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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爸爸的爱

当我说完这句话,我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好累。心里像是有个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告诉我,说呀,快说呀,你说了他就能帮你!另一个小人却告诉我,没意思,没意义,说了也没用,没人救得了你,你只配过这样的人生。我在挣扎与纠结中中,看似平静的讲起了我的故事。此刻我已经认命了,一小时四百块,就当是找了个可以倾诉的树洞吧。

“刘医生,我很崩溃,我很难受你知道吗?”

“我每天都很焦虑,我一会突然就开始收拾东西,把每件衣服都叠的整整齐齐,我觉得每个人就活一次,我要做好每一件事,我会把家里的地拖的非常干净,把所有未读微信都回复。把破了玩偶修补好,然后告诉自己,看,你多么努力。”

“可是不一会我又什么都做不了了。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应该理解,毕竟你是医生。”

“我看到过一个很好的比喻,简直要说到我心坎里了。我每天就像一辆停在马路中央的汽车,你站在车外指责我为什么不开动他,可是,我的油门已经踩到底了,我尽力了。”

“我...我每天就是,沙发也好,床也罢,有时候就是地板,你知道吗?冰凉的,地板。我就躺在那上面,张开双臂,感受冷,感受自由,感受绝望。”

“更多时候,我喜欢把房间的门锁起来,或者我会躲到床底下,用一条浴巾把自己包裹住,睡着了,梦里,有我想要的一切,一切美好的生活。”

“然后我就很崩溃,崩溃你懂吗?大哭,嚎啕大哭,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会大哭,就像现在这样。”

说到这,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刘医生给我递了一张纸巾,依旧温柔的对我说:“现在一定很伤心吧?”

我靠!我特么服了,怪不得那么多人来看心理医生,牛掰。一句话,我失控了。

我心里暗自揣度,不愧是挣这份钱的,要是人人都像心理医生这么善解人意,就没人有病了。生活中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当我哭泣时,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至于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人永远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此时此刻,我的眼泪如大海决堤,一泄如注。

“刘医生,我..我觉得很难受。就是...我经常感觉喘不上气,我很难受。”

“很多事情我都不理解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价值?”为什么我生活不如意?”

“为什么别人都那么漂亮?为什么别人的男朋友都那么温柔啊?”

“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委屈。为什么啊,其实我常常叹气,也常常很无奈。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这么普通呢?其实我从来都不曾接受自己。

“刘医生,你知道吗?”我啜泣着断断续续的给刘医生讲着我自己的故事。与其说是讲故事,倒不如说是向刘医生倒垃圾,情绪垃圾。

“我没有正式工作,我只是一个不签合同的老师,我没有保险,我随时会被辞退的。”

“我又胖又丑,我还矮啊。我才一米五八。”

“我很懒,我总不记得洗衣服,被朋友笑话。我知道她们是开玩笑的,可是我受不了你知道吗?”

对,就是这种感受我受不了别人对我评头论足,因为骨子里是自卑的,怯懦的。但很奇怪我又有我自己的骄傲,我觉得我能做到的,我就是有病了。我其实绝对不是普通人,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成为一名画家,书法家,可以成为最优秀的老师,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去做。因为我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思,也没有意义。

“我从小就长的丑,长大了也一直很丑。我朋友很多,他们对我很好,可是我觉得他们瞧不起我。”

“我有很多才华的刘医生,可是我把自己给放弃了。”

“你知道吗,我是单亲家庭,我没有爸爸。我其实,是没有爸爸的小孩。”

我的童年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我想起了那个在风中向我微笑的挥手的男人,可是我看不清他的脸。

四岁之前,我住在一条常常的街巷里,很常很常,我跑回家需要很久。妈妈告诉我说只能在巷子里玩,不能走远。我有一个长的特别好看的好朋友叫乐乐,虽然我现在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可是我依然记得他长得很好看。

我和乐乐经常在巷子里玩耍,我们一起过家家,他是爸爸,我是妈妈。他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我相信那是真心的。巷子里有一只野狗,常常很凶的叫着,我和乐乐总是去挑衅它,终于有一次,乐乐被那条大狗在他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乐乐大哭,我也跟着大哭,再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乐乐了。听爸爸妈妈说后来他搬家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条狗。乐乐的姐姐是个坏坏的姐姐,她说乐乐要搬家是因为乐乐讨厌我,才要搬走的。

很久很久以后,当我长大了,我才意识到孩子的世界和成年人是不同的。我们还没有明辨是非分辨对错的能力,简单的以为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所有的人都是好人,所有的烦恼都可以用棒棒糖来解决,没有人会离开自己,没有人会真正受到伤害。

乐乐搬走的那天,我站在巷子口嚎啕大哭,我想,以后就没有陪我玩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乐乐跑过来,用另一只没有缠绷带的手拉着我的胳膊说:“你别哭啦!你看你这件裙子多好看啊!你这么漂亮,你哭了就会很丑。”

“这是我姐姐的裙子。”

“反正就是很好看。你别哭啦,我走啦,我明天再回来和你玩。”

乐乐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夸我漂亮的男生,也是第一个离开我的男生。

在我今后的人生中,有很多人都离我而去了,都比这次让我难过,都让我越来越难过。

“露露!露露!”

“爸爸!”

那个时候,我还是有爸爸的,和所有的别人家的小孩一样。

“爸爸的好多好朋友来咱们家吃饭了,还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你想跟爸爸回去看看吗?”

“想!”

一瞬间,我忘记了失去乐乐的悲伤,满心欢喜的去接受糖果和礼物,那个时候我还是那么乐观和开朗,会被生活中的细微的快乐所感染,轻易地就忘记那些不愉快的瞬间。我的乐观,是爸爸给的。

我的家是一间很大很大的房子,我记得一进门的右手边紧贴着墙的地方,就放着我的小床,我的床对面就是爸爸妈妈的大床。

在屋子的中间,摆着一张大大的桌子,上面有许多好吃的。妈妈在厨房忙碌着,一个叔叔从爸爸怀里接过我,笑着对我说:“露露长大了,变沉了哟!”说着他给我拿了一排饮料,在那时我觉得那些奶饮料是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我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个叔叔,他帮我把那一排全部都扎开了。正在我高兴地喝着奶,爸爸和叔叔们愉快地聊着天的时候,不和谐的我妈从厨房出来,把我抱到我的小床上,然后对着那些叔叔说:“你们要没事就吃完了赶紧走吧。”

那些叔叔悻悻地走了,我记得爸爸很生气,和妈妈发了很大的火,妈妈把桌子上的酒瓶都摔碎了,妈妈就是个这样凶巴巴的女人。爸爸抱起我走了,爸爸说要带我离开妈妈。

我和爸爸在外面的一个大饭店吃了饭,然后我们上了一辆汽车,爸爸手里拿着一把刀,对司机师傅说:“开车。”

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因为爱爸爸所以在童年的记忆中,对他进行英雄加持。可能四岁的我以为拿着刀对着别人就很勇敢了吧。一直到今天,我也依然记得有这个场景出现,不知道那一幕是否真实的发生过。

后来,我和妈妈搬离了那个大大的家,没错,是我和妈妈。

那天下着大雨,我和妈妈坐上了一辆蓝色的大卡车,我们在车斗子里坐着,妈妈穿着雨披抱着我,旁边是我们的行李。车开的很快,爸爸出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走了,爸爸努力的奔跑着,像电视剧里面的桥段一样。我不记得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了,也不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了,我只记得他努力的追着车,向我挥手,像无数次我站在巷口玩耍,爸爸朝我挥手喊我回家吃饭时那样,我记得爸爸是爱我的,他只是失去我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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