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的九月。
夕阳把“當”铺的门楼和字号牌匾上了一层辉艳的金色,檐下那厚重的大门掩在阴影里。透过大门,高过人的柜台压着百姓苍生,冰冷的立在人前颇有“不见人间疾苦”的意味。
一条长长的,青悠悠的影子从路面慢慢爬上门栏,苏吟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提着一个灰旧的木盒。她的俏容十几日间便染了一层风霜,九月的晚风撩起她流苏的披肩,她站在木栅栏外,身后的赵易和走上来,他说:“苏小姐,这骨灰盒还是我提着吧。”苏吟闻言微微摇头,她的头摆幅很小,仿佛这个细小的动作便费了她全身的气力。
苏吟失神的盯着当铺的大门,老半天一动也不动,新月挂上了天落下清色的柔软,她苍白的嘴上下张合:“在警局你陪了我半月,就到这吧!你以后不必再跟着我,我哥去了,我不怪你。”
赵易和的额头上泛着青光,太阳穴跳起,两颊的难抑之情明显地加深了,嘴唇无声的嚅动,好似有许多话要说,却又出不了喉咙,此刻,他走与不走都是备受折磨。他穿着布鞋,走路轻巧,他走到苏吟一旁作了揖,说:“苏小姐,我回族人一直崇尚高尚的品德,先知曾说:我们的使命就是为了完美人类的道德。我出生之时,便是安拉虔诚的信徒,苏大哥因我而死,我的下半生必该赎罪。”
苏吟长而浓的睫毛轻颤,她并没有再多劝说,而是等赵易和说完后往当铺里走。
走过大门,木质的柜台高约一米七,矮小的人还需踮脚才能够着台面,高台之上坐着位老先生,正提笔写着什么。
苏吟穿着黑色的皮鞋,走起路来有着上流人的声响,柜台高过她的个头,可她却不同旁人一般踮脚,她面着柜台说:“先生,我有一物要当。”老先生闻声并没有抬头,他继续墨着字,厚重的眼镜片被他压到了鼻翼处,他的口音很重,声音厚重而温和,“丫头,递上来吧。”
苏吟左右小心的瞥了一眼,轻着声儿说:“这物什贵重的很。”老先生一听便放了笔,站起来隔着木栏打量着苏吟的脸,她的脸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这张俊俏的脸蛋上部睁着两只春水似的黑眼睛,浓密的睫毛,睫毛下的阴影倒映在眼睛里;下部是一张窄而小的嘴,嘴唇有些惨白却也能想象出粉嫩时的妩媚。老先生左右端详觉得像是位不知名的大小姐,可苏吟半月来受尽悲痛早已淡漠了当初名动金陵的风采,落魄的没了姿态,这一般想来也许是哪个见不得巷子里的名妓。
老先生可着嗓子朝苏吟嚷了一声,虽然他极力装得轻松、如无其事,但那声儿却显得古怪:“你可是贵客?若是贵客便可入接待室。”
苏吟摇摇头,老先生见苏吟失神落魄的,便轻笑一声,“那还是请姑娘把物什摆在明面上吧。”苏吟站在高台前,瘦弱的身体显得凄凉,她咬着唇,又退一步说:“那还是请先生方便出来一趟?”
这句话一出左右的伙计都笑了起来,老先生心里不爽利,下了高台便失了“高人一头”的气焰,一般的当客也不会想要越过这块“遮羞板”,说来苏吟还是第一人。老先生拍着台面说:“若真有难处,就不必多些条件。”
苏吟掩不住失落,她心一横,打开皮箱,那一对装帝王绿翡翠手镯的木盒映入眼帘,苏吟小心的取出一只,摸了又摸才递上了台面,这物什一上台面,惊的老先生和伙计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