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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梯

就在场下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声冷哼如雷鸣般响在众人心头,瞬间场中无人说话,均抬头看向头顶仙师,等待仙师发话。

为首的老者凌空走了出来,俯视下面所有人,嘴未动,声音却响彻天空,“妙音门招徒正式开始,所有人登梯上行,一个时辰为限,踏上天梯最上九阶者可入门,途中不得回走一步,否则视为放弃。”说完便盘膝坐于虚空,闭目不语。

老者所说的天梯正是众人面前的石梯,石梯后接山体,阶面布满玄奥纹路,石梯目测近千阶,最下面宽二十余丈,愈上渐窄,直接雾霭氤氲的宗派山门,这山梯虽高,但来此参加入门大会的全都年盛力壮,里面不乏有习武锻体之人,区区千余阶自是不在话下,更何况有一个时辰的,就算身体孱弱的普通人,一个时辰也绰绰有余了,众人虽心中疑惑,但仙师发话,谁也不会傻到提问,只管照做便是。

当下,已有几个轻功了得的江湖高手已提气飞纵,越过人群,向石梯掠去,眨眼间,已登上十数阶,其余人也飞快的奔向石梯,那乞丐也被人流裹挟着踏上石梯,而红衣女子修士已然不知踪影。

众人大多卯足力气向上攀爬,争先恐后,这些是对自己体力有信心的,区区千阶台阶,最多一炷香就登完了,还有小部分人落在后面,一步一步,这些人觉得仙门试炼定不会这么简单,当下先保证体力为好。

事实证明,仙门试炼果然不简单,刚踏上这石梯,大多数人并未感觉异常,然登上数十阶后,众人便明显感到身体变重,并且每上一层就会重上一点,只是现在所有人都还能承受,而已经登上百阶的,除一些练武之人仍旧游刃有余外,其他赶着登梯的已经有人腰都弯了。

虽然百阶石梯增加的重量尚在人的承受范围内,但举目望去,不过才攀爬十分之一,如果上面的每一层都会继续增加重量的话,能攀爬到最上面九阶的,怕真的是寥寥无几。

所有来参加选徒大会的有缘人都会想到入门试炼不会简单,但没料到竟如此简单粗暴,难道这些修仙需要如此体力吗?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仙师大汗淋漓的形象。

半时辰后,一改大会开始前众人争先恐后攀爬的景象,几乎所有人都慢下来,人人只觉背上多了一座小山,而且是还在不断加重,虽然每一阶都之增加一点,但奈何石阶层多,这样的话别说一个时辰内登上最上面的九阶,登上九十阶都难。

但仍有少部分人稳步攀登,比起其他人的狼狈,他们显得格外从容不迫,这部分人不是武艺高绝的江湖宗师,而是些锦衣绣服的公子小姐,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形,却越过一个又一个武林高手,本就身体疲惫的武学宗师们惨遭心境打击。

这时已有人看出端倪,这些人稳步攀登的人,基本都有亲友在仙门中修炼的传闻,其中就有李天德,他的哥哥自幼被妙音门收为弟子,所以稍有头脑的人已经明白这怕是这些人的仙师亲友给的眷助。

虽然早已了解这世上的规则,但众人还是被打击了一把,好在没有不灵光的喊出不公平的话来,然而更打击的还在后面,这些稳步上前的人中,竟然还有一个乞丐,没错,正是在山下和李天德起冲突的乞丐,他仍旧一副邋遢呆傻的模样,目光无神一步一步的上着石阶。

众人纷纷侧目,原本以为是个不知道从哪偷来‘仙引’的乞丐,竟然是有仙助,难怪无惧李天德的挑衅,但是不知为何这幅打扮,想来这就是不拘小节吧,早知如此,但是在山脚真该好好去结交一下的。

就在众人都暗自猜测乞丐的身份,连不修边幅都被理解成不拘小节的时候,李天德也看见了那乞丐,他顿时感觉自己像吃了秽物似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该死的乞丐成心戏耍于我不是,明明仙门有人,还要穿成这幅模样挑衅于我,害得我被仙子迁怒,真个该死,越想越气的李公子转头不看,全然不记得是谁先挑衅谁的。

大会开始时,从仙门内飞出来的年轻仙师们皆落在一处山崖凉亭中,居高临下看着天梯上奋力攀爬的众人,讨论着那些从容不迫登梯的门内亲友何人,哪些人已经开识修炼,哪些能够登上最上面九阶成为妙音门弟子,甚至开始争夺前三阶合格者的名额,这些年轻修士都是内门各长老的弟子,负责观察登上天梯前三阶的合格者,为各自师父争夺弟子名额时能够有主动权。

“咦,诸位师兄看那,一个乞丐在稳步攀登,莫非身后也有亲友在师门内?”有一修士发现正在缓步上行的乞丐,衣衫褴褛比那些锦衣玉服的富家公子还惹眼。

“既然有亲友在门内,为何这幅打扮,难道是哪位师兄觉得此人与我等师门有缘赠了符箓?”众人的目光开始向乞丐身上汇聚,这句话一出口就引的几声低笑。

“四体健全却甘愿乞讨为生,可见其心懒志惰,不思进取,妄想靠选徒试炼一步登天,就算侥幸登上天梯上九阶进到我门修炼也不成大器。”

“哼,蓬头垢面,成何体统,当这里是世俗街巷吗?”

