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联合国月署谈判团专用飞船从月球空间站返航,经过十来小时的飞行已经到达地月平衡点附近。吴毅刚固定在弦窗旁,出神地凝视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天空上布满一闪不闪的星光亮点。
飞过平衡点时,他看到了还在那里执行勤务的国际空间部队武装空间站。这时他听到司空对沃伊洛维奇说,武装空间站又发来了贺电,祝贺谈判取得圆满成功。司空要沃伊洛维奇赶快以代表团的名义,回一封感谢电。
在月谈判时使吴毅刚最感痛苦的就是不能和地球自由地通讯,现在好了,他又可以自由地和地球上的任何人进行通讯联系,不用再受那该死的对月信息制裁的限制。他首先想到的,是要和月娥通一次话,把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的情感,再和她好好谈一谈。
他从旅行箱里取出月地看,刚拨了几个号就感到不对,因为此时此地月地看很容易被月球总站截获信息,所以他又取出个人信息机和月娥联系:
“是月娥吗?我们已经飞过平衡点,很快就要回到地球上来。”
两秒钟后从遥远的地球传来了月娥热情兴奋地声音:
“你好啊,吴毅刚。我听说你们谈判获得极大成功,祝贺你啊。”
“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你能到机场来接我吗?”
又是一阵等待,这次的间隔时间好像比两秒钟要长。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忧郁和犹豫:
“我最近没有时间,怕是不能到机场去接你了,等以后有机会时再联系吧。”
“你如果能抽出一点时间,那还是一定要来的啊。”
吴毅刚足足等了有半分钟也没有听到月娥的回话,看来她已经挂断了电话,一种惆怅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在专用飞船还在途中时,梅秀也从网络新闻中得知,赴月谈判团圆满完成任务,吴毅刚即将归来的消息。网络新闻还透露,月盟是摄于一种新式武器思维炸弹的威力才接受斡旋同意谈判的。梅秀当然知道,吴毅刚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她已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她一直在惦记着他,思念着他。虽然还有两天他才能回到地球,但她却恨不得马上就去空天机场去接他。
在月署谈判团将要在空天机场降落之前,杨柳地生又一次来到月娥房间劝说她:
“姐姐,你就和我一起去空天机场吧,人家吴毅刚一直在追你,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总该去接接他吧。再说,你也不比他高到哪里去,拿的是什么架子呀。”
正在刷衣服的月娥放下了手中的刷子:
“你胡说什么呀,我说我比他高了吗?我什么时候拿架子了?你不理解我的感情。”
“你以为我不理解你吗?我知道你认为吴毅刚性格不适合你,你在他身上没找到感觉,你在科弗代尔那里找到了感觉,结果呢,这感觉根本不靠谱。”
地生说到月娥的痛处,月娥没有回答,也许真是她的感觉发生了问题。
地生又说:“你别愣着了,赶快和我去机场!”
月娥想了想道:“好,我和你一起去。”她在衣橱里选了件浅色薄纱料套服,随着地生上了阳光车,直奔空天机场。
当月娥和地生到达后,候机厅里已经来了许多人,他们好不容易挤到了离出口近一些的地方。
“月娥,月娥!”月娥听到有人在喊她,便环视左右,原来是梅秀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在向她招手。月娥见缝插针移动到梅秀那里。
梅秀高兴地说:“这回好了,地月达成了和平协议,你又可以到月球上去实现理想啦。”
月娥也充满希望:“如果双方都能批准这个协议,那该多好啊!”
“一定会批准的。要不是吴毅刚起了这么大作用,说不定真要打起来。我早就看出来,他会成功的。”梅秀的眼神里含着激动和兴奋。
不知为什么,这话月娥听得有些不顺耳,她隐隐感到梅秀好像是在影射她没有看出这一点。
来迎接的人越来越多,把候机厅挤得水泄不通。一阵小小的噪动之后,人们看到一架空天飞机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
当司空率代表团从出口进入大厅后,大厅里掌声雷动,人们纷纷把鲜花送给司空和吴毅刚。忽然间一群欢呼雀跃整天追息的姑娘们打出了一条横幅:“吴大息,我爱你!”
