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走了没几天,竟然有圣旨传到赵家村这个偏逾小村,传旨的是一名年轻的小太监,小太监说了,陛下传的是口谕,说了大半天,反正就一个意思,醉仙酿减少生产,不能浪费粮食,否则狗腿不保。
小太监走的时候很高兴,因为袖子里多了几锭沉甸甸的银子,任一山自然是不会去做这种事,这是钱书远看到小太监面露不满之后,悄悄塞到小太监袖子里的。
钱书远这几天一直在长安西市的奴隶市场挑选下人,因为自家主子的新宅已经快要完工,到时府上必然需要下人服侍打扫。钱书远认为,自己既然被主子委以管家的重任,这些事情必须得先行准备好。所以此刻任一山的破烂草屋前站着十几个钱书远找回来的奴婢。任一山其实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谁来服侍,但是古代的宅子很大,确实需要人来打扫维持清洁。
任一山的新宅快要完工的同时,程处默他老子的寿宴也要到了,钱书远已经为任一山把寿礼准备好,就等着到时候去露个面,把礼物呈上,随便吃点东西之后闪人就完事。
可惜的是想法很美好,现实总让人无奈,任一山就不明白了,自己一介乡野村夫怎么就跟程处默坐到一起了,带着钱书远来到程府,寿礼送上后,弯腰缩背就准备往后缩,结果程处默这货一把搂着任一山就把人给按到了靠前的桌上,桌上一群人大眼瞪小眼,都是勋贵之后,彼此之间都很熟络,可任一山这副新面孔没人认识啊!
“诸位,别看了,这位是我兄弟,叫任一山,可不是你们想的哪个勋贵世家子弟。”众人见任一山并非世家权贵子弟后,便不再管他,程处默的为人,众人都清楚。
“诸位,老夫今日寿辰,本打算关起门来自家人过了就算了,可老夫这些孩子们不干,说是人到六十古来稀,这六十大寿还是要操办操办,老夫也就倚老卖老一把,开宴!”程国公的声音很厚重,带着浓郁的关中口音。
程国公大寿,来的人很多,其中武将居多,文臣一派很自然的与老一辈武将拉开距离,没别的原因,只是这些个老一辈武将大多都是响马土匪出身,酒过三巡之后,就会本性毕露,好好的宴会就变成了群魔乱舞,打架斗殴,甚至动兵器的都是常事,其中以宴会的主人公程国公为最,每次大醉之后,都要耍上几回自己那三板斧。
更何况程府今日招待客人的酒水还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醉仙酿,即便是那些个武将也不能多饮,更何况这些个文臣,以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为首的文臣离得老远,安排位置的礼官都快急的哭了出来,没见过这样的,什么国公大臣全都跑到一群小辈所在的地方呆着,请都请不到前排的宴席。
房玄龄杜如晦俩人非常有默契的跑到程处默所在的桌上坐着,闭目养神,老神自在的,让桌上的一群人目瞪口呆。礼官跑到房玄龄身边刚一开口,就被杜如晦踹了一脚,礼官很委屈,又逐一跑到其他国公大臣身边,无一例外,在挨了无数脚之后,礼官终于想通了,跑到自己应该呆的地方默默流泪,这活不是人干的啊!
“嗯?你们看着老夫作甚!该吃吃,该喝喝!就当老夫俩人不存在就好。”杜如晦给自己倒了一碗醉仙酿,小酌一口后开口道,房玄龄则闭目养神,眼皮都不抬一下。程处默本想劝两个老头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可见到了礼官的前车之鉴后,立马闭上了正要张开的嘴。
气氛很诡异,武将那一方吃的热火朝天,一个个的,面前放的不是酒杯,而是大碗,脸涨的通红,都是军中粗汉,谁也不服谁,非要把人喝躺下才作罢,文臣一派就显得温和多了,大家都是斯文人,即便不是,这种场合就是装也得装成斯文人。武将一派的老将军们喝多了之后,最喜欢干的就是把这种斯文的氛围打破。
“张大人,老夫听说前几日你上奏弹劾老夫,不知所谓何事?不过老夫不怨你,你们文臣就爱干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咱不恨你,来,干了这碗酒。”褒国公段志玄喝的兴起,跑到文臣的宴席上拉着一名中年男子开口道,说完话把自己的酒碗往人面前一放,倒满后,自己拿着坛子就往嘴里灌了。
张行成愣愣的看着段志玄,正要辩解,段志玄一把搂着张行成,腾出一只手,端起酒碗就往里灌,随后自己也抱着坛子跟张行成对饮,张行成也就喝进了几大口而已便一头栽倒在桌上,脑袋里就想着一件事,谁特么弹劾你了!
