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珠牙关死咬,如何也撬不开,巴雅尔有些急了,唤来了白根,“把你主子齿关撬开。”
巴雅尔扶坐起明珠,抱在怀里,一只手拿着药,一只手环着明珠腰身。
白根单手掐到明珠腮两旁,稍稍用力,将明珠齿关打开,巴雅尔小心的喂明珠吃下三颗药丸,方放了心。
慢慢将明珠放下,细细查探一番,转身欲去写个方子命七十煎药。
——此时的明珠正与阿娘坐在草地之上,编着花环,苍月在明珠身后不断的唤着。明珠心里清楚,苍月曾说过雪朵便是生出死意后,便死了,估计此时自己也是……
可是她不想醒,她想与阿娘在一起,阿娘柔柔的笑着,像这草原上最美的花朵。
死便死了吧,此生无国无家无亲人!无人疼爱!所爱之人也不爱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能和阿娘在一起,便满足了……抬起小脸柔柔朝阿娘笑着。
忽的一阵奶香之气飘来,明珠心下一松,脑中晃荡,不过一会儿,奶香之气便又飘远,明珠赶紧慌乱回身去找阿娘。
巴雅尔刚行至内室门口,明珠却从床上起身,不管不顾向巴雅尔扑来。
闻声巴雅尔转身,明珠正扑个满怀,紧紧抱着他的腰身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四个丫鬟瞪大双眼,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只有单纯的娜珠挂着泪,很欣慰的看着。
明珠紧紧抱着巴雅尔的腰,哭着喃喃说着话,(阿娘不要离开图娅,图娅听话,………………)之后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
明珠赤着脚踩在石砖之上,巴雅尔怕她再着了凉,用力抱着她,让她双脚可以离地面远些。……但自己双手无力,使了全力,也只能抱得她离地面一点点距离。便是这一点点距离,巴雅尔也是用尽了全力,暗咬牙挺着……明珠浑身热得烫人,不能再着了凉。
(阿娘,图娅知道,图娅是要死了……阿娘啊……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能和阿娘在一起……)明珠迷迷糊糊的,忽而落泪,忽而笑着,便是笑着也带着一丝无力。
巴雅尔将唇靠在明珠耳边,(明珠不会死的!兄长不会同意的!!)
(阿娘,图娅想,若死后能葬在陡崖之上该多好……那里风景好……能看到王庭……能看到雪山……)
(兄长……绝不会允许你死的!!)
明珠紧紧抱着巴雅尔,只感到浑身火热难耐,但鼻尖那奶香如罂粟般致命吸引着,不停的嗅着,脑袋不停在他怀中轻蹭,仿似那奶香之气不够热烈般,她还想闻得更多……更浓些。
许久,明珠好似闻够了般,方安静下来,应是药起了效,身子一软睡了过去。可巴雅尔双手早已脱力,抖个不停,回身扫了眼几个呆愣原地的丫鬟,春夏秋冬方反应过来,立时上前接过明珠半抱着放到床上。
巴雅尔抖着手来到外间,七十立时上前不停揉搓着他双臂。
好一会双手方好些,不再麻木没有知觉,巴雅尔拿过笔纸,写了方子,命七十去买药,“挨家挨户砸,一定要把药凑齐!”
七十领命而去。
巴雅尔复又回到内室,坐于床旁看着明珠皱着眉,睡得极不安稳,左右扭动,右手臂露出疤痕。
巴雅尔轻执起明珠右臂,卷起袖子,眼中哀痛,低下头,闭上眼眸,轻轻亲吻起明珠右臂疤痕起来,从手腕至手肘,每一寸都不放过,仿佛这不是什么丑陋的疤痕,而是他巴雅尔最珍贵的珍宝般。
四个丫鬟瞪大双眼,互相看着,心里咚咚如鼓般跳着,赶紧低头退出了内室,生怕这个异族王子一个不高兴将自己灭了口,这……这哪里是什么兄妹?
娜珠也退了出来,却神色正常,自家公主本就喜爱大王子,又从小一起长大,时常搂抱,很正常!