“师兄所言甚是,我等山门重地,岂容此等小儿玷污,趁早将其赶下山,免得引人耻笑。”

……

这次门内有亲友的几个参会者众人心皆有数,此子不在其列,所以议论言辞多为批评嘲笑为主,几句‘怕是另有隐情’‘能平稳登梯定不简单’等这些委婉之言却无人应和。

这是有人说了一句:东方师兄如何看待此人?登时所有人皆停下议论,将目光聚到一白衣修士身上,静等其发言,可见白衣修士在众人心中的威望。

复姓东方的白衣修士神态温和,凝神看了登梯速度虽慢却稳的乞丐一会,方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亲友在门内修行,但是他确实身无恩眷,是凭自身之力在登天梯,我以内目识观其经络,不见灵息,但筋骨隐约生光,呼吸暗含律音,应当是修行过体修的锻体之法,是以能够承受天梯试炼大阵的覆压。”

听到东方师兄的分析,众人皆了然点头,自然也引来赞叹附和,白衣修士仍旧谦谦如玉,没有丝毫自得神情,他微皱眉头继续道:“诸位师弟若以内耳识听此人心弦之音,就会发现其杂乱无序,嘶哑刺耳且含明朗的愤恨之意,应是不久前人生遭逢巨变,伤了心神,只怕难过天梯第二段问心关啊。”

凡俗之人内心欲念过多,自认为暗藏内心不浮于表面不赋予行动就不为人知,殊不知这在修行有法的修士眼中耳内,都如明光惊雷一般一览无遗,这些负面情绪和欲念也会影响修士心境,是以,修行之人多远离世俗。当然也有以红尘炼心的宗派和法诀,很多静心修炼的修士到了瓶颈期也会选择下山历练,世俗尘多心杂,很多心境修为不高者被滚滚红尘染了尘埃,乱了道心,要么一身修为付之东流,要么堕了魔道。

山崖凉亭上,众修士不禁有些赧然,自持身份卓然者,担心凡俗欲念染了道心者,都没有去用修行之法观闻下面众参会者根骨和心弦,就在上面肆意点评嘲讽,看似高高在上,实则何尝不是心境不纯的一种表现,这时天梯上已有人踏上第二段问心观,乘机换了话题,也正好看看那乞丐在问心关的表现。

一个时辰的时限已过大半,天梯上,身有仙门亲友仙师眷助之人遥遥领先,后面跟着的两三百人也已爬上大半数之阶,举目上望还剩不足百阶,仙山门邸已近在咫尺,成功在望,仙门内袅袅云烟已触手可及,不竟都精神大振,欲一鼓作气冲上去。

可就在此时,除身负的重压外,众人只觉隐有声音响起,起初不是很清晰,以为幻觉,愈往上声音愈清晰,此声音不似从耳朵里听到,而是在心底传来,这声音极具诱惑力,不断的劝说登梯之人停下休息一下。

登梯之人即来此处参加仙门选徒大会,自不会被这点劝诱之音迷惑,全当听不见,紧要牙关向上攀爬,只有部分人忍不住听从来自心底之声,停下脚步欲休息一下再继续攀爬,不想只要一停下脚步,浑身压力全都消失不见,不禁脚下一软只想坐倒不起,更是再无心气往上再踏一步。

随着愈接近山门,试炼的不仅限重力和幻听,众人眼前开始出现幻象,有人看到脚下有黄金珠玉,有人看到有绝色仙女在身侧柔声呼唤自己,甚有人突然发现自己已不在苦苦攀梯,而是成为仙剑在手,斩妖除魔的仙师……

无论是看到什么,只要为这些心中欲念所化的幻象停下脚步,就会越陷越深,难以自拔,低头捡金银的抬头时已发觉自己家财万贯,富甲一方,被仙子呼唤停下的人已是众美环绕,夜夜笙歌,斩妖除魔的仙子更是已成仙成圣,享人间供奉……

那乞丐也已经踏上百阶之内,幻听时还好,可幻象降临时,正如白衣修士所言,那乞丐浑身颤抖停下脚步,本来呆滞的脸上充满恐慌,曾经经历的惨祸像噩梦一样再次袭来。

惊恐无助的青九儿,浑身是血的赵叔和赵姨,莫名死去的村民,强大恐怖的压力,自责和胆怯爬满全身,这乞丐正是半年前经历灭村之灾的周墨,经历重大刺激,浑浑噩噩的靠着走到这里,不想心底的恐慌被幻象勾出,竟让他恢复了神智。

周墨明白自己的处境,他知道不能停下还要往上,他咬破舌尖,疼痛感和血腥味让他稍微清醒了些许,挣扎着继续往上攀爬着石阶,然而越往上幻象就越清晰,同时也不在是一层不变的回播,倒在地上的村民拉着他的衣服,质问他为什么不救人,青九儿灵动的双眼充满了哀求和责难,赵猎头愤怒的吼声,不知道是对着他还是对敌人。绝望和痛苦占据全身,周墨再也迈不开步子,在旁人看来,只是一个乞丐蹲坐在石阶上瑟瑟发抖,而周墨眼中,却是灾难和哀嚎。

此时,一个时辰时限已到,天梯前九阶已经站了很多人,白衣修士心中一动,主持这场入门大会的长老已传音于他,让他关闭大阵,结束大会,白衣修士看着还在九阶以下挣扎攀爬的人暗叹一声,抬手掐决,试炼大阵阵纹流转,开始关闭,突然他瞥见天梯上一道静止的身影突然动了起来,而且竟是奔跑的向上冲去,虽然大阵正在关闭,但是效果还是在的,但此人竟挣脱问心关的心魔,还顶着重压冲了上去,在大阵完全关闭的一刹那,站到了第九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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