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蒙古喀尔喀五部与建州的友好往来
1.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蒙古喀尔喀巴岳特部达尔汉贝勒之子恩格德尔台吉千里迢迢前来建州拜谒努尔哈赤,献马二十匹。努尔哈赤对这件事评论说:“越敌国而来者,不过有所希图而已。”(《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努尔哈赤厚厚地赏赐了他。恩格德尔拜谒努尔哈赤这件事开了蒙古部落络绎归服建州的先河。
2.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八月,明廷每年给努尔哈赤白银八百两,作为年例赏。(滕绍箴:《努尔哈赤评传》。)
3.十二月,舒尔哈齐到北京朝贡。《国榷》记载说:万历三十四年十二月,“建州卫都督都指挥速儿哈齐等入贡”。(谈迁:《国榷》卷80.)
4.十二月,恩格德尔引导喀尔喀五部的使者,进献驼马,拜谒努尔哈赤,给努尔哈赤上尊号昆都仑汗(汉语恭敬汗之意)。(《满洲实录》卷3.)从此蒙古部落前往建州拜谒努尔哈赤的人不绝于路。在蒙古人给努尔哈赤上尊号之前,在建州内部,人们称他为淑勒贝勒。自从蒙古喀尔喀五部使者给其上了第一个尊号昆都仑汗之后,人们即尊称努尔哈赤为女真国聪睿恭敬汗,这实际上是把两个尊号合二为一了。综观喀尔喀五部的历史,它对建州(后金)抱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第二节 努尔哈赤收掠六镇藩胡
元朝末年至明朝初年,有许多女真人进入朝鲜境内,在那里或耕地,或放牧,一些女真部落的酋长还向朝鲜国王称臣纳贡,朝鲜官方称这些女真人为“藩胡”,把他们视为保护朝鲜的“藩篱”。
朝鲜为了加强对半岛北部的管理,先后在这里设置了会宁、稳城、钟城、庆源、庆兴、茂山等六个重镇,居住在这六个重镇周围的女真人被称为六镇“藩胡”。(赵东升:《明末乌拉部与朝鲜的边界纠纷》。)六镇“藩胡”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强大的女真族的人力资源,谁掌握并吸纳了它,谁就可以获得极大的兵力和劳力的源源不断的补充。首先认识到这一点的,无疑是努尔哈赤,接着布占泰紧随其后,并有后来居上之势。建州和乌拉竞相向东海女真进军,前往朝鲜边境收掠六镇藩胡。
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努尔哈赤派遣他的同父异母的五弟巴雅喇、长子褚英、大将费英东、噶盖率领军队一千人征讨安褚拉库路。建州军深入到头道白河、二道白河,直指图们江上游一带,攻取二十个屯寨,同时收取了松花江上游的内河路。接着,褚英按照其父努尔哈赤的指令,过江进入朝鲜境内,乘着胜利的余威,将会宁以西的“藩胡”收于麾下。赵东升:《海西女真与朝鲜的关系》。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正月,东海渥集部虎尔哈路路长王格、张格归附努尔哈赤,接着努尔哈赤以联姻作手段巩固了建州与东海女真的亲密友好关系。努尔哈赤在很短的时间内,在东海女真取得了大跨步的进展,《李朝实录》说:“向者老酋(努尔哈赤)崛起,胁掠诸部,会宁以西藩胡尽为所制,或移于近地,或以为麾下,由此遂强。”(《李朝宣祖实录》三十八年九月甲午条,卷191.)搜掠、吸纳六镇“藩胡”,对于努尔哈赤的崛起,无疑具有重大作用。
第三节 布占泰向东海进军
乌拉部贝勒布占泰目睹了建州的迅速崛起,急起效法,大力进军东海女真,搜掠朝鲜六镇藩胡。
