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爹娘确实不赞成他经商,堂堂侯府公子怎能像个商贾一样?可是继承爵位的大哥只懂读书,什麽都不会,宁安侯府若还只知守成,很快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皇上愿意用他,给了他机会出来闯一闯,而爹娘觉得他真有做生意的本事,自然也不会反对。
“既然侯爷不再阻止你做生意,何必拖我下水?”
“我爹不会阻止,但面子上还是要顾虑,更别说,你武阳侯世子的名头比我好用,就是皇亲国戚也不敢惹你。”京城的铺子大大小小难以细数,当然不是每家後头都会扯上当官的或是权贵,但是显眼的铺子,尤其酒楼,背後的势力不够强大很容易招来麻烦,而他对自个儿要开的酒楼有信心,很快就会让很多人觉得碍眼。
“要我当名义上的东家是吗?”
“若是挂名,给你两成,若是合作,我们可以再讨论。”
“我会贪你的两成吗?”
“我不能让你白白帮忙。”
“我们是好兄弟,没有两成,也会护着你。”
陆柏峻很乐意给两成,但听到好友如此说还是很感动,“我知道,两成你不会放在眼里,不过,也许吃过宴席之後,你会想跟我合作。”
“我有点好奇了,此人可真有本事,教你如此看重。”
“她不只是有本事,而且聪明、有胆识。”陆柏峻道出一年前认识她的经过。
闻言,萧毓同意的点点头,给了一个评价,“是个不怕死的。”
陆柏峻摇头辩护,“当时她很缺银子,要不,也不会豁出去杠上馔仙楼。”
萧毓戏谑的扬起眉,“我很期待见到他,能够得你赞赏又袒护的人不多。”
“她只怕不愿意见你。”虽说客人满意厨子,请厨子出来见面必有重赏,不过,他相信楚姑娘看不上赏银。
“他长得奇丑无比,见不得人吗?”萧毓开玩笑的道。
陆柏峻抚着下巴仔细回想佳人容貌,竟然说不出所以然,因为她的额头被头发盖住了,乍看之下还有点呆,最後只得出这样的结论,“她绝对不丑,可究竟长什麽模样,我还真说不上来,倒是气质清冷,教人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萧毓唇角僵硬的一抽,实在无法想像满身油烟味的厨子清冷的模样。
陆柏峻摆了摆手,“这个不重要,我看上的是她满脑子的食谱。”
“我等着,但愿他值得你如此赞赏。”
“我安排好了,你就可以大饱口福。”
萧毓笑着点头应了一声“拭目以待”,不过转眼便放下,并未放在心上。
爹就他一个儿子,还是过了三十五才有,为了避免娘娇宠养坏他,从小就将他扔进侍卫里面打磨操练,可惜他在各方面都有武人性格,唯独吃食就是无法委屈自个儿,逼得自幼跟着他的几个侍卫都懂得下厨,且各个都有几道拿手菜,轮流为他下厨,至少保证他不会饿死。
武阳侯府的厨子是京城好几家酒楼名厨的师傅,他都还看不上眼,一个不敢见人的厨子,又岂会入得了他的眼?
虽然对陆柏峻很有信心,但是三日之内就找到房子,只要她见了满意,签了买卖合同,什麽也不必做就可以搬家,楚妘静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嘴巴差一点阖不拢,这会不会太厉害了?这个家伙真的只是一般商人吗?
