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祺正不由朝天叹气,真是孽债。这一切,都要怪那个杀千刀的长子,如今留下家里一个烂摊。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看向离光:“玉小姐,那你有什么条件?”冷祺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看着沙发上那个清清淡淡、与人无害的玉离光,对于这样平凡的女子,不必兜什么圈子。
“三十万!一年!”离光闭了闭眼,努力使声音平稳。
三十万,够了。
冷祺正和冷卓然看着沙发上瘦弱的女孩,有些惊讶,竟如此直接,与她单纯沉静的外貌很不符。
“好。”冷祺正想了想,“冷家愿意给五十万,买玉小姐一年的青春。”
五十万?离光抬头看冷祺正。
“不过,有两个条件。”冷祺正笑着说。
“什……么?”
“一,结婚后,不可对他人说出结婚真相;”
“二,不可向其他人说今天、这个书房、冷家的事。玉小姐,今晚让你在这里参与所有的事,也是我们家的诚意,希望你明白。”
老奸巨猾。
如此一来,她就必须对“车祸的秘密”负有全部责任。
离光抬头道:“好!不过,我也有两个条件。”
“什么?”
“一,给我几天时间把家里事情办妥。还有,结婚要低调。”
冷祺正一笑:“低调,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尽管那些记者可能不同意。”
“二,我要马上拿到钱。”
对面沙发上一直不参与意见的冷卓然转过头来,离光感受到他冷冽的眼神,只暗暗挺了挺背脊。
“可以!”冷祺正觉得这个女孩坚决得异常,拼命一般,毫不拐弯抹角。
他挥了挥手:“冯秘书。”
冷祺正身后的阴影处闪出一个三十多岁、精明利落的男人来。
离光吓了一跳,竟还有一个人,都不曾发现。
有用的时候出现,没用的时候隐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正是心腹秘书之道。
“我会办妥的。”冯秘书笑着转向离光,“玉小姐,有些协议你需要看一下……”
“你需要”,而不是“需要你”,这就是强势。
离光看向对面的冷卓然,正好碰上他的目光,只是这眼光,冷淡得像一望无际的冰原,连怨愤的火苗都不见了,好像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只是一桩交易。
半个月后。
玉离光站在玉水湾绿洲花园小区的二十二楼,透过落地窗,惊叹下面小桥流水景色如画。虽在闹市之中,却在桃源之外。嘿,真无愧是玉水湾!
当然比不得冷氏豪宅坐拥一方水土,不过在寸土胜金的玉水湾置房,也已是普通人的奢想。
这里就是她和冷卓然的新房。
三房两厅,一百四十多坪,现成的精装修和高档家电。三百多万的家俬不过是冷祺正轻轻地挥一挥手。
他倒不把离光困在冷宅,可能是为了不让她了解更多的“内部新闻”吧!到底只是个使用期一年的工具。
而这也正是离光想要的。她对这新房非常满意,还第一时间拿到了五十万。
五十万,可以给母亲把癌症彻底治好。
这柔弱的女人,已经无法再承受生活的无情。
年轻时候,恩爱的丈夫因车祸离世,她的生活便消沉在了哀伤之中。后来,也曾有机遇再嫁,那男人却拿了她的钱财消失无踪了,这使她的不幸雪上加霜。女儿离光是她人生里唯一留下的财产。可惜,过分的哀伤夺去了她对女儿的关怀。
因此,长大了的离光对母亲心怀同情,却没有太浓的亲子感情。她于美院毕业后在这个城市找了份工作,就把母亲接来。这世上举目无亲,她还能靠谁呢!
可是,命运对这个女人毫不眷顾。青春走了,疾病却来了。她患的胃癌是绝不了命的病,却耗光了她的健康和所有的积蓄。离光本来就没多少积蓄,薪水也不高,社会上有太多的职业竞争者,少了不缺,多了浪费。
但病还是要医。离光虽然性格冷淡,却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这也是种奇迹,这样惨淡的家庭,她还能保留这份责任心。离光把这归功于后天的自我人格完善。
离光转过身来,扫视房内的摆设。墙上挂着她和冷卓然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两个人,新娘微微笑着,新郎却像一座冰山。
一开始拍照的时候,新郎新娘都没笑容,重复了数十次,摄影师简直要抓狂。还是离光心生同情,配合地微微笑了笑,可新郎的冰容还是万古不化。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却时时把自己当成无辜受害者一般,冷言冷语。
十多天来,新郎新娘就见过这么一次:登记和拍照。
这是给记者看的。
为了证明在李家宴会外车里亲热的是冷卓然和他的未婚妻,而并非媒体先前风闻猜测的不伦之恋。
这场闪电般的婚礼在一定的范围内刮起了一阵飓风,许多人不相信这个事实。
谁都知道,冷卓然未婚的身价年年攀升,升得比他们冷家的股票还快,怎么会突然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定下白头约。这中间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到底是什么秘密却又无人知晓,谁让记者手上除了隔着玻璃拍到的剪影照什么都没有呢!这样的闪婚,扼杀了他们挖掘冷家八卦的机会。苦命的记者们只能痛定思痛,把精力放在挖掘新娘的身世上,给大众一个交代。
离光从最初被拉进事端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后,心里突然有了决定,既然事情主动找上门来,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促成这桩交易。
冷家为了遮羞,冷卓然为了清静,她为了钱。
一举三得。
有了五十万,离光把母亲送进了本地最好的肿瘤医院,高级病房有全日制的照顾。这世上有了钱,就什么都好办。
她对母亲说,自己给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孩做绘画老师,才筹了钱,不过要做两年,恐怕很少有机会来看望。这样的谎言母亲可能很快会知道,但又怎么样呢?只有长叹罢了!家里再无他人,这也是冷家放心做这交易的原因之一吧!如此单薄的背景,无后顾之忧。
母亲听闻后眼光木木,叹道:你何苦为我花钱。治得好病治不了命。
离光恻然: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离光办妥了家事,住进这新房已是第二日,冷家还调拨了一个佣人过来。可是这年轻的女佣,对离光冷淡异常,简直鼻孔朝天。只说自己叫小萍,午饭时自作主张打电话叫了饭店外送,算是伺候了离光吃饭。昨天晚上,说要请假回家,打扮出门后至今不见人影。
难怪说,小家碧玉祝英台敌不过荣国府的一个傻大姐。
离光倒不怎么气愤,收了冷家的钱,哪怕跟冷祺正一起住也要忍受,何况只是个自以为是的丫头。离光选择把她忽略不计。
初夏的阳光照在棕色的地板和米黄色沙发上,闪耀着温暖的光。茶几上放着一瓶香水百合,婚纱影楼送的,方盛未艾。
离光靠着阳台上的移门坐在地板上,****的脚趾雪白晶莹。她一直希望有这样一个家:舒适整洁,插满鲜花。如今终于有了,虽然只短短一年,一切还都是别人的,不过也足够了。在离光的观念里,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奢望长久呢!人还是实实在在地活在今天最好。对离光来说,除了钱、工作和一个病弱的母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肚子咕咕叫起来。
离光看看时钟,午饭时间了。那女佣的职责应该包括做饭,既然她不愿意,那么只好自力更生了。
她站起身走向厨房。冰箱里有超市送来的蔬菜鱼肉,做什么吃呢?
吃完饭,还有两张插画要完稿,下个星期要交差……
哎,卖身的时光也是要吃饭赚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