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布占泰率领乌拉军队侵入朝鲜,围攻钟城、潼关,搜掠“藩胡”。在这次行动中,乌拉兵的装备较前已有很大改善,战斗力比往昔有很大提高,个个“长甲大剑,铁骑奔驰”。乌拉兵在钟城大肆“焚荡藩胡”,搞得到处“烟火涨天”,他们“焚荡钟城三部落”,把那里的“男女牛马尽数虏去”。后来布占泰把兵分成三路,一路留在丰界部落,另外两路“先突钟城,焚荡藩胡,得牛马几五百头,掳男女千余口,大喜欲退”。结果是“钟城以上藩胡一空”。(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第2724—2728页。)
同年十月,布占泰再次亲自率兵攻击“稳城部落”。据朝鲜人估算,这次进攻稳城的乌拉兵“不下五六千名矣”,可见乌拉出兵之多。在把“稳城部落尽数焚荡”之后,又转向了庆源府。乌拉兵在布占泰的率领下,对庆源境内的夫汝只、毛老部落、将之罗耳、时钱大、南罗耳、厚乙温、黄古罗耳等七个女真部落的藩胡“攻击冲火,杀掠人畜,不知其数”。(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第2732—2734页。)
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乌拉贝勒布占泰“挟二爱妻”率领大军进入朝鲜,乌拉兵“几至八九千”,于三月攻克潼关,斩杀佥使。“潼关乃六镇咽喉之地,一道成败所系,顷日全城陷落,极其惨酷”,“城内外枕尸相连”,“军器则贼徒尽数载去,仓谷则太半散失”,“潼关男女老幼尽于杀戮之中”。(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第2765—2768页。)
乌拉兵在撤走时在件退留驻了五百余名骑兵和步兵。件退距乌拉七日程,大约三百五十里,而距朝鲜边境只有一百三十余里。朝鲜咸镜道巡察使徐、兵使金宗得等几次奏请朝鲜王廷,要求集中咸镜道的兵力,加上藩胡卓斗酋长所属的军兵,攻打和消灭留驻件退的乌拉之兵。
潼关的陷落使朝鲜上下大为震惊,朝鲜国王很快就批准了上述二人的奏疏,并且表示:“此贼终无不讨之理。”兵使金宗得率领朝鲜军数千人,和朝鲜藩胡卓斗的三百余骑兵以及石乙将介酋长的部下,于五月初六日渡过鸭绿江,进攻乌拉留驻件退的军队。当初从迹象上看,乌拉之兵“似无出兵拒战之状”,朝鲜边兵和藩胡的军队纪律松弛,正当他们对当地女真人“抢掠人畜之际”,乌拉兵突然之间发起进攻。十倍于乌拉兵的朝鲜军队“一败涂地”,狼狈逃窜,生还者不满千人,而且这些人也“金枪满身,已为无用之物”。(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第2762—2780页。)
布占泰在攻陷潼关和取得件退的胜利后,向朝鲜展开政治进攻,要求朝鲜王廷授与职衔,结果他得到了“佥知职牒”,另外还得到百张“职牒”,他把这些职牒都分发给了属下的将领。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第2804页。为了报复曾经跟随朝鲜军队征讨件退乌拉兵的藩胡卓斗和石乙将介两位酋长,他派兵对两位酋长发起进攻,并且迫使卓斗归降了乌拉。布占泰还派兵围攻钟城辖境内的伊乙巨大部落和有原老部落,把这两个部落“尽数杀掠”殆尽。(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第2796—2804页。)布占泰的势力由于上述的一系列掳掠“渐至鸱张”。在收服朝鲜藩胡这方面,他比努尔哈赤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七月,乌拉“大军来围县(悬)城诸处藩部,横行焚荡,所见痛愤”。庆源府也受到了劫掠,《李朝实录》说:“庆源境此边居住鹤发阿部落处,忽贼(乌拉兵)二十五名乘者彼船渡来,鸡犬谷物搜探还越去。”(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第2824页。)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正月,布占泰又派兵攻取瑚叶路的各部落,又是饱掠而回,并且在今俄罗斯滨海区境内的达乌河流域设立军事据点,留驻军队。一个时期以来,朝鲜东北地区的女真各部,尤其是六镇藩胡都听从布占泰的号召。(周远廉:《清太祖传》第3章第1节。)
