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繁星闪烁,如同在墨色的底板上点缀了一颗颗晶莹发亮的珠子,珠子们连绵成河,把苍穹装饰成为银河。
好像倒映了这银河一样,地面上繁灯成片,亮如白昼,城市的街道在华灯暮色里流光溢彩,把魔都最为璀璨的一面呈现在天河之下。
上千万人的大城市,太平洋海岸线上硕大的一颗明珠。
魔都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每一天这里都有一夜暴富的幸运儿,也有一朝坠地的大人物。
人人都有机会。
机会有好的,也有坏的。
就看怎么把握。
为了争取好的机会,很多时候,要用生命去把握。
聂尘用一根长长的登山绳绑着自己的腰,从一栋十来层高楼的天台上沿着大厦的玻璃外墙慢慢垂下去。
他的脚踩在幕墙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细细的绳索在体重的引力下不住颤抖。
头上冒着冷汗,毕竟身下上百米距离的路面上,呼啸而过的汽车带起的劲风能一直吹到这个高度上来,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摔下去就粉身碎骨,绝无例外。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怕死爬上去也划不来,一定要把照片拍到!”
聂尘给自己打气,朝下面瞄了一眼,立即又扭头闭目凝神。
风不断吹过,绳子摇摆,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左右摇晃。
他双手紧紧的抓着绳子,全身都在颤抖,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
嘴里骂了一句。
“做兼职狗仔做到这个样子,绝对是魔都第一人!”
“这张照片起码要卖出去两万块!”
趴在幕墙上喘息了一阵,聂尘觉得像只壁虎一样在高楼的外墙上发抖也不是个事,得趁着心气还在,抓紧把正事办了。
他壮起胆子,又朝地面上看去,那几个穿着黑西服的保安仍然尽责的在酒店门口游弋,注视着进出的每一个人。
从这里看下去,他们像几只蚂蚁一样渺小。
在大厦里面的大厅里、电梯口处、甚至九楼的楼道里,同样站着保安,戴着标志性的墨镜,像一尊尊黑衣金刚般的守着909号套房。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有人竟然会用从天台垂直降落的方法直接下滑到909号房的窗口,像个洗窗工一样出现在夜色阑珊的窗景外面。
这正是聂尘的得意之处,当研究过这里的安保之后,有蹦极经验的他立马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只不过……这特么比蹦极刺激多了。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的,从酒店的后门溜进去,坐货运电梯避开保安耳目,直上天台,没有任何人发现聂尘的行踪,他犹如一只老鼠,在一群猫的眼皮底下要偷猫的食物。
唯一有点偏差的是,聂尘在半空中发现,自己降下来的位置不大对头。
窗户里面是一个空房间,909号房还在自己右侧几个身位之外的隔壁。
聂尘想狠狠的扇自己一个耳光,但因为怕痛又作罢了。
千算万算,怎么在这最关键的位置选择上出错了呢,难道要前功尽弃?
不能!
决不能!
参议员和当红女星开房偷腥的新闻绝对可以上头条,只要拍下一张照片,整个学期的学费加生活费都有着落了。
孔子说过,不能半途而废。
肯定有办法的。
聂尘四下里张望,在夜风中像只挂着的蜘蛛。
那根登山绳就是蛛丝,他在蛛丝上荡来荡去。
很快的,他就决定了。
绳子能支撑他用稍微大点的动作做钟摆运动,只要用脚在玻璃墙面上蹬几下,把自己甩过去,借着从窗前滑过的几秒钟,他用半年时间勤工俭学的积蓄买来的数码相机绝对能用连拍模式拿下好几张照片。
只要一张能用,就够了。
那些花边杂志不会在意照片的质量,他们只看内容,是丑闻就好。
把脸拍出来,就可以卖钱。
这有些危险,聂尘抬头看看上头,那根从天台垂下的绳子绑在巨大风机的铁架上面,很牢固。
深吸一口气,在脑中幻想了一下现金积累成堆的画面,再睁开眼时,聂尘满脸都是扭曲的坚定。
脚先试了试玻璃的坚固程度,这种外墙玻璃都是钢化的,铁锤都不一定砸得开。
然后用力一蹬,聂尘的身体借力而起,横向漂移,整个人如同物理课上老师手里的悬锤,从左至右荡了过去。
909号房里亮着暧昧的灯,从窗中透了出来,这令聂尘心中窃喜---里面的人没有拉窗帘。
这座酒店孤零零的建在市郊,周围一片开阔,没有比九层更高的建筑。
房中的人因此而大意,觉得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还有人能从窗口偷窥他们的私情。
聂尘像蝙蝠侠一样从窗前掠过。
一瞥的惊鸿中,巨大的套房里两个热情如火的身影正黏在一起。
大好的时机啊。
聂尘忘了危险而笑了起来,放开绳子把相机举起,一手虚按快门一手端着相机,仅靠绳子固定自己,等荡回去再次掠过的时候,就是发财之时。
有一种风,叫做高楼风。
风忽上忽下,忽强忽弱,没有定数。
一阵强风之下,甚至能吹走一个成人。
遑论聂尘这种身在空中没有依托的情况了。
“呜!”突起的风声里,他像纸片一样被刮得飞起,在上百米的空中打着螺旋。
啊啊啊啊啊!
聂尘张着嘴巴在心里失魂落魄的大喊,此刻他还牢牢双手紧抓价值几千块的相机,实在舍不得丢下它去抓绳子。
他甚至不敢喊出声来,唯恐惊动屋子里的人。
“砰!”
他被狂风吹得一头撞在玻璃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一撞令他头昏脑涨,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反弹力就把他弹离开来,又弹回空中,旋了一圈,再次撞向幕墙。
“砰!砰!砰!”
连撞几下之后,聂尘像只啄木鸟一样终于贴在了玻璃上。
他鼻子都撞出血了,额头上都是青紫色,全身像被货车撞过一样骨头都发痛。
“艹!”
聂尘昏头昏脑的咒骂一声,半响才清醒过来,庆幸玻璃的质量真不是盖的,否则人一定破窗而入,撞进房间里去了。
赶紧低头看看相机,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啊,相机竟然被自己护得毫发无损,长长的镜头连一丝裂缝都没有。
拍照拍照,赶紧拍照。
抬起头,窗户里面,大床凌乱,一个裹着床单的肥胖中年男子瞠目结舌的站在窗口,见了鬼一样看着聂尘,一个女子躲在床后,看嘴型正在尖叫。
隔着窗户玻璃,四目相对,无比的尴尬。
聂尘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按动快门,相机闪光灯发出一道白光,在夜空里像闪电一样耀眼。
几个黑西服冲进屋里,胖子激动的对着窗外破口大骂,手舞足蹈,黑西装们显然也被窗外的聂尘吓了一跳,震惊之余,目露狰狞的朝他走去。
聂尘手脚发颤的想往上爬,却手软脚软怎么也爬不动,刚挣扎几下,就被打开窗子的黑西装拉了进去。
风继续吹,夜色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