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霏来到寿安居时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天气热,走过来又这么远的路,着实是有点累到了。
不过她清楚的知道,老太太就是她在这个家里的避风港,只有讨好了老太太,才能在这个家获得更多的东西。
站在门口喘了两口气,还是没能很好地缓过来心跳的速度。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心跳那么快,好像有什么不安的感觉一样。
“三小姐,老太太等着呢,快进去吧。”
梁阳国都是按上族谱的年纪大小称呼公子小姐的,
颜枫是长房嫡长子,
颜卿上头虽有个哥哥压着,府里都称作二小姐,但是是第一个女孩儿,所以在身份上还是长房嫡长女。
二房夫人周氏嫁进来前几年都没有生子,所以她也容不得小妾把孩子生在她前面,那时二房妾室不是小产了,就是剩下的孩子早夭了。
颜霏是她姨娘早产生下的,原以为也活不了两天,没想到却是一直健健康康的。周氏见她是个女孩儿,不会对自己儿子的地位构成威胁,加之当时已经有了身孕,所以就由着她去了。
故而府里下人都唤颜霏为三小姐,
周氏亲生的颜文轩,二房嫡子则是称作四公子。
颜霏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下人的态度也还算恭敬,便提着手中的篮子进去了。
“祖母,霏儿亲手给您做了莲子银耳羹,最是清热解暑……”
“你给我跪下!”
颜霏从没见过老太太这么生气的样子,她素来都是很温和的,这是怎么了?
颜霏不知道的是,在她来之前,颜卿主仆已经多次煽风点火,让老太太的怒气值越来越高
颜霏啪嗒一下跪在地上,刚从婢女手中接过来的食盒也一下打翻了,里面的一碗莲子银耳羹哗啦啦洒了一地。
颜卿看了一眼那莲子银耳羹,眼眸深了深,又看了眼在黎子鸳身后站着的添喜,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祖母,祖母霏儿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您这么生气?”
心中的不安感隐隐放大,颜霏看着坐在上首的颜卿,难道是昨天的事,这个贱女人找老太太告状了?
“做错什么事?呵呵,你姐姐昨日落水,只有你和你婢女在身旁,她的衣服上有留下鞋印子,你说,你做错了什么事?!”
“祖母,祖母,不是霏儿做的,不是霏儿!许是……许是我的女使不小心,才踩到了姐姐,我……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三两句便给婢女定了罪,又想洗脱自己,又想留下心腹,哪那么容易。
“三妹妹,祖母可只字未提九儿是被人踩到了,只说衣服上有鞋印,是被人踹了一脚也不一定,你怎么就知道你的婢女不小心踩到了九儿呢?”说话的是颜枫。
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不打自招也太没意思了。
“我……我……我就是推测,哦!我没有看到我婢女用脚踢了姐姐,所以我觉得定是被踩住了衣服,才会留下鞋印的。”
颜霏自己觉得这番解释合情合理,殊不知她前言不搭后语的状态已经被当堂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了。
“祖母,是不是如三妹妹说的那样,只要把九儿脏了的衣服拿来,跟三妹妹的婢女昨日穿的鞋子一对比就知道了。”
老太太一摆手,算是应了颜枫说得的话,让人去取鞋子了。颜霏此时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并不害怕他们去拿鞋子,还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穿了哪双鞋说了出来,好像巴不得他们去拿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真的不是她吗?颜枫和黎子鸳看她丝毫不紧张的样子,有点怀疑刚开始的推断了,难道真的只是婢女不小心踩到的吗?
