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以前没有疫情的时候,詹爷爷面对布置的工作,总有说不完的牢骚,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展工作,不是找我讨要加班工资,就是找我讨要供应商的赠品,这些,都是出卖我自己原则的事情是我不能做的。还记得当年初调到这个门店,詹爷爷作为超市的元老级员工,也是一名退伍军人,总认为自己经验丰富,很多时候,仗着自己丰富的经验,教导着我们群后勤部的新秀,忽略了我们之间的代沟问题。除了詹爷爷,就连现在的司机王杰,曾经都是我们后勤部的小课长。说实在的,也确实跟着他们学到了不少审理小偷的招数。只不过,当这群老员工从小课长位置退居二线的时候,他们身上老资格员工不服管的姿态都出来了。对于他们,年轻的管理干部总是拿老员工不知道怎么办,在企业时间呆久了,曾经都是一腔热血的年轻人,熬着熬着就都变成了看不管世事的老员工了。
王杰一直很瘦,从来就没有长胖过。放着疫情前,除了做他的送货司机,绝对不会伸一根手指帮忙搬货的,可这个时候,在杨勇、詹爷爷这群搬货的人群里,总能看到他帮忙的身影。
“哎呀,你可真稀奇,竟然主动帮忙啊。别把自己腰闪了。”詹爷爷知道他的腰不好,这是半开玩笑,半关心的打趣着他。他们是同一批进大众超市的同事,现在又在一起共事,共同话题自然比我们多多了。
“哎,这个时候不出力,难道把那群孩子累死啊。”王杰有些无奈的回复着。
“呵呵,看不出来,你也有这么富有同情心的时候啊,为什么我搬货的时候你不帮我呢。”这是老同事之间的打趣,我们都听得出来。
“你这个老家伙,就需要多运动一下,否则长那么一圈肉,小心你的小孙子不认识你这个爷爷了。”
“你个老家伙,别啰嗦,加油干吧。”
在超市工作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血澎湃的场面,热血,离我们似乎已经很久了。一群群的团队,没有人抱怨事情太多,都带着手套、口罩,有的还穿着防护服认真的研究怎么把包菜这件事做得更快、更好。整个包菜的现场,没有人闲着,没有人觉得这件事不是自己职责范围内的,整改包菜现场,没有领导干部的区别,每个人都穿着工作服带着口罩,其实也分辨不出谁是领导,谁是干部。
疫情之前,张希为了节省人工,号召全员收钱,减少人工,每个人都让王威申请了工号;可真正上收银台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只有我们这些课长以上的人员,之前,张希开会还会说他自己也会上收银台收钱,结果,一直站在收银台后方,盯着我们按时上岗。其实那个时候,我对他的印象就不好,觉得他是个光说不做的人,可现在突然发现自己错了,一场疫情,搬货他冲在最前面,蔬菜陈列的人群里也能看到他的身影。
我们正在包菜,张希接到了到货通知,这段时间,超市没到别的货品了,其他课组的员工,陈列的商品都是春节前自己储备的。张希这次接到的通知都是蔬菜、肉品。
“杨勇,军车马上到了,赶紧组织人准备卸货,让老詹把现场的货品规整一下。郭军,看一下订单,哪些货品是我们必须要陈列的。赶紧把位置腾出来,让杨勇他们好卸货。”对讲机里响起了张希的声音。
“收到。”接到指令的各组组长分别通过对讲机回复着。
“老詹、蔡毅,你们赶紧把垫板清一下,准备二十块拖到大门口放好,准备卸货。”杨勇接到通知,立即安排人员做好准备工作。
现场的男士,除了后勤组需要守门的人外,都纷纷放下手中正在做的活儿,到大门口集合;这要是以前,都恨不得躲在后面不出去。
“咱们是女将,做好这群男将的后勤工作就好了,快点打包吧,等会儿不知道会来什么菜送到我们面前呢。”廖舒雯笑着说。
整件的西红柿都是用塑料箱装的,拆这玩意儿必须得用刀,廖舒雯的围裙里,随时都准备着这些工具,尽管我的级别比她高,但论起这种工作经验,我还真得向廖舒雯学习。
“廖姐,您这工具,准备得可够齐全的。”我笑说。
“那当然,昨天打包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了,这项工作,估计要伴随我们14天,那还不得准备齐全一点。否则把自己的时间都耽误了。”
是啊,这么看来,打包蔬菜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没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一般人,那是熬不过的。一箱西红柿起码也得十几斤重,来回搬运的活儿,并不轻松。
李青的手套就在搬运的时候划破了。
“哎呀,这必须要找彭云枫好好说说,这太容易破了,只怕采购进的是水货手套吧,辛亏不是卖给顾客的,这可经不起投诉。”李青边看着划破的手套,边无奈的发着牢骚。