见到这种场面,月娥感到大厅里挤得简直没有自己立脚的地方,于是她想退到大厅外面去。
吴毅刚一眼就看到了月娥,他很高兴她终于到机场来接他,但又不知她为什么又要离去。他急忙大声喊道:“月娥!月娥!”
月娥好像没有听到,还在向外走。吴毅刚还想追上去,梅秀突然从人群中横插到他面前:“吴毅刚,欢迎你!”说着把手中的一大束鲜花送到了他的面前。
吴毅刚顺手接过鲜花,看到她那真挚而充满希冀的眼神,看到她那小清新的模样,不由得止住脚步。
梅秀含情脉脉地说:“吴毅刚,我明天晚上为你接风洗尘,你一定要来喲!”
吴毅刚漫步向前移动着。
梅秀跟在后面说:“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吴毅刚不再犹豫,语调坚定地说:“好,我一定去。”
随后他就跟着司空等人走了出去。
地生挤过来问:“梅秀姐,你看到我姐姐没有?”
梅秀朝着刚才月娥站的地方望了望:“刚才我还看到她站在哪里呢。”
“我得去找找她,你有空到我家来玩呀。”说罢,地生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第二天就传来消息,联合国安理会已批准地月和平协议,随后,月盟也批准了和平协议。
2
吴毅刚在自家别墅院子里,呼吸着春天夜晚特有的沁人肺腑的凉气,感到心旷神怡。当他注视着高高挂在天空的满月时,突然想起这是一个思月症发作的日子,但此时此刻自己毫无痛楚,而月娥和月石都不在身边,真是不可思议!他能确认的是,小爱德华真的给他治好了思月症,并且把他给放了回来。
深夜的天空给人让出了无限遐想的空间。吴毅刚从思月症想到了月盟,想到了小爱德华,想到本应是最恨我的人却给我治好了病,这是为什么,但没有想出结果。他又转而想到月娥,想到过去每到十五就往月娥那里跑,想到会不会真像月娥认为的那样,只是减缓思月症的需要,而并非出于对月娥的感情,也没有想出结果。他又想起在月球治疗思月病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情景,那情景忽的一下重又显现出来,这回他似乎看清了,是小爱德华、科弗代尔的身影,他们好像站在宇宙空间,看着月球在绕地球旋转,月球转着转着竟然脱离了绕地轨道,径直沿着地球运动方向飞去。他觉得太奇怪了,一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记起冷江说过的话,于是立即回到屋里,把他回忆起的情景用信息机发给还在月球上的冷江凌云。
易卜拉欣站在他的办公室窗前,凝视着远方。他并不是在欣赏窗外长江上的风光,而是在反复思考着一个一时难以确定的问题。
原来,冷江刚刚把他搜集的一项情报密报给易卜拉欣。这一则情报说,吴毅刚终于回忆起在月球上治疗思月病时脑海里偶然出现的情景,冷江猜测,这一情景可能和月盟有某种联系,至于具体是什么联系,什么含义,他也说不清楚。
这给易卜拉欣带来极大的困惑:冷江的看法猜测大于分析,又缺乏具体内容,一时还不能作为一件情报使用;但是,在目前这样特殊情况下,又不能麻痹大意,一旦疏忽或将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失。
易卜拉欣苦思冥想亦无结果,他甚至乞求真主给他以灵感,让他能够对冷江的情报作出正确的判断。他的大脑好像真的变得灵敏起来,他打开设在他办公室里的绝密信息通道,拿起电话:
“我是03,有事要和你商量。”
“我是野玫瑰,请指示。”
他把情报的主要内容告诉野玫瑰,要野玫瑰立即通过其他渠道核实。不久,野玫瑰报告易卜拉欣:“我当前收集到的线索是,月盟外空安全委员会近期好像有异动,据接近月盟高层人士透露,他们正在月球背面大量开采核能,并集中储存在背面某个秘密地点。具体内容还需进一步搜集。”
易卜拉欣对这个结果顿时引起了警惕,但一时又不能确定小爱德华他们究竟要干什么。正在烦恼之时,吴毅刚风风火火地跑来找他,说是有重要情况相告。
不等坐下,吴毅刚就急促的说:“这些天我苦思冥想,终于有了一个思路,那就是月盟可能是由于某种尚不知晓的原因,在我治疗思月症时,泄露了他们的思维波,让我感知了……”
“感知了什么?”易卜拉欣急切地问。
“感知了他们泄露出来的蛛丝马迹……”
“什么蛛丝马迹?”
