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老鼠、怕蟑螂、怕蚊子,我怕生病,我不怕死。
谁都知道人总有一死,出生开始就是要走向死亡的。有人说医生的工作就是从走向死亡的队伍中把插队的拖出来,让他们往后面去。很精辟,目标和方向谁都改不了,但是什么时候到达就看你怎么对待这件事情。
我曾经在医院工作过,每个科室都走了一遍,在产房呆了2个多月,接生过六十多个孩子,这生生死死的事情见的比较多些,人间平常事。我父亲几年前第一次发现肝癌是71岁,因为早期发现,我们都很淡定的听医生的安排,一切都好。二年后复发,发现的时候已经长到6公分多,爸爸很淡定的告诉我,我很淡定去找医生安排手术。我爸爸同样的听医生的话,一切顺利,现在越来越好了。回想起来,我爸爸刚到60岁的时候,是比较恐惧生病的,因为我的爷爷奶奶都只活到60几岁就死了,一个死于肝癌一个死于肝硬化,所以我爸爸又很多的担心,然而到他第一次肝癌的时候他觉得比自己的父母多活了很多年,已经很不错了,没有惧怕反而活到更好。圣经中说惧怕里带着刑罚。所以很多人是被癌症吓死的。我想到底怕什么呢?死不是必然吗?为什么要怕?
去年我自己得了癌症。本以为是子宫息肉,摘除了就好,休息一周后我就可以去工作了。去拿病理报告的时候,医生看到我表情十分复杂,问为什么我自己一个人来。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看到病理报告,我没啥感觉,医生说是癌啊。我觉得这个医院可能诊断错了,就想怎么去另一家医院做病理会诊。所以我对这个医生担忧、怜悯的目光十分不解。我离开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听到医生在后面用关切的声音说:慢点啊。我觉得她很多余。之后我去了肿瘤医院做会诊,那个医生十分热情,告诉我不管是不是恶性都要切除子宫,她说:这是平常的手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我听了很难过,不是因为很可能是癌,而是因为我要变成一个没有子宫的女人,这个让我很难过。结果这家医院的会诊报告是良性的瘤,但是我没有选择这个医院治疗,因为我不放心那个好像生意人的医生。我去了另一个医院,然后再一次的病理会诊,结果是癌。医生说,手术吧。我当时心里很堵,觉得医生怎么这么草率。我丈夫也觉得怎么随便就手术呢。在开始住院到手术前,我们一直都觉得很别扭。我白天在医院做术前的各种检查,晚上就跑回家陪孩子,我都没觉得我自己是病人。手术前医生约家属一起谈话,她说:“真不明白你们怎么那么别扭,这个明显就是癌了,还犹豫什么呢?对我们医生来说病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记得那天我们在医生那个很小的办公室里,她给我们两张很矮的椅子,因为没有别的椅子了,我们夫妻两个窝在那里就像待宰的老母鸡,等着宣判,憋屈得很。可是当我听到医生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癌症是会死人的。我安静了下了,听见医生说:“当然,像梅艳芳那种人,人家就选择不手术治疗,因为人家觉得没有子宫就不是女人了,这是她的选择,她就愿意这样活,这样死,没办法。”
我想我是不愿意插队早死的,可是我也在意有质量的活。我回想我那么拒绝手术其实是因为我知道这个手术后我就更年期提前了,我的内分泌就乱了,我就老了。对,我就是不愿意这么快就老了,因为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做完,我的人生价值还没体现怎么能就老了呢?所以我烦恼焦虑的原因不是因为癌症会死,而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更好的活。
梅艳芳选择保留完整的女性的身体宁可选择病死。其实,人死了肉体就都变成土了,还存在男女之别吗?这一堆是“男土”,那一堆是“女土”。好奇怪,没可能的吧。我想她是不知道残缺了身体后该怎么活,无法面对那个不完全,宁可选择完整的离开。这是她的选择。
所以我想,死既然是必然,怕的原因是不知道怎么更好的活。人对不知道的东西自然的会有恐惧和焦虑,还有就是不知道死后会怎样?因为没有死过,所以恐惧。如果知道了死后会怎样就不惧怕了。
我不怕死,因为我知道我死后去哪里,我还知道有一天会复活,所以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活得不够好。活需要更大的勇气。
司马迁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其实死都一样的。怎么活却不同,因为活得不同,所以死就显得不同了。
要怎样才算活好,不同的人理解不同。我觉得活着要有意义、有价值。怎样才算有意义和有价值,那就是要成为可以帮助别人的人。
我为此努力着。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