“你换个厚一点的手套呗,又不是上收银台,这个时候,连医院都缺防疫物资,我们就不要挑肥拣瘦了吧。”廖舒雯笑着回答李青。
“那也是,昨天我看电视,那些医生,真够辛苦的。脸上戴口罩、防护镜时间那么长,有个护士的脸上,都勒出伤痕了。哎,他们也是辛苦。”李青边说,边脱下手套走到更衣柜准备更换备用的。
我们每个人在单位,都会准备备用手套,门店发的是薄的,我们自己也会准备厚的;厚手套打包蔬菜用,薄的留着收钱用。一整车西红柿,我们用了半个多小时打包完毕,廖舒雯和李青主要负责打包,而我,主要负责打下手和过称。李青换了手套,马上回到我们这一组,此刻,李红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李青,你负责打开连卷袋,我负责装,李店帮忙打死结,李萌就负责转运和称秤。这样我们身边的这十三件西红柿,和四麻袋土豆,都能快点打包完。”廖舒雯分配着任务。
“好,没问题。”对于我这个没有生活经验的人,讨巧做事的方法,总是不及廖舒雯他们的方法来的更快、更直接;跟老大姐学习,肯定没错儿。
他们有多得是的工作经验,而我有的更多的只是理论知识,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了老员工的存在价值。只是对于他们身上“油抹布”的态度,我担心自己应付不过来。
“咦,我怎么没见到你们后勤部的吕文文啊。”边做事,廖舒雯边随口和我聊着天。
“对了,这么说来,我也没见着方兵啊。”对于吕文文这个话题,我想岔开,找了个由头,询问李红。
“别提了,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说自己发烧,在隔离,我能说什么?吕文文呢?”李红也想打听。
哎,始终绕不过吕文文这个话题,我和她就像两条平行线,疫情前就没什么交集,甚至还为了一些小事起过争执,她恨不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平日工作都是杨勇直接对他布置;现在,就算我从张晓菲那里得知她是因为怕死才不来的,我也不能直接说啊,毕竟,没有直接证据。就连杨勇,都是电话联系不上;那就更不能以张晓菲三十那天私下跟我说的话为准了。
“张晓菲三十那天当着我的面跟吕文文打电话联系过,说是公交系统什么时候通车,她什么时候上班。”这话,是明面儿上的,这个说出去我不担心。
“张店不是安排人接她吗?”我没想到李红直接把张希车上跟我说的话说了出去,我怎么接呢?
“嗯,是的,张店是安排了杨勇他们那车接她,可杨勇说吕文文电话关机。”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话,点到即止,大家都不是笨蛋。
“哎,这都什么人啊。真是一场疫情,真的是把人心百态都能够映射出来。”李红感慨不已。
也是,虽然营业时间改在了九点半,可我们仍然是九点就要到门店打卡,对我们来说,跟以前完全没有区别。虽然有张希的私车接送,可那也推迟不了多长时间啊。所以说我们这群人起早贪黑其实也不为过,早上差不多八点出门,这段日子,晚上我到家其实已经六七点了。
其实有时候内心,还蛮羡慕他们,不用起早贪黑的在超市做收银、做理货员;窝在家里闭着病毒;更不用担心口罩用完了没处买;他们这得节约多少口罩啊。
“哎,政府没规定他们必须要上班,人家窝在家里没问题啊,就是不知道解封后,企业对我们这群坚守岗位的人和他们回家逃避的人,会有什么区别的对待。”廖舒雯无奈的笑着说。
“呵呵,也是,人家在家里呆着,也是为社会做贡献嘛。呵呵。”这个时候,能说什么?我也只能跟着打趣着。
“我觉得我们都不会感染上新冠病毒的,因为我们善良,我们在关键时刻仍然坚守在岗位,不像他们,逃避自己的责任。”李红有些抱怨,她也不是抱怨别的,实在是看不惯这群多懒的人。
她的牢骚,我听在耳朵里,也只能笑笑,毕竟到现在为止,不管从医学,还是从病毒传播学的原理里,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心地善良的人,不会感染传染病。不过,这只能是我们这群坚守岗位的超市人,自我安慰的方法。
超市的收银员总是会比普通员工下班的晚,他们需要扎帐、交款,对超市收银员来说,说是两点打烊,等到他们全部弄完,就已经差不多快三点了;刘飞、刘玉已经整理好自己的私人物品坐在大厅了,这是第一次这么早打烊,倒是弄得很多员工不太习惯。
我的手机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响,那是微信的声音,称秤的间隙,我打开看了看,竟然是门店通勤车群里几个员工背着我私下跟司机联系,让司机三点到门店接他们下班;我竟然不知道,可这个时候,我能怎么说呢?毕竟每天都能够坚持来上班的员工,已经是值得称赞了,我还能要求他们更多吗?不能。况且公交车已经到了车站,难道我还要人家公交司机等他们吗?
