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山峡谷内的贼匪早已毫无斗志,只有冼献还在磨刀霍霍。
冼忠已是焦头烂额,进入了廊山峡谷,自知已经没有了活路,更让他感到难过的是,蜀南的百姓都将他视作禽兽,杀人魔,专吃小孩。
走上这条路,他早已不再畏惧死亡,他畏惧的是死后还得遗臭万年,并且还是及其“无辜”的遗臭万年。
燕进忧三人走进了峡谷,燕进忧说不害怕吧,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吴沙心里是最矛盾的,他真的不愿意随燕进忧进来,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时冲动,便“义薄云天”了一次,要是把小命丢了,那真是亏大发了。
最平静的反而是崔辉,一来身为军人,见惯了生死,二来他几次率军袭杀民寨,手上沾满无辜百姓鲜血,也有种赎罪的意思在。
看见燕进忧三人走近,贼匪纷纷提高了警惕,冼献更是拿起了开山大斧头。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冼献厉声疾呼,双眼迸发着火光。
“在下蜀南郡功曹史燕进忧,特来拜会冼忠兄弟,还望引见。”燕进忧拱手回答道。
冼忠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看着燕进忧。
“是你?”冼忠认出了燕进忧。
燕进忧点了点头,说道:“当日树林一别,冼兄别来无恙。”
无恙?冼忠冷哼了一声,他现在披头垢发的,满脸血污,哪里来的无恙?
“你是来劝降的?”冼忠知道燕进忧的来意。
燕进忧点了点头。
一旁的冼献坐不住了,抡起斧头就往燕进忧走去,嘴上大骂道:“滚你个王八羔子的,你们官军有种就明刀明枪的进来干一场,要我们投降?没门!”
崔辉马上拔刀护在燕进忧身前,众贼匪也纷纷拿起武器,围了上来,双方剑拔弩张。
吴沙被这阵势吓得连退了几步。
“住手!”冼忠喊住了冼献。
冼献有点不太乐意,对冼忠说道:“反正都是死,先把这三人给宰了,多杀一个是一个。”
冼忠看着燕进忧,说道:“他山之贼,如今已成瓮中之鳖,官府安有招降之理?当中是否有诈?”
燕进忧拱手作揖,回答道:“各位都是穷苦之民,天性善良,未曾作恶,迫不得已而为寇,燕某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们死于屠刀之下。”
听了燕进忧这一番话,冼忠皱起了眉头,说道:“残杀数百百姓,妇孺不留,蒸煮小孩而吃,在你眼中却还是天性善良,未曾作恶?”
燕进忧看着冼忠迷惘的眼神,心里居然有些愧疚,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只好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冼忠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忍不住地点头,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已经想到了事情的一切。
众贼匪看见冼忠这个样子,一脸的疑惑。
只有燕进忧三人心知肚明。
“说吧!纳降的条件。”冼忠说道。
“大哥,使不得,咱与官府血海深仇,怎么能投降他们,今日再战,不过一死罢了。”冼献第一个不服气。
几个贼匪跟着冼献同仇敌忾,但更多的人默不作声。
冼忠示意冼献休得再言。
燕进忧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对冼忠说道:“阁下之人头。”
此话一出,引起了众贼匪的轰动,再一次把放下的武器拿了起来,就等冼忠一声令下。
冼忠缓缓地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又张开了眼睛,语气平缓地问道:“我之人头,是否能保我众弟兄无恙?”
“大哥!”冼献第一个不愿意。
冼忠抬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
“黄大人已经答应我了,只要众人取你的首级请降,可保他们平安。”燕进忧回答道。
“我不相信什么狗屁黄大人,我只相信你一个,我要你回答我,是不是只要我人头落地,你可保他们众人平安!”冼忠心中虽然不甘,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我燕某人定保你们众人平安!”燕进忧坚毅了脸庞给了冼忠信心,可一旁的吴沙眼神却有点闪烁。
“我要你立誓,若不能保我众兄弟无恙,他日下场必将与我一样,身首异处,尸骨无存。”冼忠最后再确认一次。
燕进忧没及细想,疾声高呼道:“我燕进忧今日立誓,若不能保你众兄弟安全,他日枭首戳尸,尸骨无存。”
一旁的吴沙想要制止燕进忧立下重誓,但碍于众人看着,不好声张,只暗暗拉了燕进忧衣袖一把,但燕进忧却不当一回事。
“拿刀来!”冼忠看见燕进忧如此坚定,心中便不再疑惑。
众贼匪纷纷跪下,带着哭腔说道:“大哥,万万不可啊!”
“拿刀来!!”冼忠厉声大喊。
众贼纷纷红了眼眶,却无一人把刀递与冼忠。
“大哥......”冼献泪水早就流了下来。
此情此景,甚是悲壮,燕进忧也不禁红了眼眶。
见无人递刀,冼忠缓缓走近崔辉,双手作揖,说道:“这位兄弟,借刀一用。”
说时迟那时快,冼忠夺过崔辉的军刀,毫不犹豫地往脖子一抹,刀锋的湛蓝瞬间被鲜血染红,冼忠也倒在了地上。
“大哥!”冼献第一个冲了上去,众贼匪纷纷往上靠,围着冼忠的尸体哭成一团。
“岂有此理!”冼献把悲伤化作了怒火,大声喊道:“兄弟们,为我们大哥报仇,先杀了这三人,然后出去与官军决一死战。”
贼匪们刚要拿起刀剑,准备把燕进忧三人给剁了。
“慢着!”吴沙大声喊道,手心已满是汗水:“你们大哥为你们而死,就是为了你们能活下去,今日你们要是再杀一人,所有人必定会被官军剿杀,岂不辜负了你们大哥的一番苦心?今日投降,还能为你们大哥留下‘义薄云天’的美名,若是继续反抗,他日黄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为你们而死的冼忠。”
听了吴沙这一段话,贼匪们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冼献拿起斧头,大喊了一声,往边上的大石头劈去,边劈边哭喊,众人见状,又哭做了一团,哭声响彻峡谷。
燕进忧心情也是久久不能平复。
所谓贼匪,不过官逼民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