布占泰自接受朝鲜“佥知”的职牒以后,开始调整对邻邦朝鲜的关系,尽量不与朝鲜发生正面的冲突,乌拉与朝鲜之间维持历史遗留的边界线,仍然以图们江为界河,乌拉则把自己的兵力投向东北滨海地区及兴凯湖周围地带,收服了沿海的一些岛屿。(赵东升:《海西女真与朝鲜的关系》。)
乌拉部布占泰在朝鲜六镇藩胡和东海女真所取得的一系列军事胜利早已引起努尔哈赤的密切注意,他曾派“可信人往问接战行止,俘获多寡”,(《李朝宣祖实录》卷189、卷201.)把侦察到的有关布占泰的一切,及时地向广宁总兵府通报。他这样做,既能取得辽东边官对自己的信赖,也为以后自己采取军事行动制造了借口,扫清了障碍。
第四节 乌碣岩之战
努尔哈赤为了同乌拉争夺六镇“藩胡”,特在接近县城的南略耳设立据点,招徕“藩胡”。
《李朝实录》记道:初,老乙可赤(努尔哈赤)设一部落于南略耳(胡地),诱纳山外水下诸胡,尽令来附。诸胡苦忽剌温(乌拉)之侵暴,多归之,兵势寝盛。至是举兵由南略耳路,直抵县(悬)城(胡地),声言收取藩胡,留屯作农。且谓‘忽贼(乌拉)杀掠藩胡,寇犯朝鲜,我实痛之’。
以此行文于六镇列邑。(《李朝宣祖修正实录》卷41.)此即建州致六镇列邑书信的主要内容。
建州与乌拉二者在搜掠六镇藩胡上的利益大碰撞终于导致了两部的一场激战,这就是清前史上著名的乌碣岩之战。乌碣岩在朝鲜钟城府辖境内,又称为门岩或文岩。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建州与乌拉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根据会战的地点,历史上称为乌碣岩大战。要想说清楚乌碣岩大战爆发的原因,必须从蜚悠城城主策穆特黑归顺努尔哈赤说起。
万历三十五年(1607)春正月,东海女真瓦尔喀部蜚悠城(今吉林省珲春县三家子乡高丽城村)城主策穆特黑来到建州赫图阿拉,拜谒努尔哈赤,对他说:“吾地与汗相距路遥,故顺乌拉国主布占泰贝勒,彼甚苦虐吾辈,望往接吾等眷属,以便来归。”(《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面对送上门来的机遇,哪有放过的道理,努尔哈赤爽快地答应了,同意派兵前去搬接。为了顺利完成搬接蜚悠城居民的任务,努尔哈赤特意做好了应对朝鲜干涉的准备,写好了致朝鲜“六镇列邑”的文书,要出征的将领们携带着,其文称,此行的目的是“收取藩胡,留屯作农”,另外还对乌拉的杀掠表示气愤,说“忽贼(乌拉)杀掠藩胡,寇犯朝鲜,我实痛之”。(《李朝宣祖修正实录》卷41.)做好了这些准备后,建州开始了军事行动。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三月,努尔哈赤派遣三弟舒尔哈齐、长子洪巴图鲁褚英贝勒、次子代善贝勒与大将军费英东、扈尔汉、杨古利等,率领军队三千人往蜚悠城搬接归顺的降民。军队出发的当天晚上,有人发现军旗上有白光闪耀,诸贝勒各大臣全都感到惊异不已,用手去摩挲它,闪耀的白光竟然不见了,等把军旗竖立起来,白光又在旗上闪耀。舒尔哈齐贝勒说:“吾自幼随征,无处不到,从未见此奇怪之事,想必凶兆也。”他说这话之后,就想班师返回赫图阿拉。褚英、代善二贝勒说:“或吉或凶,兆已见矣,果何据而遂欲回去?此兵一回,吾父以后勿复用尔我矣。”(《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说完之后率领军队强行进军。路经朝鲜境内时,建州的将领把努尔哈赤交给他们的致朝鲜六镇列邑的信都一一交给各地的朝鲜地方官。他们这样做,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建州的这次军事行动自始至终没有受到朝鲜的干涉。建州的军队很顺利地到达了蜚悠城。
