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凭借其巨大的质量扭曲了时空,就像屁股把床单压出一个大坑。而地球只是沿坑打转转的螨虫。转一圈,就表示时间过了一年,人们便在自己的年龄上加一岁。几十圈过去,人也就快老死了。
又不知何年何月,一颗大彗星突然撞到了地球上,把地球的自转轴给撞歪了。倾斜的赤道面意味着太阳的光芒再也不能雨露均沾,有时候晒得多,有时候晒的少,就产生了春夏秋冬四季更迭。
太阳直射从南回归线北移的时候,预示着春天快来了。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南方山村,终于开始躁动起来了。一夜之间,雪白粉嫩的油桐花不约而同地绽放,像朝霞一样,映满整座小山。池塘边柳吐新芽,杨抽嫩枝,田埂上刚冒出土折耳根嫩芽散发着鱼腥味,山坡山高大挺拔的香椿树浑身飘着香气,满山遍野的梨花、杏花、李子花、油菜花、刺荆花、木香花味,还有被李千烦儿们拿来吃和编花环的槐花,百花齐放惹得群蜂飞舞,彩蝶飘飘。李千烦摘了一朵刺荆花,小心翼翼地夹在小人书里,据小伙伴说这样会让书香起来,他觉得应该试试。
吃完早饭,李千烦儿拿着削铅笔小刀背着小书包,跟着奶奶准备去挖野菜。沿着村路出来,和煦的阳光、温润的杨柳风,如同妈妈的手一样,抚摸的他身上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冲啊!”千烦儿肆意地在田间奔跑着,享受着每一个农村小孩的福利。跑累了,回头看看奶奶还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千烦儿随手折了一个树枝,唰唰唰,开始漫无目的地打着路边的野草和白蝴蝶,“奶奶走快点儿!”他催促着,随手打死了一只正在逃窜的蜂子,“你飞的能有我快?”。
忽然发现路边池塘有好多小蝌蚪,小尾巴不停地左右摇摆,这引起了他极大地好奇心,忍不住弯下腰来捧起几只,仔细看了一会儿,这蝌蚪除了一张小嘴和一条小尾巴啥也没有。
“奶奶这是什么?”
“克马子的儿。”
李千烦打死也不相信这玩意儿能长成青蛙,差别也太大了。
“我不相信。”小千烦儿道。
“不信你就拿几只回家养着,看看会不会变成克马子。”
动物的诱惑自然比不会动的野菜大多了,千烦儿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野菜也没挖几根,就盼着能早点回家,顺便带上小蝌蚪。
终于到做午饭的时间了,奶奶背着满满一筐野菜,“走,回去了。”
千烦儿忙不迭的跑起来,跑到池塘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捧了几只蝌蚪,一路端着回家去了。
回到家,奶奶找了个放冰糖的大玻璃灌给他装蝌蚪。千烦儿拿去洗了洗,又去水沟里搬了一大块淤泥和水草种在罐子里,再把小蝌蚪放进去。
千烦儿蹬着两只细长的眼睛,透过瓶身,看到小蝌蚪正在欢快地啃着水草。
“奶奶,小蝌蚪还吃什么呀?”
