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裳急切说道:“要不要我现在跟过去瞧一瞧?”
虞锦摇了摇头,说道:“不急,她去了梨落庵,无论如何也要装模作样几天,这几天你去石相府守着,断曲不在,你替他照看一下他姐姐。”
程裳未曾想到虞锦竟会安排自己做此事,于是稍微一顿,又飞快应了下来。
断曲从涌金楼离开后,想到查访虞志的下落,一时又无头绪,于是再三思索之下又回到虞志的墓前。断曲早前已确认虞志的墓为空墓,所以便没有再动手掘墓,只是仔细观察左右,想要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半天过后却仍是一无所获。
突然,断曲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杂七杂八的脚步声,于是折身隐在暗处,见三五个小厮装扮的人抬着铁锹与包裹往这边走来,在虞志的墓前停下。
其中有一个为首模样的人,指挥其他人挖开了坟墓,将包裹里的物件扔了下去,又重新将土埋起。
断曲凭着目测,断定被埋的是一具七八岁孩子的尸体,正在担心是否是遇害的虞志时,只听那为首模样的人口中喃喃念道:“孩子,别怪咱们狠心,只是主子交代了要用你这般大小孩子的尸骨来充数。再者说,你流落街头病入膏肓,即便咱们不带你过来,你也只能落得被野狗咬死的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被咱们埋进这坟墓中,也算是有个善终了。”
断曲本想立即上前逼问这几人是受何人指使,但又不想在虞志的墓前露了痕迹,于是只待几人走远再上前,谁知那几人显然是完成了主子的指令心情大好说说笑笑之间,突然都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断曲匆忙上前查看,发现几人都已中毒而死,显然指使他们来的人早有防备,预先让他们服了毒,料准他们完成任务的时辰便会毒发身亡。断曲后悔自己过于谨慎没有抢得先机逼问几人,已然如此后,心中又略有安慰,毕竟从中还是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虞志未死,否则便不会有人用别的小孩子的尸骨来充数。
断了这条线索,断曲有些懊恼,径直离去,行了数里地之后又突然意识自己的疏忽,匆忙疾行回到虞志墓前,见中毒倒地的那几人的尸身果然不见了。
那幕后指使者为怕挖坟埋尸的消息泄露出来,不惜下毒害死这几人,可是为怕着人耳目,又要派亲信将这几人的尸身运走。如今断曲只要追上运尸的人,就能寻迹可查,找到真正的幕后指使者。
断曲低头辨认足迹,发现虽然周围地上都被人用树枝似地事物扫过难以辨清,但唯有一条车辕印迹还是能模糊可见,想必是因为上面装了几具尸体格外重的原因。
待断曲追上那辆装着尸体的马车,暗暗吃了一惊,看赶车的人穿着朴素,像是附近的农夫,粗布麻衣,手里拿着一个酒壶,边喝着小酒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像是捡了元宝的喜不自禁。断曲不动声色,暗地里追出去十数里,直到马车进了天容山。
断曲见那农夫跳下马车,抽出一把铁锹开始挖坑。断曲待他挖了一个七八尺深的大坑后,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朝那农夫的膝关节弹去,正如他所料,那农夫丝毫不懂武功,就那样直愣愣地跌落在坑里。
断曲站在坑前,望着摔倒在坑里惊骇不已的农夫,说道:“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如若有一句不实,那么今天你就算是自掘坟墓。”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禁不住断曲的恐吓,那农夫说出自己只是被人花钱雇来收尸挖坟,至于是谁雇的、要埋的是何人统统不知,断曲知其言不假,心下一叹,觉得那幕后指使者这一招补救措施还算是高明,让一个不通武功又毫不知内情的老农来收尸,怕是再合适不过了,即便被人追查到此,线索也算是断了。
断曲让那老农继续挖坑埋尸,不要走漏风声,惊动幕后之人。老农战战兢兢地从坑里爬出来,再没有捡到大元宝似地的那般惊喜,这才意识到没有雇用自己那人所说的那么简单,只是去坟前为几个突发疾病暴毙的人收尸。就为了一个平生未曾见过的金元宝,差点就要丢点自己的性命,到底值还是不值,老农握着铁锹蹲在坑前瑟瑟发抖,一时没了主意,丝毫没有注意到悄然离去的断曲。
天容山上林木茂盛,参天大树耸立入天,山泉涓流,已是奔波了一日的断曲有些口渴,于是俯身用手捧了山泉入口,见有许多花瓣顺着泉水流下,知道上游定是有人,于是沿着山泉朝上走去,怎知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半倚在山石之上,手里握着一捧野花,慢慢用手摘碎花瓣朝山泉掷去。
断曲在远处站定,没有出声,看着那人愈发消瘦的身影。那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良久,断曲才轻轻唤了一声:“程衣……”
任凭断曲的声音多么轻柔,也似是惊破了程衣的幻梦,她猛然间转过身,在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断曲后,有些惊讶,还有些说不清的意味,断曲却明白那是失望,她在等人,等的那人却绝不是自己。
程衣的面色苍白,带着伤病初愈的虚弱,缓缓用手撑着山石站起来,勉强笑着说道:“断曲,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我也想问,你却抢在了我的前头,我听小姐说起过,你受了伤,被誉王的师傅慕容城所救,可是你又怎么在这里?慕容城,他人呢?”断曲走上前,递过手扶着程衣。
“对,他人呢?”
一瞬间,程衣的眼眶有些湿润,声音几近破碎,而断曲却似是毫无察觉,扶着程衣朝山下走去,除去紧握拳头的那只手青筋毕露,露出了伤痛的痕迹。
当两人回到虞府,虞锦亦是吃惊,在看见断曲朝她无声摇头后,只好打住想问个究竟的念头。
“程衣,你伤病初愈,还是要多休养才是,快去歇着吧。”
程衣默默点头,朝两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依言而去。
虞锦与断曲同坐在桌几前,虞锦将桌上的点心推到断曲的跟前,又斟了茶递给他,断曲却无心享用,只浅浅喝了几口茶便作罢。
“断曲,你说你是从天容山见到的程衣?奇怪,程衣为什么又回到了天容山?”虞锦百思不得其解。
当断曲将见到程衣的来龙去脉说清,虞锦便对程衣的心思有了模糊的认识,可是那慕容城岂似世般的凡夫俗子可以托付?
“我为她把过脉,她余毒已清,只要稍加调养便会无恙。”断曲起身朝外走去。
虞锦唤住他:“断曲,你要去哪里?”
“我还要去找虞志的下落……”
“可是有了线索?”
断曲摇头,有些无奈地回道:“目前看来,没有丝毫头绪。”
“你离开后我仔细想过,与其漫无目的地找虞志的下落,不如盯住石相府,只要石相继续以虞志的安危来要挟你姐姐,那么虞志必然就会安然无恙。”虞锦仔细察看着断曲的神色,不忍看他继续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去,“断曲,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出你姐姐,一定会让虞志重新站在你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