赵东升先生在1999年曾经亲自考察了蜚悠城遗址,据他说:蜚悠城是个周长二千多米,呈不规则正方形的大城,和温特赫城仅一墙之隔。蜚悠城地处图们江畔,位于今珲春西南二十里的三家子乡。这里平川旷野,是个鱼米之乡,与朝鲜庆源隔江相望,是水陆交通的枢纽和军事要冲,自古以来就是女真人的栖息地。有这样一个优越的生存环境,为什么蜚悠城主策穆特黑甘愿放弃,还要流离千里投奔建州呢?赵东升先生认为这是努尔哈赤派遣间谍策反的结果,也是布占泰出兵庆源给他带来麻烦造成的。(赵东升:《明末乌拉部与朝鲜的边界纠纷》。)
蜚悠城靠近朝鲜的县城,建州兵到达蜚悠城后,收取居住于四周屯寨的蜚悠城部民大约五百户之后,先由费英东、扈尔汉以及杨古利领兵三百人护送,沿图们江朝鲜一侧返回建州。(赵东升:《明末乌拉部与朝鲜的边界纠纷》。)当他们走到钟城地界时,突然之间受到万名左右乌拉兵的阻截。
费英东、扈尔汉面对乌拉军,果断地决定,将五百户蜚悠城的眷属撤往山岭之上,扎下营寨,并派兵将一百人看护、守卫蜚悠城民。然后,费英东、扈尔汉一面派人驰报后续部队的诸贝勒,一面整顿军队二百人,占山列成战阵,与敌兵对峙。乌拉兵发现建州兵后没有乘虚向建州兵发动进攻,丧失了歼灭建州先头部队和掳获蜚悠城民的大好时机。乌拉兵占领了与乌碣岩隔河相对的西面山头。平安度过一夜之后,次日乌拉兵越过河流向东面的山岭——乌碣岩扑来,建州军的大将、活捉孟格布录的著名英雄人物杨古利率领建州军二百人奋力与敌交战,斩杀乌拉兵七人,建州军只有一人受伤,乌拉军被迫后撤,渡过河向西登上山岭,吓得不知所措,不敢再次前来交战。建州军与乌拉军两军扎营,隔河对峙,建州军在东山上,即乌碣岩上,乌拉军在西山上。这样,乌拉军又一次失去了获胜的良机,建州军终于等来了后续的增援部队。
当日下午未时(下午1—3时),建州的三个贝勒舒尔哈齐、褚英、代善率军二千五百人匆匆地赶至乌碣岩。看到了两军对阵的形势后,洪巴图鲁褚英、代善二贝勒情绪激昂、满怀愤怒地激励士气说:“吾父素善征讨,今虽在家,吾二人领兵到此,尔众毋得愁惧,布占泰曾被我国擒捉,铁锁击颈,免死而主其国,年时未久,布占泰犹然是身,其性命从吾手中释出,岂天释之耶?尔勿以此兵为多,天助我国之威,吾父英名夙著。此战必胜。”众兵听后齐声说道:“吾等愿效死力!”(《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褚英和代善作完战前鼓动之后,各领兵五百奋勇渡河,分两路登山进战,像没睁开眼的小狗崽一样冲入敌军营垒,乌拉军经受不住建州军的冲击,开始败退。乌拉大将、布占泰的亲叔叔博克多贝勒是这次军事行动的乌拉军的主帅,当他与代善对阵时,战了没有多久即败下阵来,抹马欲逃,代善以左手捉住其盔甲,右手将其斩杀。接着,博克多的儿子也被杀死。建州兵还“活捉常住贝勒父子和弟胡里布三人”。(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1.)常住贝勒是努尔哈赤的大连襟。当时舒尔哈齐率领五百兵落在后面,留在山下,当追杀乌拉败兵时,他因为被一座大山阻隔,而绕山前进,所以没能多杀敌兵。在这次大战中乌拉兵死伤累累。当日原本是晴朗天气,骤然之间,天变颜色,阴云大雪,受伤的敌兵冷冻而死者不计其数。在战斗中,建州兵依靠奋勇拼杀,获得巨大胜利,“杀三千人,获得马五千匹,甲三千副”。(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1.)李朝备边司报告称,忽温(乌拉)“一军涂地,僵死相枕”,被杀的士兵“二千六百余名”,“死于胡地者边人皆言五六千云”,合计“不下七八千人”。(《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4.)可见,乌拉部此次参战的兵将万人,大多数战死沙场。