“园子里随便掐点菜叶子就行。”
“哦。”
要吃午饭了,奶奶正在井边摘菜,浓郁的折耳根、苦涩的蒲公英和荠菜,还有爷爷刚从树上掐下来的香椿叶,每一样都让千烦儿欲罢不能。千烦儿连吃三碗米饭,撑的不停打嗝方才作罢。
吃完午饭,千烦开始继续制作昨天没完成的事业——一只小风筝。
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奶奶新调的浆糊粘性还可以,用细竹条编的框架,糊上作业本的纸,再粘上几条小尾巴就大功告成了。千烦儿把做好的风筝挂在房檐上,等着晒干就可以玩了。
做完风筝,千烦儿去狗窝里看看奶奶前天抱回来的小狗。这小狗浑身乌黑,耳朵耷拉着,睁着大圆眼睛,身子和腿都圆滚滚的,像过年卷的猪油筒子,路还走不太稳。千烦把它抱出来,放在院子里跑了一会。
太阳转西了,千烦儿跟着奶奶下地。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主要活动是田边树上的鸟窝,春天很多鸟都做窝下蛋,这机会怎能放过。爬了几棵树,都没啥斩获,千烦儿不尽沮丧起来。跑过来看看奶奶在干啥,原来大人们在给农膜覆盖的玉米苗挖洞,让苗子露出了。千烦儿自顾自地在地里玩着泥块,看看有没有蚯蚓躲在里面,一不小心挖个大白虫子到吓了一跳。
一会儿太阳就落山了,农夫们唱着山歌,收拾农具就回家了。
吃毕晚饭,奶奶忙着收拾家伙,千烦儿早就困地在灶前柴垛子上睡着了。奶奶收拾完后,抱着他去床上睡觉了。
梦里,千烦儿的蝌蚪长成六只脚的大蜘蛛,吓得千烦儿到处乱跑,不停地叫妈妈。奶奶用手轻轻滴拍着他,一夜无话。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蝉就开始叫起来了。
爷爷奶奶们开始灌田插秧,千烦儿的蝌蚪也长出了四条腿,狗子也长成大狗子了,一人一狗每天在山上疯跑。四处收罗那甜甜的茅莓和覆盆子,酸酸甜甜野羊奶果。慢慢的,浓郁的栀子花开了,米粒大的葡萄串串,红红火火的地瓜子。
风吹麦浪,一场透雨之后,郁郁葱葱的小麦开始变得金黄,农忙时节来了。每家每户都磨快了镰刀,腾空了粮仓,准备迎接今年的丰收。
收割回来的麦束,小山一样堆在院子里。
机器轰隆隆地转起来,大人们拿着一束一束的麦子喂到机器里,成堆成堆的麦粒被脱下来,麦草被胡乱堆在一边。从早晨忙到擦黑,总算是收完了。村里的媳妇们忙着炒菜热酒犒劳家里的劳力,男人们忙活一天早已腰酸背痛,在劣质白酒的作用下,全都喝的七晕八倒,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这时候千烦儿七手八脚地爬上高高的麦草堆,躺着上面,随手拿一根麦管衔在口中,双手枕头。只见一条笔直的银河横贯天空,北斗七星像一把大勺子,猎户座的腰带横在天中央,稠密的星星铺满了天空,像白天喂鸡时倾倒的玉米粒一样,闪呀闪呀的。每一颗眨眼的星星都离我们许多光年,也就是说李千烦儿看到的星星都是许多年前的样子,也不知那颗星星现在还在吗?星星上有人吗?也在看着他吗?
夏秋之交,总是千烦儿最快乐的。院子四周的果树上全都沉甸甸地挂着果,个小肉少却齁甜的野枇杷,大把大把往嘴里塞的火棘,紫红大串的葡萄,金黄的李子,吃了还能玩核的杏子,涩涩的大毛毛虫、知了、笋子虫(竹象)和金龟子、大夹夹虫,让千烦儿忙的不着边。
当然,千烦儿最盼望的还是过年,因为大年三十吃完午饭,爷爷会发压岁钱,他会用这笔可以自己支配的“巨款”买一把玩具气弹枪和一大袋子弹,然后和小伙伴对射一下午;再买上一裤兜的炮仗,去炸粪坑和地里的圆白菜;再去邻居家串门拜年,好客的邻居们会回赠一大把糖,空兜出门鼓鼓囊囊地回家,然后把它们像松鼠一样藏在床上,等晚上大人们都睡了再躲在被窝里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对这些东西就不再感兴趣了,取而代之的是电游和女同学的短信,当然,这同样让人感到快乐。过年期间,不是发短信就是去网吧熬通宵。过不过年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辈的红包能不能支付点卡钱和超出套餐的短信。
再后来,过年就再与快乐无关了,仿佛变成了一个会计时间点。只有在这个点,他才会拿出计算器计算今年是亏了还是赚了。赚了,自然是欢呼雀跃;亏了,只能以头抢地。在整个太阳系,仿佛每个碳基生物都在赚钱,而唯一亏损质量的太阳却从来都不说话。见了朋友,他们要么谈房要么谈车,没人关心曾经让他们快乐无比的的气弹枪、游戏和女同学,每个人只关心一件事——钱。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