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运气
“你以后不用再来了。”餐馆老板拿两张百元钞放到她身边的圆桌上,淡淡地道。
吴桂兰怔了下,注意到老板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以及暧昧,心下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下也不多说,拿了钱便转身离开了只打了四天工的餐馆。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鸡,还染有艾滋病的事,每一个出来找乐子的男人都远远地避开她,每一个缺人的地方都拒绝聘用她。她不由得猜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可是却想不出究竟得罪了谁。至于那些个经常会和她有些小摩擦的同行姐妹,包括小丽,即使看彼此不顺眼,顶多也只是见面的时候抢抢生意,吵吵嘴,打打架,再也不会害她至此种田地。毕竟是同一类人,知道出来混不容易,决不会做得太过分。
想来想去,她也没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更想不出认识过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所以最后还是将这一段日子的遭遇归结于人衰走背运。又想到总有一天这霉运会有个尽头,于是便又从茫然无力中振作起来。
为了能挣点生活费,她从银行里取了两千块钱,到市西路出了些小饰品,跟着人四处摆地摊。生意说不上好,却也不算差。可是人背时做什么都倒霉,没做几天,就被城管抓到,没收了所有的东西。这一次不仅生活费没挣到,连本钱也赔了出去。
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当她那日傍晚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租的小屋的时候,赫然发现成功正可怜兮兮地蹲在外面,小屋的锁已经换了。原来是屋主来过,把他赶了出来。
她怒气冲冲地去找屋主,屋主竟然理直气壮地告诉她她的租期到了,他不会再把房子租给她。并指控她得了不干净的病竟然还敢租他的房子,他没找她赔偿损失已经算是对得起她的了。
赔偿损失!气极了的吴桂兰是欲辩无言,索性也不同他嗦,被压抑住的本性当即爆发,加上这阵子受的窝囊气,一股脑全发泄在了屋主身上。临走的时候看到抱着头缩在地上,脸肿得像猪头的屋主,她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或许她该去抢劫。
成功一直跟在她身边,被她发火的样子吓得不敢说话。他可没想到,她那么瘦小,揍起人来竟然毫不含糊。
找了一家廉价的旅馆暂时住了下来,吴桂兰一边找房子,一边开始为两人的生计发愁。成功虽然对世事仍有些懵懂无知,却也可以察觉到吴桂兰的窘境,心中便常常希望能帮她做点什么。
也许是霉运快到头了,那天旅馆的老板娘突然告诉他们,在靠近苷荫塘的那边有一个小院要出租,租金很便宜,每个月只要五十元。三间平房加一道砖砌的围墙,在高楼大厦的夹缝中,城市规划似乎遗漏了那么一块地方。老板娘也没骗她,只说那里不干净,以前还有人住,租金也没这么便宜,这几年没人租了,屋主不敢住进去,又舍不得那块地皮,找人看屋是真,租金只是意思一下而已。至于怎么个不干净,老板娘却没说。
吴桂兰现在只是怕没地方住,至于干不干净,反倒不重要了。而且她从小就胆子大,对于这种事也不太放在心上。于是租了下来,当日就和成功搬了进去。
雪下得很大,吴桂兰提着蛇皮袋走在人行道上,遇到垃圾箱就停下来,然后伸出那只戴着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毛织手套的手进去翻腾一下,看到能卖或者勉强能用的东西就捡起丢进手中的编织袋中。
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做什么都不顺,除了捡破烂,她再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熬过这段日子。
又冷又乏,吴桂兰提着空扁扁的袋子走了很久也没捡到什么,这样的天气没什么人喝矿泉水一类的饮料,饮料瓶易拉罐等自然也就少了。大雪的天,其实真捡不了什么,她只是不愿傻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而已。无意识地轻咳一声,她感到小腹隐隐地有些痛,不由叹了口气,看到前面就是地下通道的入口,于是走了下去。
在地下通道的椅子上坐下,无视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时投过来的歧视眼光,她将左手轻轻按在小腹上,希望能捂暖和一点。
穿得已经不少了,旧大衣里套了两件毛衣,又用围巾包住了头脸,可是寒风还是直往骨子里灌,感觉连血液都似寒透了。这地下通道里倒是比外面暖和许多,至少没有风。
这样一天下来,挣的钱有的时候连一天的生活费也不够,可是又比坐吃山空来得强,也许过几天她可以试试再重操旧业。唉,真不知人衰可以衰到这种地步。
轻轻抚揉着肚子,她有些沮丧。这个小东西真是个麻烦,留下它似乎不是个好的决定。可是,谁叫她害怕呢。
想起那天自己从诊所里悄悄溜走的情景,她忍不住觉得好笑。一看到那些冰冷的器械,还有那让人摆出古怪姿势的手术床,她心中就起了疙瘩,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于是连想也不想便借口要上厕所,临阵跑掉了。
事实上她一直没有忘记以前有好几个姐妹因为做人流的次数过多而再也不能生育的事。还有就是有的刚做完没多久就去接客,结果反闹了一身的病,这样的事也很多。在那个手术室外面,她尤其清楚地想起这些。所以,留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实在是因为她怕死怕痛,而不是因为那人们常挂在口中的莫名其妙的母爱。连******父都不详,哪里来的这些什么爱啊,真是!