建州军班师后,努尔哈赤重奖率兵的将领,赐以荣誉称号。舒尔哈齐被赐名号为达尔汉巴图鲁(蒙古语,荣誉的勇士),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奋勇当先,被赐名号为阿尔哈图图门(蒙古语,有智谋的万户),次子代善与长兄并力进战,斩杀乌拉主将博克多,赐名号为古英巴图鲁。
但是舒尔哈齐属下二将常书、纳奇布辜负努尔哈赤的委托,没有跟随褚英、代善两位贝勒进战杀敌,而是领兵百人与舒尔哈齐贝勒站在一处,处于旁观状态,因而定以死罪。舒尔哈齐恳求说:“若杀二将,即杀我也。”努尔哈赤乃免去二将的死罪,罚常书银一百两,剥夺纳奇布所属的部民。(《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乌碣岩一仗建州打出了新局面,把乌拉的势力赶出了图们江流域,打开了建州势力向东北海滨地区发展的通道,彻底改变了建州与乌拉兵力的对比,建州从此超出了乌拉。
在乌碣岩之战中建州军重创乌拉部之后,渥集部的赫席黑、俄谟和苏鲁及佛讷赫托克索三路,仍然服从乌拉部贝勒布占泰的管辖。努尔哈赤说:“我们是一国人,由于住地相离很远,被乌拉国隔阻,你们至今服从乌拉国过活。今天我们同国人已有了汗,打败乌拉兵,现在要服从我们同国人的汗。”但他们仍然不归附。(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1.)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五月,努尔哈赤命令幼弟卓里克图巴雅喇、大将额亦都巴图鲁、费英东扎尔固齐、扈尔汉虾(虾意即侍卫)等人率兵一千人,征讨东海女真渥集部,攻取了赫席黑、俄谟和苏鲁与佛纳赫托克索三路,获人畜二千而回。(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1.)
第五节 建州灭亡辉发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九月六日夜晚,有气从星星出来,向东直冲辉发国,七八夜方去。又有气自西方从星星出来,一个月有余方去。这在当时的星相家看来,就是辉发要有灭顶之灾了。
当时由于辉发部拜音达里贝勒对族人大肆杀戮,拜音达里的很多族众都投奔到了叶赫,他的部众下属也有叛乱的预谋。拜音达里听人反映这些情况,感到事态严重,致命的威胁正在悄悄袭来,便以本部七个酋长的儿子作人质,送往建州,向努尔哈赤借兵,以便扑灭辉发随时可能爆发的叛乱。
努尔哈赤正千方百计地想武装干预辉发部的内部事务,而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现在辉发把这样一个机会主动送上门来,努尔哈赤欣然接受请求,很快派出军队一千人前去辉发援助拜音达里,攻破叛变的辉发村落,抚定了尚没有叛逃叶赫的人,消除了辉发存在的隐患。
叶赫东城贝勒纳林布录听说这种情况后,极力拆散辉发与建州的联盟。他欺骗拜音达里说:“你若是撤回送往建州当人质的人,我即遣返回你部投奔我来的族众。”拜音达里听信了他的话,表示自己的想法说:“吾将安居于建州叶赫之间矣。”于是他从建州撤回了作为人质的辉发部七个酋长的儿子,又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叶赫交给纳林布录作人质。可是,纳林布录竟自食其言,并不把辉发部逃到叶赫部的族众遣返辉发。拜音达里意识到自己受了叶赫的愚弄,重又派遣大臣向努尔哈赤报告说:“曩者(从前)误信纳林布录赚言,今仍欲倚汗为生,乞将汗女先许常书之子者,赐我为婚。”
努尔哈赤根据拜音达里的要求,废除了自己的四女穆库什与常书之子之间的婚约,而把废掉婚约之四女穆库什许给拜音达里。但是后来拜音达里违背婚约,迟迟不迎娶努尔哈赤的四女穆库什,努尔哈赤派遣使者对拜音达里说:“汝曾助叶赫二次加兵于我,今又聘吾女而不娶,何也?”
