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灿灿生辉的银河,是否真有两颗牛郎织女星,在夜空间轻声低语,潺潺诉说着各自的心事?
凉风阵阵扑上夏侯元超的脸庞,令他恍惚地走进温柔的回忆里,案上的红烛流下两道烧尽的血泪,微弱的拼尽最后的火星,也没能唤回他的注意力。
替他换上新烛,叶问小心翼翼轻唤出神的他,但也得不到他任何反应。既然不舍,何苦两相折磨?
身后的动静让他恍然回过神,身子一僵,没有回过头,冷冷道:“不是让你出去的吗,你聋了?”
叶问只得出声:“是我。”
他愕然回头,怔了怔,良久方问:“她走了?”
叶问点头,忍不住劝了一句:“其实这世上能够情投意合、两厢无悔的能有几人,何苦折腾呢?”
“情投意合?两厢无悔?”他背过身涩声道:“荒谬。”
“若是无情,那您方才在看什么,在想什么?”都是命运作弄,好好的俩人,何苦要互相折腾?他在一旁也得跟着累,实在不理解。主子原是个佛心人,为何独独对她如此苛刻?原谅她、宽恕自己就这么难吗?
眼神掠过黑的没有缝隙的天空,他一叹:“也罢,即是相对无言,不如就这般各得安宁的好了。”扯下窗帘,他负手自嘲:“这些年我的心早就冷了,活到今日的夏侯元超不应该再有弱点。”妄图甩掉心里莫名其妙的惆怅,他转身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其实也不用查,那是什么样的人渣您又不是不清楚?何苦折磨她,也苦了自己?”
后来,有史官翻阅庆史,看到其中记载着这么一个故事:某天天刚亮,一户李姓居民就哭天抢地地赶到官府报案,说是家有贼子正在行禽兽之事。官员带着兵役赶来捉拿奸-污李氏的贼人时,突听一旁李氏的小儿女呼天抢地地哀嚎着,施暴者却哈哈大笑,对到面前官兵视若不见。官员不禁大怒,心想这畜生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奸完妇女,又奸-幼女,正要喝令拿下,谁知“拿”字还未出口,那官员已吓得屁滚尿流,慌忙俯伏在地,口称“饶命”。原来那个奸-幼女的人正是申侯。
申侯?
申侯是谁?
申侯姓姚。
姚姓乃是大姓,当今皇后也姓姚。这申侯便是当今皇后的哥哥,堂堂国舅爷。
恶徒?
不,那是人渣。
申侯有一个爱好。他喜欢女人,喜欢漂亮的女人,尤其是别人的妻子。
几十年后,女帝即位,庆人才敢以这个时代的某个人物为原型谱写一曲曲女怨。其中有一曲诀别词被勾栏名妓传唱百年,声声催人泪下:
生女莫如楚王妃,君不见沈妙莲,悲莫悲兮生别离,昔人非,惟有年年秋雁飞。
即便叶问这样一个淌过无数腥风血雨的七尺硬汉,也不禁为沈妙莲的遭遇痛惜。他看着依然站在窗口静听他说话的人,曾经是那么洁净美好的女子,就是再怎样的错,这么多的苦也够了吧?
令他失望的是,他的王爷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他难掩激动:“王爷,您看看她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您还要再折磨她多久?”
等了许久,未听有音,生恐自己说话放肆,惹恼了他,忍不住去看他,就见王爷一双清冷如冰的眸子静静看着窗外,仿佛什么话也没听进去,叶问看得一怔,情不自禁向他身后的窗外看去,空气中弥漫着微带寒意的水的气味,婆娑的老树枝丫下头是大片大片的浓墨色影子。气氛忽然压抑得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只得吐出一句安慰:“好在申侯已经死了。”
夏侯元超似乎静静地想了想,这才用不带感情的低沉声音缓缓说道:“那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叶问听得又是一怔,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他已经转过头,扬眉直视着他:“就算那申侯是个人渣,就算她受尽苦楚,你以为,我如今的态度便有不同么?!”
叶问从未见过这样的楚王,他眸中英光潋滟,与他对视着,仿佛风雷劈空,不能呼吸,无法思考。可是在这光华浮动里,明明仍有一缕难以言喻的忧郁与哀伤混杂其中,看得他一个堂堂男儿竟然想哭。
“小姐,你要舍不得,我们就不走。”玉儿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沈妙莲,轻声道:“他也许是气话,你为何老把他的气话放在心里,弄的自己伤心呢?”
沈妙莲望着越来越越远的落霞宫,缓缓道:“他不是气话。”她看着贴身丫头,也是这些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唯一的朋友,道:“我知道,他恨我。”
玉儿叹口气,替她披上挡寒的披风,“小姐,身体要紧,别想了。既然他都回来了,总有一天什么都能化解的。”
风把她的披风吹得鼓鼓隆起,披风下,更显得她的身躯娇柔的似乎就能让风吹走了。她幽幽一叹:“他不会。我知道。”
他永远也不会原谅。
“小姐,我们去哪里呢?”玉儿不想让她再陷入伤感中,慌忙转移话题。“我们还是回方丈的佛堂吧。”
沈妙莲征了半刻,然后缓缓摇头。“我不去。”
“不去那里,去哪儿啊?”玉儿奇怪地问。
“我要回楚王府。”昔日的楚王府啊,她所有的欢乐,所有的幸福都在那里,她要回到那里,她想要再找回那些幸福。
玉儿愣了一下,然后幽:“那里怎么住人啊。不过小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沈妙莲握紧她的手,轻声道:“谢谢你,玉儿。如果没有你,我真怕都熬不到今天。只怕早就死了吧。”
玉儿回握住她的手,希望把心中的坚定就这样传递过去:“小姐,你要坚强,你吃了那么多苦,佛主一定都看在眼里,他不会舍弃你的。你要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会云开月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