“你想,我恍惚看到的是,是小爱德华、科弗代尔的身影,是他们站在宇宙空间,看着月球在绕地球旋转,月球转着转着竟然脱离了绕地轨道,径直沿着地球运动方向飞去。这就是他们秘密制定的《月权工程》里的一个重要内容。”
易卜拉欣惊讶极了:“你是说月盟想让月球脱离地球,使月球成为太阳系里的又一颗独立的行星!”
“是的,我想他们的《月权工程》不仅仅是要实现‘主权独立’,而且是要实现让月球脱离地球的‘天文独立’!”
“原来是这样”,易卜拉欣梳理一下思路,“难怪他们要在月球背面大量开采核能,并集中储存在背面某个秘密地点。”
易卜拉欣还是不放心,他又特意去拜访月球老人杨启闳。
易卜拉欣陪着笑脸,“杨老前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据您看,要想使月球脱离现有轨道,成为太阳系里的一颗新的行星,这在理论上能实现吗?在实际上能做得到吗?”
“怎么,有人想动月球的脑筋?”杨启闳也感到十分惊讶。
“不不,干我们这一行不得不提前做好防范,以防不测。”
“那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得到什么情报了?”
“我们并没有得到什么具体情报,只是想分析一下这种可能性,所以来向您请教。”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来说一说,”杨启闳略加思索道:“在理论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两千多年前的阿基米德就说过,只要给他一个支点,他就可以把地球撬动。现在我们可以说,只要有足够的能源,他们就可以把月球当作宇宙飞船,把它从绕地轨道上发射出去。”
易卜拉欣感到十分震惊:“照您这么说,如果月盟真的要这么干,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杨启闳宽慰他:“那倒不至于,因为这个计划要实施起来并不那么容易。虽然从理论上讲,发射时所需的能源可多可少,只是发射过程长短不同。但如果能源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他们即便开始行动,也得经过千年万年甚至是几百万年,才能完成脱轨过程,这对月盟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易卜拉欣并未赶到宽心:“可是,那样月球早晚也会脱离地球的,这我们很难接受!”
杨启闳道:“其实,月球自身也在渐渐远离地球,只不过这个过程非常缓慢。曾有两位美国学者通过对南太平洋里的鹦鹉螺及其化石进行比较研究,得到的结论是,在4亿年前,月球离地球只有16余万千米的距离,而在近7000万年以来,月球在以平均每年94.5厘米的速度远离地球。另一些科学家根据近3000年间的天文记录进行计算,发现月球正在以每年5.9厘米的速度离开地球。不管怎么说,月球正在渐渐远离地球已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您的意思是要听其自然?”易卜拉欣感到大惑不解。
“你理解错了,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月盟要想使他们的月权工程具有现实意义,就会考虑在一代人的时间里完成脱轨。而要做到这一点,要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把一个直径3476千米、质量为7350亿亿吨的月球脱离轨道,所需能量之巨大可想而知。他们一旦动作,我们在地球上是不难发现的。”杨启闳作了一个用力推动月球的手势。
“我知道,要想把月球当作飞船从轨道上发射出去,必然要建造一个巨大的核能推进器。您认为月盟可能把这个推进器建造在那里?”易卜拉欣恨不得一下子就从眼前这位月球老人身上了解到他想知道的所有问题。
杨启闳走到书房里的那台大型月球仪前,转动了月球的位置,让它永远对着地球的那一面正对着自己。他用手指着月球仪上的赤道对易卜拉欣说:
“你看,由于月球的一面始终对着地球,适于建造月球推进器的地方应该就在赤道上。当然,并不是赤道上的所有地方都适合,只有赤道圈上从0度经线穿过的地方到东经90度线穿过的地方这么1/4圈的位置上,才适合建造推进器。”
“在这1/4圈赤道线上,推进器建在哪里都一样吗?”易卜拉欣又问。
“不一样。建在0度位置所耗费的能源最多,这是因为它需要克服巨大的地球引力。而建在东经90度线位置上无需克服地球引力,全部能源都用来给月球加速,所需能源最为节省。如建在其它地方,所需能源数量处于二者之间。”
“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为了节省能源,月盟会把推进器建在东经90度线的赤道点上?”