拜音达里以漂亮话搪塞努尔哈赤说:“吾曾质子于叶赫,俟质子归,吾即往娶,与尔合谋矣。”
随后拜音达里将辉发的首城扈尔奇山城大大地加固了一番,修筑了三层城垣,把在叶赫作人质的儿子也撤了回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努尔哈赤再派使者对拜音达里说:“今质子已归,汝意又何如呢?”
拜音达里依仗城垣已修筑得很坚固,便废除了与建州的婚约。(《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穆库什作为努尔哈赤的爱女之一,是努尔哈赤的庶妃嘉穆瑚觉罗氏真哥所生之长女,努尔哈赤为满足异部首领拜音达里的求婚要求,特废除了她与舒尔哈齐手下重要将领常书之子的先前的婚约,把她许给了拜音达里为未婚妻,现在穆库什成了拜音达里不肯迎娶的女人,最后拜音达里竟然撕毁了与建州的婚约。这对于正在蒸蒸日上的努尔哈赤的羞辱之重是可想而知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拜音达里撕毁与建州的婚约,拒不迎娶努尔哈赤的四女穆库什,甘心丧失建州这个强大有力的盟友呢?认真考察起来,原因也在叶赫大格格东哥。孟森先生说:“岁丁未,万历三十五年,灭辉发……据太祖(努尔哈赤)言,辉发亦亡于老女(叶赫老女之简称,即东哥格格),则拜音达里之不娶太祖女,乃欲得老女而娶之也。”接着他还说:“扈伦三部之酋,无不愿得此老女,而不暇顾建州酋长汹汹之势。”孟森:《清太祖所聘叶赫老女事详考》。这里所说的扈伦三部之酋,系指哈达的歹商和孟格布录、辉发的拜音达里以及乌拉的布占泰。孟森的论述说明,辉发贝勒拜音达里背弃建州的婚约的原因,就在于他正在惦恋东哥格格。东哥格格这年二十五岁,已经长成为一个标准的大姑娘,早已令拜音达里心驰神往。当叶赫得知建州与辉发缔结姻盟之后,便再次抬出东哥格格,来破坏建州和辉发的姻盟。他们向拜音达里提出,叶赫可以将绝代佳人东哥嫁给他,但他必须坚持与建州为敌的立场。拜音达里得到叶赫的许诺之后,认真衡量了一下叶赫所提出的条件,自觉城墙已经修筑得异常坚固,万无一失,便硬下心肠,断绝了与建州的婚约,准备在度过难关后迎娶东哥。拜音达里这种首鼠两端、不守信约、为娶得与努尔哈赤订有婚约的东哥格格而利令智昏地背叛与建州的婚约的投机行为,终于给努尔哈赤攻灭辉发制造了口实。努尔哈赤也就以辉发两次兵助叶赫和拜音达里背约不娶建州女儿为理由,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九月九日发兵攻打辉发城。建州军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于九月十四日抵达辉发城下。
辉发的首城修筑于辉发河上游南岸,距今天的辉南县朝阳镇三十五里的辉发山上,《盛京通志》称该山为扈尔奇山。山城三面环江,这三面全是绝壁断崖,唯有西南面开阔。“城负险坚峻,易守难攻”,蒙古察哈尔国土门扎萨克图汗曾亲自率军来攻,但最终还是以失败而退兵。现在,经过拜音达里的加固重修,三层城垣更似铜墙铁壁,难以攻打。
努尔哈赤善于用间,即使用谍工。在进攻像辉发城这样极其难以攻克的坚城时,他就采取了运用奸细里应外合的方式来达到破城的目的。在进攻辉发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即往辉发的首城扈尔奇山城派出一批批建州谍工,以行商坐贾的身份作掩护,计派出十数起,总数百余人。关于这方面的详细情况,《李朝实录》记载说:“则当初老酋欲图回波(辉发),暗使精兵数十骑扮作商人,身持货物,送于回波(辉发),留连作商。又送数十人依此行事。数十数十,以至于百余人。详探彼中事机,以为内应。后猝发大兵,奄至回波(辉发)。内应者作乱开门,迎兵驱入。城中大乱,以至失守。然回波(辉发)以死迎敌,极力大战,竟虽败没,老(老酋努尔哈赤)军亦多折损,将胡之战死者,多至六人……”(《李朝宣祖实录》卷217.)努尔哈赤布置好了在辉发城内的接应队伍之后,才率领建州大军进击辉发。
