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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巨树纪元(伊始——巨树纪元16931年)

事实上,那块苔藓是我们其中一个拥有高级智能的个体有选择性放下的实验标本,虽然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迷恋起了说谎的感受,但是他确实直到我们完成了这个故事的编著和那封寄给您的信笺之后才报告了这一点。

不过我想这对于您来说无关紧要,对于整个故事也一样。

这块苔藓下落的位置在潮汐星的赤道附近,在每个当地年的三分之二时间中这里都会呈现出比较高的温度反应,无论是强对流天气还是潮汐作用都处于比较强烈的位置。

由于这块“苔藓”曾经其实是某个巨大植株体的子代殖体,而且它们的祖先曾经试图吸收星球内部的熔岩,高温和高化学反应对它来说应该是非常不错的美味。

唯一引起这个植株体不适的东西似乎只有水压了,平均五万七千米深度的海洋比地球上的海洋压力大很多,就算是它也只能在浅层先行发芽。

不过这颗星球正处于混乱的造陆运动和地质板块碰撞时期——毕竟也不全是水,在大约两万一千多米深度的位置,一处正在进行喷发的火山散发着比较浓郁的热量和高硫化物。

另外说一下,这片海洋的组份与地球的还有点差别,硫化物和镁离子含量非常高,有些地区还存在着聚集起来的甲烷和乙烷,更奇特的是这里的海水中有一部分微量的乙醇成分,虽然在我们的探查之中它比例并不是很高,但这里充沛的海水容量也就代表着乙醇含量其实非常巨大。

然后呢……

然后这株植物就此依附在火山口的边缘,一边靠着海底热泉的能量和硫化物反应增长着自身的生物质储量,开始按照地球生物态的变化形式对这里开始了演化转变。

在两个潮汐日之中,它的根系就已经将那座生长于板块根座之上的火山群系完成了链接,占地大约两平方公里的火山群所产生的热能不断地供给着这颗植株体,在它那被刻在基因组之中的信息操控之下,它的生长速度呈现出爆炸式的上升。

然后,这株来自于遥远文明的植物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性,源于深海矿层的金属元素被它转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抗压性极强的根菀沿着海床山脉的边缘逐步地向内发展,钙化严重的根系最终在熔岩河之外的凝聚态岩石前停下,开始横向发展。

潮汐的星球构造体之中,内核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呈现出半固态的内核与庞大驳杂的熔岩系相互链接,在这些繁杂的熔岩系中充满了暴戾的热量和光,生命体根本无法在其中生存。

过量的重元素对于植株体的生长几乎毫无益处,对于这株植物来说,星球内核所提供的热能还算的上有点用处。

顺着岩石内层的孔隙和深海水层,植物开始将整片内核包裹在自己的躯壳之下,霸占从海底传来的剧烈能量。

在岩石层中缓慢地腐蚀、成长之后,潮汐的较浅层海水逐渐沉寂了下来,热能仅仅来源于天空中那颗VY-25,海洋中持续进行的聚合反应因为热能的急剧下跌而逐渐放缓,本应产生复杂生命物质的原始汤因为植物体的入侵逐渐失去了可能。

第一个足以产生影响的时间节点,是巨树纪元的第2403年,这棵植株体开始将自己的躯壳延伸至海面以上,开始生成第一片“叶”。

虽然来自于阳光的热能和光能并不如星球核心所提供的更为优质,但是这些能量胜在储量巨大,完全可以通过巨大的数量来弥补质量的不足。

于是凭借着生物质储量的丰富,这棵已经可以被成为“巨树”的植物在星球层面展开了一场壮观的扩展活动。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潮汐的颜色从光线折射而成的深蓝转换为了树冠的浅绿色。

智能程度不俗的巨树植株体在脱离母体之后第一次成长到如此的程度,然后这个遵循母体基因的家伙开始了第一次探索。

从夏尔里克那里继承而来的探索精神让它最终决定去往自己在休眠期错过的宇宙星空进行一次观察。

在巨树纪元第3012年,巨树将自己的枝干伸展向天穹,同步扩展而出的绿色叶顶将整个星球的体积增大了百分之四十。

在重力允许的情况下,这差不多是巨树结构允许的最大高度了,活性纤维和近乎完美的力学枝杈结构所能到达的位置仅仅是潮汐的对流层,距离它所向往的宇宙星空还有巨大的差距。

急于将自己的躯体延伸到星空之中的巨树开始提取这颗星球的能量,将自己的根须向着熔岩层进行伸展,以一种近乎竭泽而渔的方式将自己的枝干铸造成为一根足以通往外界的金属高塔。

