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柳令娴和香兰嬉闹了一阵,便有不少官宦亲戚的女眷来到后院道喜叙话。之后的整整一日里,祁念都端庄持重地与众人交谈,对表示恭贺的谢过,对表示艳羡的谦逊,对八卦的四两拨千斤,真是好一番应对。
直到日暮西沉,后院才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侍女和家丁也忙了一日,一个个劳累都写在了脸上,但仍在奔走着将今日收来的礼登记造册,整理入库。收拾客用的茶具餐具,擦抹洒扫,更是不在话下。
祁念看着,心里虽然感慨,但此时却也不想再待在这里。平时还能去静园寻个僻静处,今日只怕也是人来人往。
祁念于是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在桌案前坐定。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认真看看自己的房间啊,祁念心说。
她摸了摸面前的这张夔凤纹翘头案,又看了看屋里的陈设,总体上雅致简洁,贵而不媚。祁念收回目光,发现案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摆着一只莲瓣纹博山炉,青白瓷釉泛着柔润的光。
真美啊。
看着这些赏心悦目的物件,祁念今日的疲惫慢慢消散了些许。
“可惜这灯挂椅没有扶手,我这颈椎病……”祁念自言自语,说完又一愣,直笑自己不知足。
好时光莫虚度,祁念决意不让自己在屋里空置,要出去找乐子!
说动就动,祁念三下五除二换了男装,带足了钱财,又从剑架上取下那无名剑,瞅准时机,从祁府溜了出去。
可是去哪儿呢。来到街上祁念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熟悉这京城。
无妨!哪儿人多就去哪!祁念很快给自己打好鸡血,东拐西绕,昂首阔步地来到了CBD。
别看她人生地不熟,她知道,真金白银只要撒出去,照样给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
大酒楼先走一波!
祁念昂首阔步地走进看起来最高不可攀的一家,要了临街雅间,向招呼她的伙计问道:“你们店里,可有流霞啊?”
伙计一听,喜上眉梢,连声道有。
祁念于是先要了一壶流霞,又嘱咐伙计按一人食量上他们最好的下酒席。
伙计得令,麻利地给祁念添好茶水后退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就端上来一壶盛在莲花温碗里的流霞酒。
接着是酒席。
先是一碟时令水果,上的是鲜荔枝。再是两小碟蜜饯小食,一碟雕花梅球儿,一碟紫苏柰香。之后是两碟腊脯,一碟肉腊,一碟旋鲊。
祁念吃了一阵,伙计撤了桌上碗碟,开始上正菜。应祁念的要求,十五轮正菜折成八轮,每轮两盏折成一盏。
“你们也别一轮一轮上了,都放下,然后就去忙吧。我自己来。”祁念道。
伙计于是令人将菜都一并端了上来,花炊鹌子、三脆羹、鸳鸯炸肚、炒沙鱼衬汤、螃蟹酿枨、五珍脍、鲜虾蹄子脍、煨牡蛎,另有一道插食炙鹌子脯,铺了整整一桌。
祁念无比满足地一口这个,一口那个,满心里都在感叹太好吃了。
佳肴珍酿,独饮自斟!实在是痛快呀!
隔壁雅间似乎请了唱曲的乐伎,推杯换盏的声音里杂着乐声。祁念喝着流霞,听着若有似无的曲子,往窗外的街上看去。
今夜街上有不少学子模样的人,像是刚从宴饮场上下来,有的神采飞扬,有的低调内敛,还有的神色略黯然,却单少见失魂落魄的。
祁念略一疑惑,随即明白,此时真的失魂落魄的,只怕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了。
不管怎么说,这注定是属于寒窗读书人的夜晚啊。
祁念看着窗外有些感慨,喝酒吃肉的节奏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直到伙计敲门问是否要添酒,她才发觉酒菜都有些冷了。
祁念挥去这些想法,转念心说,裴府两子可是同年高中,宰相府恐怕要通宵达旦地庆祝了。哎?那不是正好可以混进去看看春云?好主意!
祁念结了酒菜钱,又另外带走一壶流霞,在伙计真诚的客官常来声中愉悦地走出了酒楼。
她按着打听来的位置很快就来到了裴府一处角门外的窄巷。
祁念四处打量着寻找翻墙的最佳位置,刚走到一棵看起来很有潜力的树前,就看到暗影里有一人低头扶着墙,站不太稳的样子。
祁念看了看墙头,又看了看树,撇撇嘴心说大哥你可真会挑地方。祁念无奈,只好站远了点等此人离开。
没成想这人走了两步索性坐下了。
嘿我这暴脾气,祁念叉了叉腰,然后快步走到此人跟前道:“这位兄台你行不行啊?”
此人循声抬起头,祁念一愣,竟然是许淮阳。
“许将军?”祁念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平时总在许淮阳身边的双簧二将,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祁念见许淮阳费劲想站起来,连忙上去扶,一近身就闻到一股酒气。
“哟,您这酒可没少喝”,祁念一面扶着现在死沉的许淮阳,一面还要顾着手里的剑和酒,着实有些吃力。祁念叹了口气,还是扶着他先坐下了,道,“你先别动啊,我去附近找找你朋友。”
祁念抽出手来正要离开,却被许淮阳拽住衣袖。
“……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