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
我们的班主任赵老师，高小毕业，文化不高，却担任着班里的语文、体育、音乐课。教室里，赵老师正在带领着全班同学高声歌唱《我爱北京天安门》这首儿歌。歌声有些嘈杂、不齐，但是赵老师很有耐心地一遍一遍领唱着……
一九七六年，这一年春妮儿和小春儿还不够入学的年龄，可是她们却离不开巷子里的小伙伴们，经常会跟着来学校里玩儿，在我们上课时她们两人就趴在教室外面的破窗户上跟着一起读、唱，下课时大家就一起玩儿。
在讲台上来来回回边走、走边念课文的赵老师知道窗外还有他的两个编外学生，心里也是格外地高兴，他会特意提高嗓门大声地念他的课……
大顺子和小磕巴坐在教室的后门处。别看小磕巴平常说话磕巴，但念起课文来却是口齿流利。伴着教室里参差不齐嗡嗡作响的读书声，麻雀会从教室的前门哧地一声飞进来，扑棱棱地在教室里打几个旋儿再从原处或后门飞出，有时也会从窗户的木格子里飞出去，这时候教室里就会骚乱一阵子，赵老师也会停止讲课。
这天，教室里的读书声正浓，校长似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教室，他来不及站稳就挥手示意赵老师与学生们停下来。然后，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抹了抹额头，声调低沉地说道：“同学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的伟大领袖***他老人家去世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说完，校长拉起赵老师急匆匆地走出了教室。
看着走出教室的老师和校长，同学们先发了会子愣，少时，教室里就是一片的哭泣声，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哭的，反正属大顺子的嗓门最大，哭的最痛，眼泪流的最多，小磕巴一边自己擦抹眼泪，一边在劝大顺子……
春妮儿和小春儿在窗外听到教室里面的哭声，也不知怎么地眼泪就涌出了眼眶，不觉跟着失声哭起来。
走在后坑沿儿的羊肠小路上，大家一个个蔫头耷拉脑的，两腿像是灌了铅似的那么沉重，都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黑色的燕子在水坑边的柳丝上落下又飞起，它们快速用白色的肚皮擦过水面，准是捉住了水面上的小飞虫。
水面上总是有些泡泡，那是水里的小鱼儿在淘气。
可是，这些好玩儿的和好看的景儿，大顺子今天却视而不见了，他坐在坑沿上还沉浸在悲痛和无助中。大顺子揉着哭得发红的眼睛哽咽着说：“***也走了，咱长大了咋去当兵！”他看看身边的张文，又看看小磕巴，再把无助的眼神伸向春妮儿、小春儿、商红卫他（她）们。小磕巴红着眼睛劝说道:“司令，你别伤心啦，你一哭，俺们也想哭，***走了，俺也不知道咋办，反正咱现在又不去当兵，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张文看着大顺子说：“顺子哥，小磕巴说的对，到时候咱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他老人家走了，还有他的将军在哩不是？到时候咱就去找那个粟裕，管中！”
春妮儿和小春儿也劝说道：“顺子哥，别难过，到时候咱去找粟裕，你多能耐呀，粟裕准能要你!”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今后的打算，不觉得心里的难过减轻了好多。
孩子的心性是天真的，对于“伤心”有的时候就像是晴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不知不觉就又振作起来了，争相站在坑沿上用碎瓦片儿打起了水漂。瓦片儿在水面上擦出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又轻巧的划开去，像是一只只灵巧的燕子在戏水。
大家打了一阵子水漂就有些腻了，大顺子也不知是忘记了水的秋凉，还是没有释放心里的委屈，他把外面的衣裤一脱就下了水；张文也一改往日的脾气，大声吼道：“弟兄们，咱顺子哥下水了，咱也下，要不咋够哥们呢！”在张文的带领下商红卫他们也毫不迟疑地脱衣下了水；不过，小磕巴却蹲在坑沿上朝水里张望着、迟疑着。
张文在水里喊道：“小磕巴你咋不下来，你想当叛徒是不！”
小磕巴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龟孙才想当叛徒哩，俺有点肚子疼……”
他边说边对春妮儿和小春儿说道：“恁俩转过去，别看俺，俺要脱衣裳啦。”
原来小磕巴没穿裤衩，害怕春妮儿她们笑话，才不敢立马脱衣裳下水。其实，在乡下并不是只有小磕巴不穿裤衩，而是有很多小孩子都自小没穿过裤衩，等大些了也养成了不穿的习惯。只听得水里“扑嗵”一声响，春妮儿知道小磕巴下了水，才和小春儿转过身来。
大顺子他们在水坑里疯了一样的来回游着，春妮儿和小春儿坐在坑沿上数着：“一趟，两趟，三趟……”
后坑的水面，在深秋阳光的爱抚下，摸上去感觉是温的，然而水面下的水却是很凉了，毕竟节气不饶人，寒露以后是很少有人下水的。
在游泳的队伍里，小磕巴游着游着突然落在后边了。春妮儿见了喊道：“小磕巴你咋啦。”小磕巴一急到说不出话来了，身子直往水里沉去。大顺子和张文听了春妮儿的话，回头看去，知道小磕巴有麻烦了，他们急忙一折身子往回游去，到了近前，小磕巴已然是手刨脚蹬身不由己了。二人急忙一人架起小磕巴的一只胳膊，商红卫和商革命他们也赶过来帮忙，大家七手八脚地一起将小磕巴拉上了坑沿。原来，小磕巴的腿抽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