建州军以超快的速度,以六天的时间赶完七八日程的路后,当即将辉发城包围。在建州军对辉发城发起强攻后,事先潜伏在辉发城内的谍工发挥了关键作用,他们打开城门,把建州兵迎入城内,这样就把建州的攻城战变成了在辉发城内的两军拼杀战,建州军避免了无可估量的损失。但是,由于辉发兵的拼死抵抗,建州军也付出了重大伤亡,光是战将即阵亡六人。拜音达里父子都在此战中战死。努尔哈赤携带大量的辉发人口返回建州。辉发自王机褚建国起,仅二代而亡,存在了三十七年。
努尔哈赤灭亡辉发之战的爆发,如果把它仅仅看作是儿女婚事之争,那就大错特错了,它是建州与辉发的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尖锐冲突的结果,是努尔哈赤的长远战略目标中的重要一环。辉发处于建州的东北方向,是建州通向乌拉的必由之路。黑龙江流域、松花江流域以及东海女真所产之貂皮、东珠和人参都要汇集乌拉南运,而南来的关内生产的纺织品和铁器以及其他手工业产品也要在乌拉集散。上述诸种物品在贩运过程中都要中经辉发。如果控制了辉发,就进而控制了东北北半部的商业咽喉,就会断绝叶赫的北部财源,从而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建州的物资财富。
辉发部位于建州与乌拉之间,它的交通枢纽的地位非常重要。建州只有先占领辉发,然后才能经由辉发进攻乌拉。辉发是扈伦四部整个链条中的重要一环,如果建州先把辉发和乌拉征服过来,那么叶赫为首的扈伦四部联盟自然瓦解,叶赫就会变成孤立无援的光杆司令,努尔哈赤很容易就可以对付它,以至最后把它吃掉。这正是努尔哈赤远交近攻战略的具体构想。所以说,消灭辉发是建州对海西女真政策的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之一。努尔哈赤以辉发贝勒拜音达里聘女而不娶向辉发开战,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即使拜音达里娶了穆库什,努尔哈赤也会找到其他借口把辉发消灭掉。
第六节 建州与乌拉的战和以及与明廷的斗法
1.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三月,乌拉出兵万人在乌碣岩地方拦截努尔哈赤派出的搬接蜚悠城部民的建州军三千人,结果被建州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这件事让处心积虑想吞并乌拉的努尔哈赤找到了借口,从此,他一斧一斧地砍伐乌拉。
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三月,为了报复布占泰,努尔哈赤命令长子褚英、侄子阿敏二人领兵五千前往乌拉部,进攻乌拉部的宜罕山城。宜罕山城,又名宜罕阿林城。宜罕,汉译为牛;阿林,汉译为山,宜罕阿林城,汉语意为牛山城,因为该城建在牛山之上,所以取了宜罕阿林这样一个满语名字。(赵东升:《乌拉国史略》。)宜罕山城在乌拉城南几十里的地方,可以把他视为乌拉的南大门,守将为布占泰的宗族阿斋。他率二千人守城。山城的山脚下有一条小河,名为牛河,汇入松花江。宜罕山城,地势险要,城内粮草广积,防守牢固。该城的地理位置重要,攻克它,就等于打开了乌拉的南大门。
据赵东升先生的《乌拉国史略》一文讲,宜罕山城的攻取,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双方的攻守战持续了半个月,后来乌拉的守军中出现了动摇分子,他们暗中勾结建州兵,偷偷打开了城门,建州兵才得以攻进山城之内,守军有半数大约千人左右,包括守城贝勒阿斋,英勇战死,另外千人投降建州,最后也被阿敏下令全部杀死。可以说,建州军血洗了宜罕山城。建州军缴获盔甲三百副,尽收宜罕山城人畜而回。
在建州军返程时,科尔沁蒙古贝勒瓮阿岱与乌拉部的布占泰两者合兵,准备邀击建州兵,他们追出乌拉大城二十里即停止前进,不敢进一步追杀交战。眼望着建州兵渐走渐远,乌拉贝勒布占泰自言自语地说:“建州兵是不能抵挡之兵。”
