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过她两眼,第一眼模糊不清,甚至性别都未分清;第二眼的时候,她像极了白炽灯下自由掉落的飞蛾。
他抬头往大厦高处看去,因为近视眼,只模糊的看到一个站在高楼窗边的轮廓,旁边看热闹的一群人朝圣般仰着头,想来脖子酸痛的人有不少,大都扶着脖子撑着腰,想以此减轻酸痛感。他推了推眼镜,又往上看了一眼,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呼,他仿佛看到一只被拍死的飞蛾坠向地面。
他还未回过神就感到自己被无数热心的看客群众推向前,几个民警努力的维持着秩序,他像在涌起波浪的水中浮萍一样,他踉跄着稳定身体,却徒劳无功,一个人的力量在狂热的一群人中显得多么渺小。何况,面临着非自然死亡的第一现场,这个机会,多么难得。
人群终于稳定,群众的热情在目睹完死者遗体的大概后消耗完全,他们有了能向未能目睹现场的人炫耀的资本,记者尚且需要真实,而群众可以乱造。
他看着被医生护士手忙脚乱抬上救护车的“飞蛾”,突然瞥到她的耳朵上有一只金色的耳坠,他下意识的朝另一只耳朵看去,头颅上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晃花了他的眼睛,他使劲眯了眯眼,正准备仔细看清楚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凄惨悲切的哀嚎声,他不回头都已经预料到,死者家属,瘫软没有精神支柱需要搀扶的家属。
他看着死者纳闷:处于花季的死者,怎么舍得死?自己这样庸碌的人都不敢动死的心思。
他定了定神,回过头看向家属,中年妇女的悲哀,他较忙将视线转移,他宁愿注视一个死相残忍的死者,也害怕目睹失去至爱而被巨大悲痛笼罩折磨的生者。
生比死,更加残忍。
警察已经在清理现场,家属跟随着救护车远去,十五分钟后,这里将一切如初。这个时代,一个生命的逝去,对不相干的人来说,尽管当时在现场,尽管给路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也只不过十五分钟的记忆而已。连打一把王者都费劲的时间。
他看着干净如初的现场,抬头看了眼天空,干净清澈,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当初狂热的群众也已经换成匆匆赶路的平常人。
他叹了口气,突然瞥到广场上巨大显示屏上的时间,一拍脑门,急匆匆的往公司赶……
原来,起死回生是形容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