没多久,好好的宴席就变成了群魔乱舞,一名中年将军正喝着酒,坐旁边的一名武将突然就给了他一拳,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放了个屁,于是俩人大打出手,周边立马围了一群武将,不但不阻止,还起哄叫嚣着,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房玄龄,杜如晦俩人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自得,两人带着一壶酒两个杯盏跑到一边儿对杯小酌,怡然自得。
没了房玄龄与杜如晦在场,气氛立马活跃了起来,任一山也不知道这一晚喝了多少酒,程家的酒都是高度数的烈酒,没有标签,看不出度数,反正任一山感觉至少得有五十度。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头疼的不行,这是典型的喝多了才有的症状。
在程府打了一套太极后,任一山给程府的下人了招呼,便出了程府,一个人在街上溜达,此时的东市还显得有些冷清,而西市已经开始繁华的一天,早餐铺子随处可见,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人已经开始在西市的大街上大声的吆喝着。
任一山叫了一份汤饼,昨晚空腹喝了一肚子的酒水,现在要是有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的话,一定会很舒服。
早餐铺的汤饼很难吃,任一山撕下一点点然后丢进嘴里,这样就感觉好多了,吃东西的时候任一山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西市上的乞丐很多,几乎都是汉人,也有少许胡人,汉人乞丐乞讨时,只会找汉人,绝对不会去找胡人。
有心善的胡人丢给汉人乞丐碎银子,汉人乞丐会将银子扔的老远,然后将胡人大骂一通,脾气不好的甚至会动手,然后潇洒的转身,再次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继续向汉人行乞,就是不知道扔远的银子便宜了哪个王八蛋。而胡人乞丐则不同,只要给他钱给他吃的,他就会卑躬屈漆的接着,这让任一山觉得很可笑。
“这位施主,不知这些乞丐有何特殊之处,能让你如此开怀?”一名中年和尚带着一个小和尚坐到了任一山桌前,顺便点了两份早餐。
任一山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中年和尚慈眉善目,颇有些得道高僧的模样,小和尚与李心源年纪相仿,剔着大大的光头,穿着僧衣。
“阿弥陀佛,生,老,病,死,爱别离,会憎怨,求不得。此世间,众生皆苦。”中年和尚道一声佛号。
“大师此言不妥。”任一山再次往嘴里丢了一快撕扯下来的汤饼。
“施主何出此言?”中年和尚将大的一块汤饼给了小和尚,又将自己那块撕成两半,自己吃一半,剩下的一半又放回原处。
“大师所说的这些都是人所必经之事,照大师所说,人,生来便苦,那人为何还要生?”任一山笑道。
“施主有何见解?”中年和尚很快便将板块汤饼吃完。
“生不得、老不得、不病、无爱、无别离、无欲无求才是世间之苦。”任一山说道这,有些惆怅。
中年和尚沉思,任一山说的这些与自己的信仰发生了强烈的冲突,几乎是背道而驰,小和尚懂事的将剩下的汤饼一放进包裹,然后扶着沉思的中年和尚离去。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任一山猛地一惊,这一大一小两个神棍似乎还没有付钱,心中暗骂一声,任一山也没了心情,丢下一些碎银子后便离去。
程府寿宴过后,长安城的士子疯了,只因为一首诗词,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据说这首诗词正是程府晚宴中一名醉酒的青年士子所作,如此气势磅礴的传世之作,让长安城的士子疯狂,而这首诗的作者任一山还不知道这一切,回到家一头倒在榻上继续呼呼大睡。
任一山的草屋虽然破败,却出奇的干净,几乎已经达到一尘不染的境界,对于任一山的洁癖,众人从起初的不适应的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并没有经过多长的时间。任一山的新宅早在程府寿宴之前就已经完工,这几天钱书远一直在定制家中用具,在过两天便可入住。
小石头身边现在多了几个小跟班,男女都有,小石头问诊时,他们会在一旁认真的听,小石头采药时他们会仔细的看,这些小家伙都是村里人的孩子,他们的父母请示过任一山,希望自家的小子跟着小大夫学本事。
这让任一山联想到了佛门常说的因果,种因得果,种下因便会结出果,小石头父母早亡,村里人轮流接济着,在她最无助的时刻延续了她的生命,现在不正是结出了善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