“我也是这样看的,况且在那里建造推进器,至少在建造期间不易被地球发现。”
易卜拉欣在想,既然月盟已经同月署签订了和平协议,本应终止月权工程,可他们为什么始终对此严加保密呢?他们会不会表面上同意和解,而实际上还在坚持月权工程不放?这样一来,他们执行和平协议的诚意就成了问题。
想到这里,易卜拉欣说了一声“谢谢杨老前辈的指点”,便迅即回到崇明岛国安总部,走进总干事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以及和杨启闳谈话的情况向沃伊洛维奇作了汇报。
3
尽管国际安全组织对月盟企图把月球从轨道上发射出去的情报严加封锁,但在几个月后这骇人听闻的情报不胫而走,俄罗斯的一家名为《我爱地球》的新闻网站终于打探出这一情报,并在网上以“月球即将脱离地球轨道”为题爆料出去。各大门户网站和纸质传媒纷纷转载,电视新闻不断评论,一时间弄得全球沸沸扬扬。
梅秀家所在的社区也搞起一个以月球为主题的社区论坛,社区主任不知从哪里得到信息,说梅秀和参加过对月谈判的大息吴毅刚的关系很密切,便来央求梅秀出面去请吴毅刚参加社区论坛活动。梅秀碍于面子,只好答应下来。
梅秀怕吴毅刚不来,索性以攻为守。她在电话里对吴毅刚说:
“你真是守口如瓶呀!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你还不肯告诉我。”
“什么事没告诉你呀?”吴毅刚一时没听明白。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月球要脱离地球轨道呀。”
吴毅刚笑道:“可是官方到现在也没有公布呢。”
梅秀道:“我是说你,不是说什么官方不官方的。好了,我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补过吧。”
吴毅刚并未介意:“你说说怎么一个补法?”
梅秀十分恳切地说:“对你来讲,也就是举手之劳:我们社区晚上有一个论坛,你来给大家讲讲吧。”
“讲什么?”
“就是月球的事吗!”
吴毅刚爽快地说:“好,我去讲就是。”
梅秀欣喜地说:“你到我家来,在这里吃完晚饭我们一道去。”
吴毅刚答应了。
梅秀是个不善化妆的女孩,可当她和吴毅刚通过电话后,还是满心喜悦地去上了淡妆。接着她又在社区网上订购了许多食品、菜肴。当吴毅刚来到她家时,预定的食物也从购物管道中传送过来。
梅秀拿出红葡萄酒来和吴毅刚对饮。吴毅刚看着丰盛的晚餐高兴地说:“好久没看到这么多好吃的了。”
梅秀开心地笑着:“谁让你不肯常来,你要是肯常来,我每次都给你弄这么多好吃的。”
吴毅刚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他俩这顿饭吃得很高兴。饭后梅秀领着吴毅刚到社区之家。在社区之家图书馆旁边是演讲厅,今晚的论坛就设在演讲厅里,不少关注月球去向的人早早地来到这里。在演讲厅的门厅里,挂着许多图片,这些图片既有月球风光的,也有反映人类开发月球的历程的。
在长椅上坐着的两位老者情绪激动,愤愤不平。
“月盟也太霸道了,月球又不是它的私家财产,它有什么权力把它抢走!”其中一位说。
“就是,它把月球抢走,我们地球人夜里再也看不到月光了,没有灯光的地方将是一片漆黑。”另一位说。
社区主任走过来,梅秀把吴毅刚介绍给她。
“吴博士,您能亲临我们社区,这是我们的莫大荣幸。”
社区主任和他们一起进入演讲厅,在门厅里的人也跟了过来,很快就把演讲厅坐满了。社区主任站到前面,示意大家静下来。她大声说:
“现在,我们的社区论坛又要开始了,这次演说的主题就是月球。我们请来了参加过对月谈判的吴博士,首先请他来作演讲。”
在一片热烈而持久的掌声中,吴毅刚开始了他的演讲。他生动地介绍了到地月引力平衡点斡旋以及到月球上参加谈判的经过。在谈过最新时局的发展之后,他说:
