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四月迎来了第一场雨,灰蒙蒙的天压的极低,乌云翻滚着沉重的身体似有小孩儿脾性,压抑的空气里夹杂着说不出的湿冷气味。此时苏宅里的气氛阴沉,苏吟神色倦怠的坐在大厅上,白徽喜极金陵的评弹,这几日时时不在宅里,这空荡荡的宅子里仿若宇宙空间般大的只剩下了苏吟一人。
牛瓦这几日不得闲,早出晚归的打听着被“金陵客”截胡过去的那一批珍宝,牛瓦的口舌好,会说话,来金陵的几日竟就跟当地古董商称兄道弟了。近日的风声大,都是北平楚家的事闹的人心惶惶,渡口上全是拖家带口的要乘船离开的富商们,牛瓦挤进了人群,尽力的让自己靠前听个全乎。
“听说啊,那严旭竟然和北平的军阀暗里勾结倒卖军火!这可是坏了严家基业的大丑事哩!”
“我看呀何止严家,北平和金陵的军阀本就势不两立,这次严旭竟暗地里做手脚,恐怕啊,这次害的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呀!”
“你是说要打仗了?”
“那可不?!”
那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人群聚拢,他压着声音说:“你们可不知道吧,我那堂兄是北平军阀的,他前几日寄来书信,说呀,金陵这几天怕是要变天了,让我们一家老小去长沙避避难。”话音未落,坐在一旁的妇人搂了搂紧怀中的小男孩儿,那一大一小是说话这人的妻儿,穿着华丽富贵,在这鱼龙混杂的渡头,一眼便能看出他们的金贵。往他们身后看,还站着些穿着灰色旧棉袄的仆人,他们个个神色木然像是掉了魂的傀儡。
“避难?!这怕是真的要打仗啦?!”
“诶!你们可不知道,严旭这黑虎这次可是得罪了大官儿,这次被人阴了一刀连个屁都不敢放!可瞧见了这背后的人有多大的势力,你们猜这次是谁把他拉下马的?”
这话似乎给一个美人蒙上了面纱,聚拢在这里的人都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也许没准儿自己就能揭开那一层薄纱,一睹那美人的真容。
牛瓦听的起劲儿,漆黑的眼珠子轱辘转悠,他看向一旁正在高谈阔论的大胡子男人,那男人扯着嗓子说:“前不久我在月宫看见了一个男人,高家那二混子对那男人可谓是有求必应,金陵的那些少爷们对那男人都要畏惧三分呐!”
“哦?你要这么说,我倒是有了些印象,前几日我在颐和扬子酒店也见着这么一号人物。”其中一人附和道,他接着说,“那月宫的大小姐俞虞也跟他有些交情,我有缘见过一面在拍卖舞会上,那是个年轻男人,说话做事倒是肤浅的很,也是个纨绔子弟的作风,但……我总觉得那个男人有些不同。”
这一席话让听的津津有味的众人都多多少少有了些担忧,这时,有人叫船,众人又纷纷的散了登船去了,刚才还在活络在一处的人们此时又换上了一副冷漠面孔,各奔东西。牛瓦久久的站在渡口,一阵冷而潮的风吹的他有些发颤,他远眺着远方,叹了口气,那个众人口中的神秘男人也随着远去的船消失了。
牛瓦面朝江面站了许久,才唏嘘般摇摇头转过身来,不远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盯着他笑,笑的邪魅而动人。那么漂亮的女人却让牛瓦感到了一阵由心的寒意,全身犹如被灌了铅一般沉重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