嗯……究竟是哪个男人下的种呢,生出来不至于太难看吧?
她不由低下头回忆起那些天接客的情况,反复推敲了半天,依稀记得应该是一个酒鬼的。那王八蛋什么防护措施也没做。那王八蛋长得……好像还不差。她没什么把握地想,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脚冷得好像麻木了。动了一下,木木的没有任何感觉,吴桂兰忙交换着左右跺脚,直到感觉到疼意,才缓缓地站起来,往上走出了地下通道。
雪比开始还要大了,路上的行人仍然不见减少,多是如她一样为生活奔波的底层劳动者。城市和乡下的区别就在这里,像这么大的雪,村子里哪还有什么人走动,大都是窝在家里做一些修修农具之类闲时的事。
“兰妹儿……兰妹儿!”
正当吴桂兰一边想着家里的温暖灶膛子,一边将目光掠过人群寻找着人行道边的垃圾箱时,一个男人不太确定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她不由站住。在家乡,连着爹妈,村里的人都是这样叫她。这声音很熟悉,她脑中闪过一个人,循声看去,果然是他。
是她的小学同学张伟,她在牢里时就是托他给家里寄的钱,也是他帮她圆的谎。
“唉。”拉松围巾露出脸来,她笑着应了一声,看着他一脸疑惑地走向自己。
张伟人长得又瘦又小,和她年纪差不多,但看上去却有三十多岁。他们都是这样,因为生活又穷又苦,人也比城里人显老得多。吴桂兰知道自己亦是如此,早已习惯,也没精力去计较。
“你这是去哪儿啊?”吴桂兰问,一开口一股冷风就灌了进来,呛得人鼻头发酸,心都凉了,她于是又把口鼻蒙上。
张伟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天停工,陪朋友出来逛逛呢。”
吴桂兰察言观色,立时明白他的朋友实际上指的是女朋友,不由笑了起来,“这天气……”原本是想取笑他两句,却在看见一个胖胖的女人神色不善地走向他们而打住。
“伟伟,你在做什么?”那个女人带着敌意地看了吴桂兰一眼,一边大声嚷道,一边走近,然后以一种占有性的姿态抱住了张伟的手臂,“你去帮我看看那双鞋好不好看。”说着,也没同吴桂兰打声招呼,便拖着手中的男人往她刚刚出来的鞋店走去。
张伟有些措手不及,被女人拉得站不稳脚,又不好大声地喝斥,只能匆忙地丢给吴桂兰一个无奈尴尬的眼神和一句短促的话:“有事来找我。”
吴桂兰并不介意,反笑弯了眼,点头。
目光落在他们进入的鞋店。那里正在打折,人却不多。城里的商店总是在打折——
她想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的成功,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除了第一天为了让他能出去找事做她曾给他买了件棉外套,他连件换洗的衣服也没有,这些日子一直不顺,没顾及到他,他竟然也一声不吭。想到这,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柔了下来。
不管日子怎么难过,该给他添置的东西还是要添置的,要不收留他做什么?