“我认为,尽管传出了月盟企图把月球从轨道上发射出去的消息,但要想真的实现它,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因此,只要有耐心,我们是能够保住月球的。”
接着上来发表演讲的是一位女大学生,她激昂地说:
“月球问题一定要解决,和平解决也好,武力解决也好,反正地球人不能没有月球。一旦失去月球,那就会破坏天文平衡,给地球带来惨重的损失。就拿地轴来说吧,没了月球它的倾角一旦发生变化,将会使南极冰盖加速融化,海平面升高,沿海大面积的陆地将要成为泽国。所以,我们绝不能允许月盟把月球开走。”
一位大学教授说:
“月球是我们地球人进军火星和太阳系的中转站,现在各国在火星上的几支考察队,没有一支不是从月球发射基地出发的。地球如果没有了月球,进军太阳系的进程将要极大受阻。”
一位女医生说:
“当然不能允许月盟把月球从轨道上发射出去!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是要劫持月球呀!他们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们,他们是一群有心理疾病的人,他们是疯子!我提醒你们,一旦他们的企图得逞,地球人没有月球作伴,人们的生理周期将要发生改变,妇女的月经将会失调!”
一位老板激动地说:
“听到月盟要把月球弄走的消息,我感到十分震惊!我查阅了电子资料,没有了月球,地球上的潮汐就要减退,因为潮汐主要是月球引力造成的。潮汐一减退,对地球自转的阻力就要大为减小,长此以往地球的自转就会加快。大家想一想,如果到那时地球16小时就自传一周,我们的生活规律全被打乱了不说,就连公司里员工的工作时间也不好安排!月盟这样干,我们企业界也决不答应。”
接下来的是一位血气方刚的男大学生,他的演讲带着一种煽动的口气:
“各位,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地球人特别需要冷静对待。我们要从更长远的角度看问题,不能感情用事。只要月球在那里,我们就需要不断地对它投入,这一百多年来早已成为我们的一个巨大负担。没了月球,地球不受牵制,地轴自然就会正过来。到那时,全球不分四季,全年日照均匀,大地一片葱绿,我们一定能生活得更好。月球要远走高飞,就让它走吧!”
“他胡说!”台下有人喊道。
“我没有喝醉,我在说真话。你们想想,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呀,让他走吧!”
“他是不是月盟派来的说客?把他轰下去!”有人喊道。
“把他轰出去!”“把他轰出去!”演讲厅里一片喊叫声。
社区主任出于安全上的考虑,让几位工作人员把他劝离会场。
会前坐在门厅里议论的一位老者发言了:
“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不像话了,实在是缺乏教育。我们年轻时,哪敢这样口出狂言?我们要加强对儿童的培养,从小就要给以文化熏陶。当然,要让他们从小就学习古诗。如果没有了月球,将来的儿童从小就没见过月球,你怎么给他讲解‘床前明月光’这样的诗句呢?你要用多少时间才能让他理解什么是月球呢?为了我们的后代,我们也绝不能让月盟的企图得逞。”
这时一位职业女性钟女士走到台上说:
“前些日子,我们全家到墨西哥去旅游,在马德雷山脉的一处古人类遗存的摩崖石刻中,看到了代表月亮的图形符号。要知道,这种原始社会留下的图形符号我在神龙架的山崖上也看到过。这说明,月球在全球的原始人心目中,不论是亚洲的还是美洲的,就已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所以说,人类对月球自古以来就有一种割不断的依恋。我同意大家的意见,我们绝不放弃月球!我倡议,我们要联络中国的和各国的反对月球脱离轨道的人,组织起来,成立一个联盟,阻止月球脱轨!”