2.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六月,辽东总兵官李成梁解任,这是他一生中的第二次解任。他的第一次解任是在万历十九年(1591年)。他在第一次解任前,为朝廷做出了很大贡献,朝廷给了他很优厚的待遇和很高的荣誉。但在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第二次任职后,他无所作为不算,还无缘无故地丢弃了宽奠等六堡连同周边的八百里沃野,让我们深为其晚年的名声惋惜。
3.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六月,努尔哈赤想与大明和好,他对手下群臣说;“俗言一朝为恶而有余,终身为善而不足,今欲与大明昭告天地以通和好。”他说完以后,于六月二十日,与辽阳吴副将、抚顺所王备御,杀白马,将血、肉、土分别盛在碗中,削骨放在一边,共同立誓说:“各守皇帝边境,敢有窃逾者,无论满洲与汉人,见之即杀。若见而不杀,殃及不杀之人。大明国若负此盟,广宁巡抚、总兵,辽阳道副将、开原道参将等官,必受其殃。若满洲国负此盟,满洲必受其殃。”双方宣誓已毕,便把刻有誓辞之碑沿边界竖立起来作为边界之标记。(《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4.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九月,布占泰在乌拉败没宜罕山城半年后,犹在恐惧之中,他为了缓和与建州的关系,重修两部之友好交往,再次向建州求婚。为了求婚成功,他先向建州送上见面礼,把五十个叶赫俘虏交给建州的使者,然后他随同建州使者一道来到赫图阿拉,拜见努尔哈赤。拜见后,他对努尔哈赤说:“我四五次违背与父汗的誓言,以致不和,实无颜面。如果把父汗的亲生女儿嫁给我,我将永远依赖父汗为生,怎样?”努尔哈赤又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穆库什格格嫁给了布占泰,(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1.)派遣使者携带厚礼把公主穆库什送往乌拉成婚。穆库什就是曾跟辉发部首领拜音达里订过婚约的那位公主。
5.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十二月,努尔哈赤率部属到北京朝贡,这是他第七次到北京朝贡,受到明朝的奖赏。《明实录》记载说:“颁给建州等卫女直夷人奴儿哈赤、兀勒等三百五十七名贡赏如例。”
隔了几天,努尔哈赤的三弟舒尔哈齐也到北京朝贡,获得明廷的奖赏。《明实录》记载说:“颁给建州右等卫女直夷人速儿哈赤等一百四十名贡赏如例。”《明神宗实录》卷453.
6.在大金(1115-1234年)统治北中国的时候,有一部分失散了的瓦尔喀部人逃到朝鲜,在边境一带住了下来,一直没有返回中国。努尔哈赤上书万历皇帝朱翊钧,请求朝鲜查出这些人并把他们归还建州,万历皇帝命令朝鲜国王调查这件事。朝鲜国王查明数世以来被遗弃的瓦尔喀部人以后,在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二月,强制送出瓦尔喀部人一千户给了建州。(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1.)
乌碣岩之战后,努尔哈赤“威行迤东诸部,上年间(万历三十六年)尽撤藩胡,得精兵五六千作为心腹之军”。(《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元年十二月丙寅。现在又得到瓦尔喀部人一千户,真可以说如虎添翼,努尔哈赤的实力和兵力得到了很大的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