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便回来了,安静地铺着床:“还知道回来给主人铺床?”我冷眼看她,却知道依她的个性,她没那么容易屈服。也许,她是吃软不吃硬的吧。
她一脸神采飞扬,没有灰心的神色:“少主,不可否认,你不够了解我。”
“此话怎讲?”
她明目张胆地睡上我的床,赌气地说道:“我才不会给恶魔铺床,这下你亲眼看到了,我是为我自己铺床。”
我望着她,淡淡说道:“你不怕?”
她眼底一抹失落一闪而过,顷刻间强装轻松:“恶魔你不必折磨我,如果看我不顺眼,一剑杀了我便是,鞭子抽到身上伤痕太长,我怕丑。还有,你安排给我的屋子我不喜欢,太阴森了,听说不太干净是不是?相比较起来,我还是中意你的屋子,阳气十足。今夜我就睡你这里了,我睡觉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来打搅我,劝你也不要。”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不由地惊讶起来。她知道那间屋子的真相了?那看来她是再也不愿回去了。一想起她会一直待在我的屋子,偏偏我却觉得有些欢喜?
我该赞赏她勇气可嘉,是唯一一个敢和我叫板的女子吗?正因为她敢正大光明地违逆我,所以我才觉得她特别的耀眼?
我再度开口:“你真不怕死?”
她从容面对:“如果说,我更怕你,你会不会比较满意?我给你杀我的机会,不过只限于我没入睡之前,若我睡了,我就当你就自动弃权,留我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命。还有,这次机会只此一次,你想好了再做决定,期限一过,不得反悔。”
她是吃定我,一定不会杀了她?为何我却真的下不了手?我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看来我是要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了。”我这么说,她也不会畏惧?
“是啊,恶魔你也许见过甘心被你欺负的,没见过主动要求被你灭口的吧。记得,剑一定要刺中我的心脏啊,一定要最快最利落的死法。”她淡淡说道,似乎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此刻看来,她倒很有胆识。
她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啊,我真的……真的要睡着了……要杀我……就趁早……”
我只是要驯服她,却并没有真的要杀了她。她只是有些顽劣,只是喜欢和我作对,我只是想要征服她。可是,这种感觉也是不该有的吧,我不该对月如以外的女子,有不该有的情愫。
第三次妥协,我却没有那么无法忍受。望着一脸安详的她,我移开脚步,走到软塌边,躺上去。真是可笑,冷面阎罗竟然会委曲求全到如此的境地,竟然可以容忍她睡在我的床上?就算是月如,我也没有纵容她过。我不喜欢自己的身上,沾染到别人的气味。可是她,我却在适应?这样的转变,令我有一丝不安。
我一向浅眠,听到她起身的声音,我却没有睁开眼。她越走越近,我无法猜测,她是在做什么。一阵柔软压上我的身体,我的手轻轻触碰着它,她是在给我盖毛毯?为何面对我的时候,她总是那么尖锐,剑拔弩张。而在这个时候,唯有在我睡着的时候,才流露出她善良心细的一面。她可以对一个险些要了她性命的男子面前,毫无芥蒂地担心他会不会着凉,给他盖毛毯?这个女子,真的难以理解。
我突地站起来,她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她不自觉地后退几步,苦着脸:“我什么都没做啊。”
“我真的没做什么。”她再次摇着头,低垂着眉眼。
“更衣。”
“喔。”
她双手有些笨拙,单单解下一条腰带,便花费了她不少的功夫。我俯视着她,说不清为何我的视线总是流连在她身上。似乎感受了我的眼光,她蓦地抬起头,撞掉了我的面具。
她目不转睛,紧盯着我的脸。她的片刻失神,却令我的心情大好。十年了,她是除了月如见过我真面目的第二个女子。她似乎没有半分迷恋,捡起地上的面具,交还给我。我长的很恐怖吗?为何她没有一丝欣喜的颜色?为何只是她的一个眼神,已经可以左右我的情绪?难道我的面容,比不上别人?一想到这一点,我便很失望。
“难道不甚满意,不想看到我的脸?”
她敷衍地说道:“少主,你长的还可以。”
“还可以?”虽然我不在意我的长相,但是我知道我得到的不该是这样的评价。似乎要想从她口中听到真心的称赞,实在困难。
她继续沉着地替我更衣:“我看,少主也属中上之资。”
我低头看着她的头颅,为何她只把长发简单地用一条发带扎起,却不梳发髻?还记得刚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发式很精致。她真的是被人伺候惯的小姐,并不会做这种下人做的事?甚至连一个发式,也不会?可是她没有大户小姐的娇气,洪妈更是说她随和好相处。好相处?为何我不觉得?是因为我咄咄逼人,还是因为我们个性实在不合?
“少主,我去准备早饭。”她走出门外。
为何她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一种不详的感觉蔓延全身,我有些坐立难安。我走出门,却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匆匆走出厨房,是她!
她端着托盘,不断回头张望,神色紧张。我站在她面前,她却没有留意,只知道向前疾走。她最终撞上我,手中的莲子羹更是泼了我一身。她到底在躲什么?我很好奇。我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身上的污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