在巨树纪元第4352年的时候,巨树的第一根金属枝干崩塌了。

潮汐的含铁量很低,金属材料大多数是比较重的银、金、铜以及汞,很难被提取为合适的铸造材料,强行构筑而出的金属尖端在触碰到大气层稀薄边界的时候,产生了一些裂痕,温度的降低也使得它彻底开裂。

最终,在潮汐核心被消耗掉百分之十后,巨树的第一次尝试宣告失败。

在千余年的影响下,巨树叶顶之下遮盖的所有海水都因为低温产生了冻结。

这里的冬天自从巨树伸展开枝叶以后就再也没有停止过,虽然海冰的厚度一直维持在三千四百米上下,但是这些冰壳之下的海水依旧完全没有任何新的变化,一切似乎都因为巨树植株体的成长而陷入了停滞。

第三次影响世界变化的事件在巨树纪元第8949年。

在经历了第一次失败的尝试之后,巨树逐渐尝试将自己的身躯构建成为钙化的高塔,企图通过承重力度更大的钙化物质来将自己的身躯进一步拔高。

钙化的过程非常缓慢,这一活动持续了将近三千多年的时间,海水中富足的镁离子和钙离子被巨树提取了很大一部分,用于将自己那层建筑地基般的承重构建进行进一步的填充加固。

但是海水之中钙元素的含量是有限的,在这个限度到达之后,无论巨树再怎么提取,它的地基也没办法进一步稳固了。

巨树知道自己能到达的基层高度已经是上限了,但是依旧没能成功将自己的躯体伸展到星球大气层之外。

没有办法继续发展的它只能继续吸取着日益减少的热能和光能,维持着自己庞大躯体的生物活性。

之后持续发展的5302年时间中,巨树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发展方向,一直处于半休眠状态,维持着自己的生命体征,准备迎接世界和自己的终末。

在巨树纪元第14251年,几颗锰核的小行星撞到了潮汐的表面,引起了冰层的碎裂,强大的冲击波和冰霜碎粉在叶顶层迅速扩散,强韧的叶顶虽然在开始受到了一小部分的损伤,但是这些损伤并没有再度扩大,仅仅停留在了叶顶可以忽略的破损上。

但是这颗小行星最终唤醒了沉睡许久的巨树,它的意识在强烈的撞击发生之时便已经醒来,完美地观测到了这一次冲击以及其衍生而出的爆炸。

在炫目的光焰之中,那颗锰核的小行星与冰面同归于尽,燃烧的炽热火光将它的底层叶顶照亮,带来了一种虽然轻微但是存在的推动力。

这种推动力给巨树带来了再一次的希望,那种刻在生命之中对星空的祈求让它决定在自己生命最后一刻进行一次赌博。

巨树将自己的身躯收缩起来,光照和温度极少的位置被彻底舍弃,冗余的生物质被重新构成热能,最终它进化出了一种极其不稳定的辐射能产生组织,虽然它在曾经的世界中无时无刻不在承受辐射的侵扰,但真正要将生物能转化为辐射能还是非常复杂的。

失去了主导体“夏尔里克”之后的植株体只能自己去摸索,当然一时间产生的辐射能系统非常的不稳定。

如果它愿意将自己身上一半的能量作为代价,潜心研究一下如何造就温和辐射能的话,这颗巨树的种子还是有机会进入星空的。

怪就怪在它太着急了。

急剧扩展的不稳定能量被它用致密而厚实的躯体封锁了起来,贪心不足的它打算直接利用一场爆炸将自己推向宇宙,几乎所有的生物质都用来构成在自己身体前端的发射组。

其余被它视为累赘和失败品的生物组织则完全被遗弃在潮汐的荒野之上。

当然,如果一株植物能够凭借最为粗犷、原始的爆炸来将自己提升到宇宙文明级别的话,那就太不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了。

在巨树纪元的最后一天,第16931年,这棵巨树引爆了自己埋藏而下的核聚变物质。

湮灭的辉光将它钙化的残骸抛飞到对流层的外层面之中,被席卷潮汐的巨大冲击波完全碾碎的冰冻粉尘形成了一场在大气层中肆虐的风暴。

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巨树确实达成了他的梦想,从一棵平凡的地面植物成为了星空中的存在,虽然只有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它看到了外界的一切,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于满足和乏力之中蜷缩成一团,漂浮在潮汐的引力轨道上。

无数伴随着它而迸飞的碎片在天穹之中凝聚,在大气层风暴越演越烈的时候缓缓形成了一个新的星球,这颗星球距离潮汐并不算很远,在潮汐的引力牵引之下很有可能在七百年内重新坠落于其中。

我们暂且将这颗半卫星命名为“钥匙”,暂时将这个无聊而单调的巨树纪元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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