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回到城中,已是巳时,城中早已拥挤不堪,一派熙攘祥和。但顾山的家宅却是一片焦土,仍在溜溜的冒着轻烟,看上去凄惨无比。
这时顾江、顾小妹也赶回来帮着清理灰烬。
一家人痛哭流涕,顾山更是自责悔恨,一个人靠在房前一块青石板上发呆,满脸都是烟尘黑灰。
“顾山?你怎么了?”
“啊?上仙!上仙你去哪里了啊?”
叶秋看他一脸苦楚,脸色果然如福星所言,已经渐渐变得晦气起来,若非他是君子孝子,暗中施法之人可能早就将其置于死地了。这恐怕就叫做“盗憎主人”?盗贼不是最希望主人赶快死掉,死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顾山,你过来这边。”
叶秋把他拉到旁边巷子里,取出五个金叶子,说道:“你先用这些金子去安顿一下老母。等会我跟你说一件事。”
顾山却果然是君子,竟不伸手来接,懦懦道:“上仙,这,这怎么行?我岂能无功受禄?”
“哈哈,你还真是个君子。放心吧!我乃三辰观主,道号天行子,你既然拜了我,无意也罢、有意也好,我都要帮你。诺,拿着,老母年高病重,可不要误了哦。”
顾山扑通一声下跪道:“上仙,我,我,唉……”
“去吧,去吧。我在那边‘九香茶’等你。”
……
叶秋刚坐了一会儿,顾山便赶过来了。
他俭省得很,先租住了邻居一间闲屋,又叫二弟去抓药,自己和小妹将母亲安顿好,就匆匆过来。
叶秋给他斟了一碗茶,笑道:“顾山兄,我上午去了你家祖地看了,就在尸胡山的顾家陵园。呵呵,你祖上出过人物,又多出孝子,福气实在是大得很呐。”
“上仙,我,我哪里有福气啊?只求平平安安的不死苟活就万事大吉了。”
他被偷走福气,倍受社会毒打,这几年已经胆战心惊,昨夜的大火又来得十分诡异,心里砰砰狂跳一夜,直到此刻还没有消停。
叶秋叹道:“你先宽宽心,等你心情平静了,我就有一句要紧的话跟你说。”
顾山一连喝了五六碗,稍稍平静下来,心想:这少年如此奇特,定然不同以往,当即轻声道:“上仙,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叶秋站起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本是双科福星,但福气却被人做法盗走了。”
啊?
顾山猛地站起来,怔了一会儿,又自颓然坐到,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叶秋喝了一口茶,嚼了嚼茶叶,漫不经心道:“你昨夜遇火,接下来还要遭水厄、灾祸、冥煞,一个月内恐怕必死无疑啊。”
他本以为顾山会失魂落魄,却见他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竟喃喃道:“是啊,上仙,不瞒上仙,昨夜我只见一只飞蛾在屋内,忽然扑向灯火,然后满屋乱蹿,大火瞬间便蔓延起来……我当时就想,恐怕死期将至了,只是放心不下老母和弟妹,故而张皇失措。若是我一个人,呵呵,早就想死了。”
“哈,凡人嘛,五穷六绝七翻身!本座一定要把你的福气争回来!”
顾山对他极有信心,也点头道:“上仙要我怎么做?”
叶秋淡然一笑道: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享福就可以了。”
……
叶秋早已琢磨好了,按照福星官人传授的诀法,这人的“五德之气”甚为旺盛,从十二岁明志,至今已经搓摩了二十四年,砥砺纯穆,堪称闾里间的君子典范,更兼他极有孝心,照顾老母十余年不离卧榻,实在是难得的大好人。
故而,福星官人已经判明了五福同现,就是:摄生之福,平安之福、富贵之福、儿孙之福、善终之福。只是这五种福气忽然被人盗走,致使此人倍受折磨。
如今,叶秋已经掌握了“五福印星”之术,当即就带他来享受一番,先让他尝尝福星高照的幸运儿的滋味。只要一轮福气享完,势头就会反转,而那个盗取福气的人,很可能就会被逼出来!
两人坐上马车,晃荡半个时辰,来到震阳最大最贵的酒楼“东海凌波”门前。只见豪华车马早已停了满场,
叶秋翻身下来,一派潇洒,顾山却谔谔道:“上仙,不,公子何为带来我来这里啊?”
这东海凌波楼是震阳顶级的酒楼,有五层之高,豪华无比,海珍名菜冠绝天下,但价格自然十分不菲,吃上一桌,恐怕要常人三年的收入了。
顾山虽在震阳城中居住三十多年,却从未进来过,只觉这种地方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当即愣在车上不下来。
叶秋一把将他拽下来,说一声:“进去吧,别怕!”。
顾山只好踉踉跄跄上了白玉台阶,抬头一看,“东海凌波”四个大字竟然是镶金的,门前两个狮子竟然又是纯玉的。单就这两样东西,就已经价值千金了,登时又怔住了。
门口一男一女两个仆婢,都是见惯了场面的,一见顾山就一脸嫌弃,说道:“公子,请问有金帖吗?”
叶秋捏了福星官人传授的诀法,一个“摄生福印”飞起,只见一点红光从虚空中降落,倏忽一下进了顾山的额头印堂之处。顾山忽觉心念一振,从心底生出一种堂皇气魄来,全身气质陡然一变,鼻中哼了一声,看都不看两人一眼,大步走进厅堂。
两个仆婢见他牛逼得很,自然不敢拦截。
叶秋哈哈一笑,装作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自进去,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心想:福星啊福星,就看你的法术灵不灵了?
……
这时,东海凌波照例举办“震阳午燕”,这乃是震阳五月节最华贵的庆典场所。仕女如云、商贾满堂,连震阳总管府都派了主簿前来。一时繁花似锦,富贵逼人。
“对啊,今天是午燕节了……,我都忘了多少年了?”
顾山这时忽觉境界开朗,宛如自己前世的记忆复苏,虽然衣着褴褛,气度已自不凡,望着金碧辉煌的厅壁,来来往往的富贵人物,语笑嫣然的仕女,竟宛如昨日一般。
他痴痴立在厅堂之中,心底郁结了二十年的怨念,忽然如潮水涌起,复又归入大海,消失于无形之中,顿觉苦毒心火一朝清空,身心轻松潇洒,正要觅一个地方坐下,却听一个声音喊道:
“咦?那不是顾山顾君子吗?”
顾山循声望去,竟赫然是一别多年的故友!
这故友名叫殷铜,原是少年时的学伴,当时家境还好,两人一起师从一位文宗杜先生。往后,殷铜十六岁便中了秀士,移居冀阳,后来听说此人又连中三元,成了大长生朝的榜眼,做了巡行司使。
这时多年没见,果见殷铜一身紫色官服、面如满月,已然大贵了,竟谔谔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