗?什么时候可以醒来啊?”虽然只有在叶阿姨的生日宴会上见过她一面,但是简单的聊天中,她特别喜欢这个女孩子。
欧洛霆吃着便当,对于笛安安的这些新朋友,他竟然全然不知。
这个女孩是谁,是夜祺什么人?
她坐在夜祺身边,时而俏皮地看他,声音温柔,举止亲昵。
“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夜祺神色黯然,“苏向晚怎么样了?情绪还稳定吗?”
“回去以后一直哭,我刚出的时候才刚睡着。”安雅告诉他,“小天回去陪她了,怕她想不开。”
“那你怎么回去?”夜祺吃了口米饭,转眸看她。
安雅想了想,慎重地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啊,不好吗?”
“这是医院,空气多少有些不新鲜,病毒也多,你又怀孕了,先回去,而且以后也不要再来。”夜祺声音温和,却略有担忧地说。
“我……”安雅微愕,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乖,回去。”说着,夜祺将车钥匙拧到她面前,“去开我的车,路上小心。”
“我不。”安雅娇嗔地说,“我就想陪着你。”
夜祺将钥匙强行塞到她的手里,拿出手机便要拨打谭小天的电话,被安雅一眼识破,她一把夺过手机,“不许打电话给小天!”她恨恨地瞪着他,“我自己走。”然后,她将手机还给他,看了一眼将便当盒扔进垃圾桶的欧洛霆,又看了看夜祺,咬咬唇,有些难过地离开。
安雅的到来,在欧洛霆的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从言谈举止里,他甚至有些怀疑她和夜祺的关系……身边有个这么温婉美丽的女子,他为什么还对安安念念不忘?难道真的只是朋友?
“她是你什么人?”欧洛霆想问,便问了。
夜祺微怔,这是自昨晚以来,他第一次开口,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冷冷地回答,“你没有权利知道。”
然后,在长达五个小时的沉默里,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交流。
相对沉默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医生带来的消息。
五个小时以后。
工作服上沾有血迹的医生走出重症监护室,他摘下口罩对他们说:“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目前情况很不稳定,还需要在这里观察两天,你们可以轮流探视,请问现在你们谁要进去看看她?”
“我!”欧洛霆激动地说:“我是她老公。”
医生看了看眉宇紧拧,沉默不语的夜祺,对欧洛霆说,“你跟我来吧。”
很快,欧洛霆换好了探视服,跟着医生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透过探视窗,夜祺看到病床上,那个双目轻闭,浑身插满管子的女孩,他能想像到她现在所承受的痛苦,肉体上的,以及心灵上的。
重症监护室里。
笛安安脸色苍白得跟墙壁的颜色一样,但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安详的表情,不是笑容,却也不是愁容,很平静,看不见一丝痛苦,就像一尊沉睡的陶瓷娃娃。
如果没有亲眼见到,谁也没有办法想像到病服下那些伤口有多惨烈。
“你只有五分钟的探视时间。”旁边忙碌的医生善意地提醒,“我们马上要进行整体消毒。”
欧洛霆没有理会医生,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前,望着鼻孔里嘴里插了管子的她,“对不起……”艰难地开口,这三个字又激起了他故意忘记的痛,这三个字,他对她说过很多很多遍。他好痛恨自己,除了说对不起,还能干嘛?
“等你好了,我们就离开厦门,我再也不要考虑别人感受,带着你离开就好。”他的声音轻得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是最为坚定的承诺。
很快,探视时间到了。
医生让欧洛霆出去等消息,下次探视的时间是明天下午,可以是他来,也可以换成别人。
重症监护室外,隔着一扇门,欧洛霆久久站在那里,僵直的身体,漆黑的眸子里充满了愤怒与痛苦,仿佛这里,才是离安安最近的地方。
往日的点滴现于脑海,肆意地侵略着他的身体,“夜祺,你在这里陪她吧。”过了很久,他终于启唇,主动跟夜祺说话。
夜祺闻声看他,四目相对,仿佛交递着无数情感,欧洛霆说:“我去找我妈妈。”
夜祺观察到他裤兜边紧揣的拳头以及越来越危险的眸光,他劝说道,“你别太冲动,要冷静处理,如果你觉得可以,就走法律途径,千万不要用暴力解决。”
“闭嘴。”欧洛霆不悦的目光看他,然后转身离开。
夜祺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忧自不平地摇头,在走廊的长椅里坐下来。
当欧洛霆赶回家的时候,韩美萍还保持着昨天的姿势,她神情呆滞地蜷缩在沙发里,头发凌乱,从事发以来,她就滴水未进。
带着满腔的怒意冲入客厅,欧洛霆站定在她面前,阴冷的眸光如剑般直射她身上。
顺着面前那双锃亮的皮鞋,韩美萍缓缓地抬眸,对上儿子的目光,“洛霆……”她努力收回涣散的意志。
“为什么?”欧洛霆眸沉如冰,恨恨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我……”思绪呆滞的韩美萍答不上来。
欧洛霆眸光灼灼,声音喑哑,“我爸原来是被你软禁了18年?你给他服用了慢性毒药对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你失去了人性?让你变得这么残忍!”
韩美萍脸色惨白,听着他的质问与指责,睫毛扑闪着,微微颤抖,她委屈地说,“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伤害你爸爸……你听谁说的?”
“……”欧洛霆质疑地紧凝着她,“我知道你从小就讨厌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笛安安,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残忍地要致她于死地!”
“她……她怎么样了?”韩美萍头脑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欧洛霆喉咙梗塞,坚定地说:“我一定要你偿命!”这一刻,他已经不顾及母子情了。
儿子的态度让韩美萍心沉谷底,在这之前,她一直在揣测,这一刻,她终于听到了。
然后,韩美萍看到洛霆愤怒握着手机,死寂的客厅里,她清楚地听见了三个按键音,韩美萍认命地闭上了双眼……却迟迟没有听见儿子讲电话的声音。
欧洛霆内心挣扎着,110报警电话要不要拨通,他紧盯着屏幕,泪水滚落下来……
啊——一声痛苦的狂吼——挥舞着手臂,欧洛霆将手机重重地摔在玻璃茶几上!
剧烈的响声,吓得韩美萍尖叫着捂头!脆响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韩美萍在万分惊恐中恍过神来,她看见了儿子离去的身影,惊恐的眸光缓缓收回,她看见玻璃茶几被砸出了明显的裂痕,而手机砸成三四块,散落在面前……
恐惧将她包裹。
室外的天,阴沉沉的,不一会儿,暗淡的天空低落着银色的雨点,密密麻麻……
雨点拍打着沃尔沃的车窗,林荫道上,欧洛霆将车靠边停下,走下车,靠在车身,任凭越下越大的雨点打在身上,浇湿他的衣裳,仰头闭目,冰凉的冲洗感让他越发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