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抟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涤除玄览，能无疵乎？
长孙夫人还没开始指导石小团修炼，就以发丝为笔，黑雾为墨，在地上写下了这三句话。
石小团没有读书的习惯，但对这三句话很有印象，这是出自《道德经》里的。
“武者人也，灵者仙也，先当好人，才能成仙。”长孙夫人道，“我先教你武道。”
这似乎跟她之前“人的根本”遥相呼应。
“你练的是升龙拳和铁布衫对吧，还有一些杂式？你修炼过那么多的武道，我问你，武道的本质是什么？”长孙夫人问道。
她这样的超级高手，单凭举止姿态就能看出对方修炼了什么武道。
“武道的本质？”石小团喃喃自语，他练拳这么多年，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武道是招式的集合，武道的本质应该是速度、力量和技巧的运用。”石小团道。
可是长孙夫人摇了摇头。
“长久以来，大家都认为武道的本质，是对本能的模仿和概括。”长孙夫人道。
“最初的武道是怎么来的？原始人跟野兽战斗，有的原始人愚钝，被野兽咬死，有的原始人天纵奇才，不但能躲过野兽的攻击，还能反杀。大家都不想死，厉害原始人出自本能的规避和攻击动作开始被模仿，虽然当时并没有武道的概念，但这就是最初的武道。”
石小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长孙夫人续道：“多年以后民智渐开，人们开始觉得，人类不管怎么强大，一对一战斗，总比野兽弱了许多，输多胜少。于是他们开始模仿野兽，主要包括动作技巧和凶性。他们学习到的是野兽本能，这让他们在人类社会和荒野上横行无忌，此后武道渐渐盛行。”
石小团突然想到了虎鹤双形和通臂拳，虽然这两套拳法未必是那时候创出，但意思是一样的。
“然后随着智慧的开启，人们发现就算是弱小的生物，比如兔子、螳螂、狸猫，也有其过人之处，也是可以模仿的，此时武道的种类变得多种多样。”长孙夫人把武道的发展娓娓道来，同时阐述着“武道的本质乃是本能的模仿”这一观点，让石小团渐渐听得入了神。
天才、猛兽、小动物、昆虫，对他们本能的不断模仿，就是武道。
“那那些自创武道的人呢？”石小团问道，“他们不见得天生就是强者，也有弱者练武成才的，然后自创拳法，他们的本能并不算厉害吧！”
“弱者练武成才后，他们的本能还停留在弱小时期的水平吗？当然不会！不然他们早被打死了，创下的拳法也不会流传开来。他们后来创出的武道，那些招式，就是他们对自己提升后的本能的高度概括。”长孙夫人答道。
本能是没办法用言语描述的，只有用各种肢体动作——亦即招式表达出来，才能成为武道。他们的武道，就是他们对自己本能的高度概括。
“不过他们错了。”长孙夫人突然道，“从古到今，所有对本能的模仿和概括，全都落入了下乘。”
“为什么？”石小团正在思考长孙夫人刚才的话呢，却不料长孙夫人突然否定了古往今来大家对武道的定义。
“本能不是文字，不是数据，不是有限动作的集合，本能是根据环境、情绪和危险程度随时在变化的，是无限的，是无法被归纳和概括的，每一个人的本能更是有所差别，一切对本能的概括和模仿，都只能是限制了本能的发展。”长孙夫人道，“你听说过师父教徒弟，总会留一手吗？”长孙夫人循循善诱。
“听过！”石小团。
“不是师父想留一手，而是如果师父的本能比徒弟强大，他随时都能以高出一层的本能，使出从未被概括出来的招式，打赢徒弟。”长孙夫人道。
石小团恍然大悟！
“所以您的意思是，想要提高武道，不该对本能进行模仿和概括，而应该提升本能本身？”石小团。
“不对！”长孙夫人摇了摇头，“正确的修行方式，应该先以下乘入道，再以上乘成道！”
武道的本质，最上乘的定义，应是对本能本身的提升！
但在此之前，需要依靠对本能的模仿和概括提升武道水平，不然在往后的无穷战斗中，等待自己的就不是本能本身的提升，而是送死了。
她耗费那么多唇舌，就是为了让石小团明白这最最关键一点，要是不能明白这一点，终其一生，就只能是一个普通高手，或者是一个送死的傻瓜，不可能跻身当世顶尖的水平。
“这《道德经》里的三句话是以下乘到上乘的方法？”石小团聪慧极了。
“不对。”长孙夫人继续否定，“练法无分上乘下乘，跟着我练，上乘下乘便是一体两面，水到渠成。明白道理是让你的脑子通达，了解前因后果。上乘与下乘之间，并没有泾渭分明的鸿沟。”
说罢，长孙夫人在那三句话的前面各加了一个数字序号。
“抟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是一；
“涤除玄览，能无疵乎”是二；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是三。
“这是锤炼的三个步骤，三重境界。这三重境界完成，你就当世无敌了，你可以称其为升龙三重。”长孙夫人道。
话说得轻巧，石小团很清楚，可能终自己一生，都未必能把这三重境界修成。
“为什么叫升龙三重？是专门为升龙拳制订的吗？”石小团奇道。
“不是，也可以叫铁布三重，形意三重，八极三重，我随口起的名字，方便以后跟你沟通。名可名，非常名，名字本身其实也是一种桎梏，并非必须。”长孙夫人道。
“好吧……”石小团道。
听了那么多武道至理，修炼终于开始。
石小团现在需要达到的是升龙三重中的第一重——婴儿境，修炼方法是抟气致柔。
但是怎样才能做到抟气致柔呢？石小团很好奇。
遵照长孙夫人的命令，石小团脱剩裤衩，不丁不八站了起来。脸皮厚实如他也禁不住有些害羞。
“你可以放松点，我看不见东西。”长孙夫人突然道。
居然是盲人？
石小团先是诧异，然后撇了撇嘴——长孙夫人这样的绝顶高手，即便瞎了，也自有方法感知外界，不然怎么瞧出来石小团那么多秘密？
虽然长孙夫人有缓解石小团紧张的意思，但很可惜，实际上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你都要承受我的攻击，但是你不能动，只能鼓动肌肉防御。”长孙夫人说着，便从身体里分离出来两道黑雾人形，一前一后，夹着石小团。
只见这两道黑雾人形随手一抖，便有一根黑雾长棍凝结而成。两道黑雾人形以同样的手法持着棍子的一端，另一端不断捅到石小团的身上。
这两道黑雾人形的力量极大，纵然石小团的体能已经攀升到了7，也被戳得痛入骨髓。石小团挡是不能挡的，更不能躲，只能咬牙硬撑。
长孙夫人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摇头。
这家伙的力量得来太易，还不懂纯熟运用。要是经过日夕打熬，苦修而来，身体反应绝不会那么僵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