“李经理,这公交车都来来,我能不能走啊?”刘玉带着两个促销员询问着我。
“嗯,我跟张店请示一下,你们等会儿。”这都是全员参与打包蔬菜的事情,我私下怎么能决定呢。
当我跟张希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张希犹豫了会儿,还是无奈的点头应允了。
——既然司机来了,就让他们走吧,别让司机等着,不过你下次跟司机接洽好,绝对不允许员工私下跟司机接洽,你跟公交司机说清楚。
在这种紧要关头,突然走好几个人,张希很是无奈,毕竟他也没把握这第二次包菜,能够包到几点,更何况,他是要比昨天多一倍的打包量。在他看来多留一群人还是保险一些的。
“哦,我知道了。”说完,我转头回到他们身边把张希的决定告诉他们。批评他们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决定自己找司机单独谈。
趁其他人正在准备下班的功夫,正准备出门的我碰到了刘玉和刘飞。
“小萌,刘飞想早点回家,不相等张希的车了。他说回去好晚的。你能不能跟司机说一下。”
其实我自己也不像晚上下班多一个人跟我争位置,能够继续做副驾驶,还是蛮舒畅的,既然他自己想早点走,那我就成全他呗。
想到此,我带着目的走到门口公交车前。
“林师傅吧,您好,我是通勤车的联络人,李萌。”我笑着。
“哦,你好,你好。我们算是第一次见面。”林志邦师傅出于第一次见面,我们都礼貌的寒暄着。
“林师傅,有两件事,我跟您沟通一下。”
“您说您说。”
“以后在通勤车群里,没我变动的通知,您就不要随便改动上下班时间了,按我给您的时间到店里接员工,可以吗?”
“哦,好,今天主要是好几个人都说今天两点打烊,我以为你们是两点下班,是觉得奇怪,也没见你在群里反驳他们,我估摸着你们提前打烊会晚点出来,所以我还是放着两点半过来的。结果你们这儿差不多快三点才能下班;那以后就说好了,我等你的通知。”我看得出林师傅脸上露出了不快,他以为我在批评他擅自做主。
“谢谢您的支持。这种特殊时候,您还能冒着危险来接我们上下班,确实蛮感动我们的。我会在群里强调时间性和协调性。不允许他们私自跟您沟通。”我保持着微笑。
“那还有一件事,是什么?”林师傅面色有些缓和的询问着我。
“还有件事是这样的,我有个员工住在红山路,您这边回车队的时候,能不能顺道送送他?”其实,说出来,我有些没有底气,毕竟红山路对林师傅来说,绕的太远了;之前跟他们负责人联系的时候,曾经保证过,不会出这种事情的。
“这……太远了吧,我们车队有规定,不顺路,不能送。”显然,我的要求对司机来说有些过分,让他为难了。
“林师傅,”说话的间隙,乘车的同事已经陆续上车了,当然,小课长那一级别的都在加班呢。我已经安排了刘飞上公交车,那就不能让人家再回头接其他人了。
“林师傅,其实我们都还没下班,您可以最后一个送刘飞回家,虽然绕的有点远,但其他人您都可以不用送了。”我跟林师傅进行沟通着。
“啧……好吧。”林志帮一脸的不愉快,其实我也是心虚;总觉得自己给人家为难了。
“不过你得跟我们领导说一下,我们有明文规定,再加上我们车上都是有监控的,车辆行驶的路径,都是我们公司报备过,不允许私自更换。”林师傅虽然无奈的答应了我的要求,却也给我提出了一个条件。
“好。我答应你。”如果能够跟他们公司沟通恰当,起码以后不会有人跟我同车回家了,按照张希这加班的状态,估计吴征会被长期要求坐张希的车回家,如果再加上刘飞,那可真没我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