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
演讲还在进行着。吴毅刚见时间不早,对梅秀说:“我家路远,先走了。”
梅秀挽留道:“听完再走吧,回不去可以在我那里住吗。”
吴毅刚道:“明天一早我就得到班上,早上从你这里走怕是来不及的。”
说罢,吴毅刚起身往外走,梅秀也起身出来送他。
4
地球会不会失去月球成了亿万地球人关心注目的焦点,世界各大通讯网站、全息电视台网纷纷围绕这一热点新闻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报道。一切与这一热点新闻有关的人物都成了各国记者采访目标,杨启闳作为全球为数不多的人类开发月球见证人更成为众多记者的追逐对象。
由于杨启闳年事已高,他的儿子杨李剑英和家人商量好,为了父亲的健康,也为了不打乱父亲生活的平静,一切采访者必须通过他来联系,而他将婉言谢绝对父亲一切形式的采访。
许多记者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去。一些精明的记者想方设法,通过杨启闳的老同事、老部下、老朋友介绍,企图见到杨启闳,但都被杨李剑英挡在了门外。
欧联邦电视台网的年轻记者施莱德另辟蹊径,他不知从哪儿得知吴毅刚和杨启闳甚熟,就去联系采访吴毅刚。不巧吴毅刚近来工作很忙,况且好几位预约采访他的人已经把空闲时间排得满满的,一时无法再安排。热心的吴毅刚告诉施莱德,杨启闳最疼爱他的孙女杨柳月娥,如果设法联系上她,只要她愿意出面劝说她爷爷,那么就有可能采访到杨启闳。
施莱德得到这个消息如获至宝,他在向吴毅刚打听了杨柳月娥对当前时局的政治态度后,立即拨通杨柳月娥的万事通:
“请问,您是杨柳月娥小姐吗?”
那边传来了杨柳月娥的声音:
“您是……”
“我是欧联邦电视台网常驻上海的记者施莱德,我台的许多观众强烈反对月球独立,反对月盟把月球劫持到其他地方,他们很想听听你,一个出生在月球又致力于用能源把月球和地球联系起来的年轻人,对此有何看法。我非常希望能采访您,希望您不要让我的观众失望。”
“……那好,我同意接受您的采访,不过您不能到我家来。”
“没关系。下午3点在月球开发署大门外见,好吗?”
“好,下午见。”
下午3点当月娥赶到月署大门外时,施莱德和一名摄像记者已经等候在那里。
摄像记者已经为月娥找好了一个路边长椅,坐在这里正好能把月署那座树状结构仿生塔楼作为背景摄入画面。施莱德寒暄一阵后便开始了采访。
在谈完她对时局的看法、对月盟要求独立并企图把月球劫持到其他地方的态度后,施莱德请她谈谈人类100多年来开发月球的艰难历程,谈谈月盟产生、发展、演变的过程,她迟疑了。她为难地说:
“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爷爷……”
施莱德不失时机地说:
“您是不是能引荐我去见见您的爷爷?”
“他现在不接见记者。”
“如果您的爷爷能出面谈一谈,一定能让更多的人起来反对月盟搞独立,这对您所支持的事业至关重要。”
“就算我同意了,我叔叔也不会同意安排的。”
“那您就再想想办法嘛,现在是动员人们起来反对月球独立的最好时机,可别错过这次机会呀。”
施莱德的话打动了月娥,她想了想说:
“好吧,我给你们创造这个机会,但也不能让我叔叔为难。明天我叔叔要到西藏去上几天班,你们后天到我家来吧,我爷爷那边由我去说,但千万不要再带其他人来。”
“谢谢您了。我们做的是独家采访,决不会让别的记者来凑热闹,您放心吧。”
月娥想要交换电子名片,把她的万事通拿出来晃了晃,施莱德见状也把自己的万事通取出,和她的万事通轻轻碰了一下。
回到家里,月娥在书房里看到爷爷:
“爷爷,月盟越闹越过分,您是月球老人,也该出来公开谴责他们了。”
杨启闳神情凝重:
“你们担心我的身体,拒绝记者来访,也是一番好意。这几天我也在想,总不能只顾自己身体而不顾地月关系的大局,我有许多话也想找个机会说一说。”
月娥这才把施莱德要来采访、她已答应他的事说了一遍。
杨启闳开心地笑了:“这鬼丫头,竟敢设了圈套来套我!”