回到家,成功竟然不在,在屋子周围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吴桂兰有些慌了。成功害怕接触外面,一向是能不出门就决不会踏出门一步,别是发生了什么事。想到最初认识那几****总是被人欺负得惨兮兮的样子,她的心就紧了起来,赶紧出门去找。
一直找到华灯初上,吴桂兰才忧心忡忡地回到小院。而成功,正如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里等她回来,在他面前桌子上,摆着两盘已有些冰冷的菜。见到她,他开心地站起来,脸上漾起讨好的笑。
“你跑去哪里了?”见他无事,放心之余,一股无名之火瞬间涌上,吴桂兰质问的语气很冲,“以为这里是旅馆,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是不是?”虽然知道自己的火发得有点没道理,他一个大活人,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窝在屋里,但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又疲又累加上虚惊一场,想来任谁也难以有好心情吧。
成功的笑僵在脸上,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紧张地交握在一起的手,原本期盼而滚烫的心渐渐变凉。
他不说话,吴桂兰反而更加生气,不经大脑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不想留在这里就滚,我没义务要养一个吃白饭又尽给我找麻烦的人。”
她是这样想的吧,是这样想的吧,养自己已经很难了,还要养一张闲嘴,她……还是不情愿的吧。所以才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成功抬起眼,看着她苍白而恼怒的脸,一丝淡淡的悲哀的笑浮上唇角,“我知道了。”他低声回答,然后转身走出了仍敞开着的大门。她其实是不想要他的,他早就知道,只是还是想和她在一起,这造成了她的困扰吧。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吴桂兰哑然失声。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把他逼走。那么……她开始在外面心慌意乱地寻找又是做什么?
颓然坐进他开始坐的椅子里,吴桂兰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桌子上,看到上面已冷的香葱炒鸡蛋以及青豆炒肉沫,还有摆得整整齐齐的两副碗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触电般从椅子里弹起,她飞快地奔出大门。求求你,老天,别让他走远!
看到蹲坐在围墙边的孤寂身影,吴桂兰欣喜若狂,再没了平日的冷静,一下子冲过去抱住了他,“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她胡乱地道着歉,胡乱地抓紧怀中人,仿佛是想抓住什么再珍贵不过的宝贝一般。
显然被她吓着了,成功无措地抬起头,想扳过紧埋在自己肩上的脸看清女人的表情,不想竟摸了一手的湿意。
“阿兰?”他有些慌乱,她不是在生他的气吗?她不是说不想要他了吗?那么现在这样……是为什么?他无法理解,可是不喜欢她哭,“别哭!”她倔强地不让他看到她的脸,他只能用手摸索着为她擦拭那一脸的温湿。
没有路灯,黑暗包裹着两个紧挨在一起的人影。夜寒冷寂寞,但是两个本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的心却因为对彼此的怜惜而紧密地相贴,驱走了那可让人窒息的冷。
“你下午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对他造成的伤害,吴桂兰只能选择将之记在心中,冀望在以后的日子里用行动来抚平自己的愧疚。
成功这才明白她发脾气的缘由,心不由变得雀跃起来,展臂回抱住她瘦小的身体,“我去给人家搬砖,有挣到钱。”心疼她每天早出晚归,疲惫不堪的样子,他终于克制住对陌生人的畏惧心理,再次走出了门。正巧在不远处有家人自己修房子,缺人手,主动找了在一旁转悠却没勇气上前询问的他帮忙。报酬虽然不多,他却很开心。至少这让他知道自己还有用,不是只会依靠阿兰。
“刚才你是不是想和我说这事?”吴桂兰想起他开始脸上讨好的笑,感觉到他用力地点头,心中又愧又痛,她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样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跟我回去吧,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汗颜无比,她轻声乞求。语毕不由紧张地闭住了呼吸,生怕他吐出一个拒绝的字,毕竟她曾那样狠狠地伤了他的自尊。
成功没有回答,沉默了下来。就在吴桂兰忐忑不安的当儿,他突然低低地道:“你不是真心想要我的。你只是可怜我……”可怜他无家可归,可怜他无法谋生。他不知道自己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但是很清楚的是,他不想要她的怜悯。
吴桂兰抿紧唇,从他怀中退离。黑暗中,他的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芒,一丝让人无法忽略的悲伤在其中缓缓流动着。
“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谁……唉……”她垂眼叹息,凑过唇轻轻碰了下他的,那温软的触感让她有些惶惑的心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不只是同情他,可是她更明白一个正常的男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她的过去。他现在是失忆又或者远离人群太久了,所以不会计较那些,但是以后呢,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是在想清楚该如何选择以前,她已经用行动为自己做了决定。不安地,矛盾地以及喜悦地。