不管他什麽来历,买房的问题解决了,不过他显然觉得这还不够瞧,搬家这一日甚至派了人手和马车前来帮忙,然後他们就轻轻松松搬好家,并在一日之内收拾妥当了。
接下来,楚妘静专心准备宴席,按着陆柏峻提供的注意事项拟了一份菜单。
除了爊鸭,其他几道都不在馔仙楼的菜单上。
银丝鱼脍:鱼脍就是细切的生鱼片。以活鲤鱼为主料,切成细丝的鱼肉用开水烫过,急速捞起,放入晾凉的开水漂洗乾净,沥去水分,再辅以配菜萝卜、生菜、香菜上桌。
槐叶冷淘:冷淘就是凉面。摘新鲜槐叶榨出汁,和入面粉中揉成团,用刀切成细条,煮熟後放入冰水中浸漂,其色鲜碧,然後捞起以熟油浇拌,放入井中冷藏,食用时再加佐料调味。
琉璃藕:河藕洗净去皮切成瓦状,油炸冷却後,涂一层稀稀的蜂蜜即可。
酿笋:这道菜最好用春笋,不过入夏了,当然只能用夏笋。用长短粗细相近的中小竹笋去壳、去根洗净,以羊肉当肉馅,用姜末、葱花、胡椒粉、料酒、盐搅拌均匀,用筷子将竹笋内部的节一一穿透,将肉馅分别塞满笋内,扑上生粉封口。放入蒸笼蒸之,待笋的颜色变老,稍焖後即可出锅上菜。
清汤白菜:用老母鸡和精瘦肉,放入葱、姜、料酒熬出清澈如水的高汤,再挑几颗鲜嫩的大白菜,将外面叶子全剥去,只留拳头大小的最鲜嫩菜心。洗乾净後,轻轻一层一层剥开,然後用雕花刀细细划上几刀,不完全划开,只剩一点点相连,乍看依旧是完整的菜叶。用勺子舀起清汤缓慢均匀地浇在白菜上,待所有的白菜心被清汤浇上两、三遍後,再一一夹起摆盘。
鹿尾珍珠羹:羊颈肉、鸡腿、乾菜切成莲子样,加上葛仙米、莲子,再用牙色汤勾流水芡,洒香菜末。
最後一道甜点,艾窝窝:用炒熟的核仁、瓜仁、芝麻仁和白糖为内馅,再用蒸熟的糯米为外皮,将内馅包进外皮里,搓成小球状後即可食用。白色如雪,质地软黏,口味香甜。
这一桌,除了分派出去的清洗、备料之类的杂事,楚妘静可以说是独立完成。一来,陆柏峻要求她掌勺,二来,她并未将爊鸭之外的方子卖给馔仙楼,当然不便其他厨师藉机在旁边观摩学习。
总结来说,为了这桌宴席,她事前的准备工作就花了整整三日,因此挣上几百两也不觉得理亏。
萧毓对这一餐只是抱着嚐嚐看的心情,就是难以下咽,他也不能不管好友,宁安侯府的未来的确令人担忧。可是真的没想到……这一餐他不但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连个残渣都没剩,旁人还以为他这是饿了几日吧。
见状,陆柏峻笑得嘴巴都咧开来,真是可惜了,早知道应该躲在一旁偷看,有过这麽一次“失算”,以後这个小子会特别留意,想再见此奇观,难啊!
“……今日中午没用膳,因此多吃了一点。”萧毓最讨厌做的就是辩解,可是面对好友诡异的笑容,总觉得应该给点解释。
陆柏峻贼兮兮的一笑,他不知道越描越黑吗?“我明白,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厨,你当然要空着肚子等候品嚐。”
萧毓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好吧,我同意你的想法,若是京城的酒楼交由此人掌勺,你的酒楼必然火红。”
“她不掌勺,只是负责指点酒楼的厨子。”
萧毓怔愣了下,“这是为何?”
“她不喜欢为不相干的人下厨。”顿了一下,陆柏峻邀功似的接着道:“今日她愿意为你下厨,是因为我帮了她一个大忙,为了答谢,破例一次。”
“明明是厨子,却不喜欢为不相干的人下厨,这是什麽道理?”萧毓差一点舌头打结了,虽然世上的事无奇不有,但这样的事未免太荒谬了。
陆柏峻双手一摊,“我也不明白。”
萧毓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盘子,挑衅的扬起眉,“这一桌真的是他做出来的吗?”
陆柏峻忍不住翻白眼,“不是她做出来的,难道是变出来的吗?”
“你在京城开的酒楼算我一份。”如此一来,他应该可以见到这位厨子吧。
“真的吗?”陆柏峻两眼闪闪发亮,若有好友的财力相助,酒楼的地点和大小就不会受到限制。
萧毓点点头,“何时安排我们见面?”
陆柏峻顿时一僵,想到一件事,“我还未徵询她,不知她是否愿意合作。”
“他只要出方子就可以坐收一成,他岂会拒绝合作?”
陆柏峻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彼此利益结合,合作方能长长久久,对她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就怕她不愿意进京。”
“比起纕州,京城更有『钱途』,只要他不傻,就应该分得清楚如何选择对未来更好,万不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是啊,若有更好的前程,没有人舍得将机会往外推,可人家偏偏是个姑娘,不可能说走就走,除非举家迁至京城,要不,只能教酒楼的厨子来此跟她学习一段时日,不过,前者可能性不大,後者又非长久之计。
陆柏峻苦恼的搔了搔头,摆手道:“这事我再想想。”
萧毓好笑的摇头,不过是个厨子,只要舍得花银子,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是第一次吃得如此心满意足,不能不说,此人确实有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