月娥也笑道:“爷爷,我哪里敢套您哪,这不是怕您不答应,怕错过时机吗。”
杨启闳想了一想道:“也好,不过你得把吴毅刚给我找来,不然我是不会接待的。”
“人家要采访的是您,你找吴毅刚来干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道理。”
“好吧,就按你的意见办。”月娥只好依从。
月娥早已看出爷爷的心意,其实这几天她也在考虑,吴毅刚是不是真的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上自己,而并非只是为了缓解思月症?也许,和科弗代尔感情的破裂,真的说明了凭感觉找到的爱情并不可靠?也许,梅秀所作的电脑婚测不无道理,吴毅刚真的是我最合适的人?
地月和平协议签订后,月娥又开始忙碌起来。由于地月争端的影响,她的微波输送月能工程已经耽误得太久,现在她又可以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奔忙。她也想在她再次去月球之前,找个机会好好和吴毅刚谈谈。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去找吴毅刚。
地下磁浮列车风驰电掣般的把月娥送到了目的地。
月娥站在吴毅刚家别墅门前按了按门铃。出来开门的是张阿姨。
“您好,您是……”
“我是杨柳月娥,是来找吴毅刚的,她在家吗?”
“哦,您就是月娥姑娘,我常常听吴博士谈起您。他在书房里呢,快请进,块请进。”
吴毅刚在楼上书房里听到外面的门铃声,便出来站到与大客厅相望的回廊上,正好看到月娥走进来。
“月娥,是你呀,你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吧,难得难得。”说着,吴毅刚就往楼下走。
“你别下来了,我去看看你的书房。”月娥边说边上楼。
“好啊,那就请吧。”吴毅刚把月娥领到书房里。
书房里的纸质印刷品并不多,书架上被一盒盒芯盘塞得满满的,有一些像是书的东西其实也是一个装芯盘的盒子。桌上的一台电脑,可卷式大显示屏已经展开,上面呈现着一些杂乱的公式。
“你从月球回来后,在干什么呢?”吴毅刚问道。
“我希望早日解决月盟问题,我好重回月球,实现月地微波输能。可现在我在地球上能干什么呢,除了参加一些反对月盟闹独立的活动外,只能在家里等着月地航线恢复通航。有时我感到无所事事,常常回忆一些往事。今天到你这里来之前,我还翻看了在交大读书时的照片,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交大虚拟乐园里玩的情形吗?”月娥又陷入回忆中。
“记得,那一次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说不定就是受到那次玩的启发,才有了后来的波视技术呢。”
“现在想起来,还是学生时代最幸福愉快。”月娥十分感慨地说。
“做学生时感情比较纯真,心情也就特别好。”吴毅刚也有同感。
“在我的印象里,你从那时起就对我很好,但我后来误认为那是思月症……”月娥的脸颊红润起来。
“我记得,我的思月症是在你25岁生日聚会之后才犯的。”吴毅刚坦率地说。
月娥向吴毅刚靠近一步,几乎就要贴到他身上。吴毅刚已经听到她的急促的呼吸声,感到她的心跳在加快。她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他,深情地说:“那就让我们从那一天重新开始吧。”
月娥的脸颊和他是那么的近,只要他稍稍低一低头就可以吻到她那微红的、颤动着的嘴唇上。这不正是他多年来一直盼望得到的吗?迟疑了一会儿,他并没有低下头去热吻她。也许是治愈思月症的他,在想法上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反而接受了月娥以前的一种说法。他微微后退了一小步,说:“不,我过去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思月症惹的祸。”
月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吴毅刚的话对她的刺激太大了。她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发颤:“以前你那样追我,我都没答应。今天我主动向你表示,你反倒拒绝了我!是不是那个科弗代尔还让你心神不宁?告诉你,我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说罢,拉开房门就往楼下走。吴毅刚跟在后面说:“你别误会,我说的也是实话。”
月娥气呼呼地走出大门,一转身又回过头来,对吴毅刚说:
“你也别误会,我不是来求你的,是我爷爷让我来找你,请你明天下午早些到爷爷家去,有记者来采访,要你去作陪。”
月娥就这样离开了吴毅刚的别墅,她走后好久,吴毅刚还愣愣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