成功眼中悲伤敛去,代之而起的是开怀的笑意。
“哥哥。”
成功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听到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喊,不由奇怪地循声张望。
围墙那头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小孩头来,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剪着难看的锅盖头,可是乌溜溜的大眼睛十分神气。
“你好!”即使是个孩子,成功仍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脸上浮起真诚友善的笑容。竟然不怕陌生人了,看来他已经开始慢慢适应这个社会了呢。
得到回应,小孩很高兴,蹦蹦跳跳地从墙后转了出来。穿着破得冒出旧棉絮的小棉袄,脚上趿拉着一双探出大脚趾的脏球鞋,小脸被冻得红通通的。
“我叫小荆,你可不可以陪我玩?”来到成功面前,他可怜兮兮地乞求。
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腰际的小东西,成功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可是我要做好饭等阿兰回来。”
“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小荆一边摇手,一边笑嘻嘻地道。
“那好,你进来等吧。”成功打开了门,小荆跟着他走了进去。
“你家好暖和。”自动窝进炉子边的椅子里,小荆一脸的羡慕。
“你住哪里?你家难道不是这样吗?”成功一边淘米,一边好奇地问。他还以为每家都是这样的呢。
小荆撇了撇小嘴,“我家在池塘对面。没生火,没钱买煤,冷死了。”
“哦……那你以后冷的时候可以来这里,阿兰把钥匙放在门框下面。”成功想起自己醒来后的头两天夜里在外面受冻的感觉,不由对小荆同病相怜起来,于是毫无心机地建议。
“你真好!”小荆欢呼一声,跳起来抱住正弯腰将饭锅放上火的成功重重亲了下。
也许是在外面冻了太久,小荆的唇很冷,成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但是看到小孩脸上洋溢的快乐,他自己也不由开心起来。
“不过,那个姐姐很凶啊。”突然想起什么,小荆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黯淡下来,“她一定不会欢迎小荆的。”
想到阿兰,成功眼神变得温柔,“阿兰人很好,你别怕她。”在他的心中,再没有比阿兰更好的人了。
小荆格格笑了起来,拍起手,人小鬼大地叫了起来:“我知道了,哥哥喜欢阿兰姐姐!羞羞脸,羞羞……男生喜欢女生!”
成功被笑得红了脸,虽然不好意思,但仍老实地承认:“是啊,我是喜欢阿兰。”是因为喜欢,才一直跟着她吧。
看他着窘,小荆显然很开心,反而好心地安慰起他来:“不要不好意思了……嘻嘻……妈妈说大人都是这样的啊。”顿了顿,忍不住又道:“阿兰姐姐也是喜欢哥哥的吧,我有看到她亲你哦。”
成功闻言不由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昨天晚上这小孩儿……
小荆理直气壮地昂起小下巴,“我有看到啊……不是有意的啦。”被成功瞪得有些不安,他又小小声补了一句。
“你也认为阿兰是喜欢我的吗?”成功在意的是这一句,小荆其他的话便被自动排除脑海。
“是啊。”见他没有生气,小荆松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是随口敷衍。
仿佛吃了颗定心丸,成功傻傻地笑了起来,然后被小荆投以鄙视的目光。
“你出来久了,爸爸妈妈会不会找?”他突然想起昨天阿兰没看到自己而担心地四处寻找,不由为小荆操起心来。
小荆闻言小脸冷了下来,没好气地道:“谁要你管……他们带着弟弟去收破烂了,才不会管我。”说完便低下头去,不再理成功。
听他声音有些哽咽,成功怔了怔,蹲下,伸手抬起那还未暖过来的小小脸蛋,对上一双泛红的眼圈。心中怜惜,于是将他抱进自己怀里,拍着那小小的背,放柔了声音哄道:“没有关系,你可以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小荆窝在成功温暖而安全的怀中,可爱而苍白的小嘴终于再次扬了起来,“这是你说的哦,可不许反悔。”
见他破涕为笑,成功也悄悄松了口气,“不会。”他郑重地点头应承,然后放开孩子,炉子上的饭已经沸了,他得先把菜清洗出来,“你这么可爱,阿兰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以心比心,他理所当然地如此认为。
小荆冲他吐了吐舌,扮了个可爱的鬼脸,哼道:“那可不一定。”
成功微笑,也不与他争辩,默默地择菜。说来也奇怪,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看过一次阿兰做饭后,便知道自己也会做。就是不知是他学习能力太快,还是在失去记忆前就会的。
正思索间,小荆突然惊跳起来,叫道:“我爸爸妈妈要回来了,我得快点回去,不然会挨打的。”
看他急惊风般道完别便冲出门去,成功不由失笑,原来是自己耍孩子脾气,家里人并没有不管啊。这时门外传来响声,他探出头去,正看见阿兰拖着鼓鼓的编织袋从大门走进来,忙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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