沈嬷嬷这时候回来了,家里的府医原来就是住在偏院的,只是因为颜卿受伤,他正好今天出门去采买药材了,沈嬷嬷是出门使唤小厮去寻来的,她就站在角门等着,人到了才带到寿安居来,故而耽误了一会。
“祖母,卿儿的伤没什么大碍,刚刚是动作太大了才会伤口裂开流血的,如今已经无碍了,家里现在出了事,让这么多外人看着总归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颜霏这事做的太丢脸,陷害堂姐,传出去怕是脸面能丢到江南老家去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颜卿,拳拳切切为国公府着想的样子,让她很是感动。
明明颜卿才是受害者,却如此为大家庭着想,宁愿关起门来自己受点委屈。这也更坚定了她想要为颜卿做主的心。
可是颜卿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现在事情已经说的七七八八,下人们该知道的下一秒就能传出去,
都用不着寿安居出什么决定,这故事在外头各个人口中就不知道能传出多少个版本。
只要最后被定罪的是颜霏,那在外人眼里她谋害长姐的事可就坐实了。
老太太遣散了下人,府医也到偏殿去候着了。
派去的下人拿着颜霏那双杜鹃缧丝鞋回来了,鞋头确实点缀着一朵殷红的杜鹃花,红得特别刺眼,像要吃人一样。
女使虽然比普通婢女得体些,但月例也就那么些钱,换来换去也就这么几身行头,故而她的鞋子就是脚上那双。
沈嬷嬷亲自将两人的鞋接过来,都对比了一下多笑拿来的颜卿那件衣服上的鞋印大小,感觉两只鞋子与那印子都差不多,倒是不好分辨了。
这是颜霏早就预料到的,颜卿早上问了她鞋子的事,她心里觉得颜卿这么问肯定有什么寓意,便回去把鞋子找出来,看到了鞋底深深浅浅不一样的泥印,一下就懂了。
若是颜卿拿这个做文章,那她是有百张嘴也难说清楚了,于是便自己拿了手绢将泥擦了。
颜霏这贴身女使的身形与她十分相像,连脚也是长的一般大小,所以她做什么事都带着她,若是事后被人发现了也可以推到这女使身上,
也因为这样,这女使知道她最多的秘密,是她的心腹人物。颜霏捏着她一家人的性命和她的卖身契,所以一直都很相信她,相信她没胆子背叛自己。
鞋子的大小差不多,鞋底的泥印也没有了,她颜霏倒要看看,这位大堂姐纵有天大的本身,又怎么给她定罪。
想着,颜霏脸上露出丝丝得意来,知道是自己做的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没有办法将她定罪?
众人这时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有颜卿微微斜了眼,看到颜霏眼神中的得意甚至挑衅,她垂下了眸子。
现在就高兴了,是不是太早了些?
“哎呀,妹妹这鞋子果然独特,连这鞋底的花纹也是一朵朵杜鹃花呢!”颜卿状似无意的看着沈嬷嬷手中的鞋子,一开口就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呀,这我还第一次见,这鞋底当真是像极了两朵杜鹃花呀!”黎子鸳看着很是新奇。
颜枫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前几日我听舅舅说了,潇湘苑里的女子就会把鞋底雕刻成花,沾上花粉,走路就印在了地上,这样吸引男人,还美其名曰步步生花,真是不要脸。”
潇湘苑是个有名青楼楚馆,颜枫口中的舅舅正是黎子鸳的胞弟黎子维,
他最烦那些繁文缛节,平日里做什么事也总是不遵循礼教,虽然没有什么大过错,但总和黎太傅对着干,也是让人烦心的很。
更头疼的是,他也这么教育他的子女黎嘉月和黎嘉树,有了嘉月不尊礼教的例子后,黎太傅怕他再教坏小辈,便把嘉树带到自己身边养着,倒是养了个好性子,
可嘉月是从小跟着她爹整日疯耍,尽不学些女子该做的,黎太傅几次三番让颜卿过去教教这个表姐女德女经,
可颜卿反而羡慕表姐这样无拘无束的性子,每次只跟着姐姐疯玩,更是露出少见的真性情,却让黎太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枫儿,快住嘴,你这说的什么话,不许再说了。”
黎子鸳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没有儿子可以祸害,就几次三番地来霍霍外甥,从小良好的教养让她觉得不能张口闭口是青楼楚馆。
自己家几个人面前口无遮拦也就罢了,如今在老太太面前可不能乱说话。
但颜枫这话却让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小小年纪不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勾栏瓦舍作派,在鞋底这样弄,是要勾引谁去?
颜霏好歹也是堂堂国公府家的小姐,就算不是嫡小姐,可出去到底也代表了国公府的颜面。
怕是都怪她那个出自青楼的娘吧,没有教养,好好的孩子就这样被她给教坏了。
而此时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