内室只余巴雅尔,低着头,睫毛轻颤,细密的吻着那狼疤,脑海之中不断回忆着从小到大与明珠一起的画面……
须臾,低头在明珠耳边轻声哽咽道:(明珠还有兄长……不要怕……)
这一夜直到天边泛亮,巴雅尔皆负手立于院内望着天空。
明珠退了热,浑身有些无力,缓缓睁开了双眼。
娜珠嗷的一声,一把抱住了明珠的脖子,大哭起来,(公主,你可算是醒了!娜珠好担心啊!)
明珠被娜珠死死搂着脖子,心中暗想,自己早晚死这小妮子手上,猛咳了几声。
娜珠赶紧转身去倒水,巴雅尔听到声音,抬脚走入内室。
明珠正揉着脖子,忽的看到兄长,便如定住了一般!四目相顾,相对无言。
苍月飘到明珠被子上,冷哼一声,“居然是被别人唤醒的。”好似她白忙了许久一样,略有些不悦。
明珠有些尴尬,巴雅尔看不到苍月,只是目光灼灼望着自己。
巴雅尔见娜珠端了碗水来,便伸手接过,缓步向明珠走来,坐于床边,喂到明珠唇边……
明珠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真是渴坏了。
忽觉这一幕有些相似,弯了弯双眸,对着他笑了一笑。
苍月冷眼看了看巴雅尔,“这眼睛这么像我……”
闻言明珠心里思索,克鲁叛乱之时曾说过,加里王妃是苍炎王族之后,可兄长这双眼睛却是像极了火罗,看来火罗也是苍炎之后。
明珠想问苍月,又怕兄长以为自己发神精,只能憋在心里,忽的喝水不稳,猛咳了咳。
巴雅尔立时为明珠轻拍着背,声音低柔温和,(不日兄长便要回大漠了,明珠……这样如何让兄长放心回大漠……)
明珠思绪被打乱,抬头看着兄长,望着他眼眸如星,一时心间悲痛起来……不日便要走了吗?
巴雅尔放下水杯,伸手轻抚着明珠脸庞,眷恋般不停轻抚,(明珠要好好活着,……记住了吗?)
好好活着?明珠轻笑一声,“然后饱受相思之苦,郁结于心,不得舒展吗?”
巴雅尔忽的低头,启唇在明珠耳边极轻道:“谁又不是郁结于心,不得舒展呢?”兄长话语绵软,眼如琉璃斜望而来,灿若繁星,溢满真情,嘴唇不经意碰触耳旁,引得明珠浑身一阵酥麻,不由环抱住自己,暗想这句话定是骗我的,兄长最爱的是权力二字,而他……早已娶了桑珠,早抱得佳人于怀……想到此处,心中又涌上满满恨意……君是否也如此对着桑珠,说着绵绵情话?
此时天色已放亮,下人备了清粥小菜。
巴雅尔起身,让丫鬟伺候明珠稍稍梳洗一番,立于厅内等明珠用早饭。
明珠只披着长发,穿了身大红衣裙,便走了出来,“明珠一点胃口也没有,便不吃了。”
巴雅尔打量着明珠消瘦模样道:“明珠若是不吃,那……兄长也不吃了。”
自己不吃兄长便不吃?“好啊!能有兄长陪饿肚子,明珠高兴呢!”明珠挑眉看着巴雅尔,从小到大,都喜欢刺着他说话,端看他能忍到何时?
巴雅尔却神色未变,当真命人收了碗筷。
七十托了碗药走了进来,“大王子,药熬好了。”
明珠命人拿了两把椅子,放于桃树之下,与巴雅尔并肩而坐。
春日,这棵桃树正开得艳,粉嫩花瓣落于巴雅尔头上,肩上,衣上,当真如美景般。亦如当年大漠之雪,落于他一身……
“明珠,先喝药吧。”
明珠看他如玉模样,又升起恶趣味,“明珠要兄长喂我。”
院内围了圈勇士,下人们都很困,谁也不想先起床,只躲在下人房内不出来。几个大丫鬟经过昨夜的震惊,明显有些习惯了,并不显得有什么不妥,只想着赶紧进屋收拾下,……一堆事要忙呢。
巴雅尔闻听此言,果然轻舀着汤药放于唇边轻吹着,之后送到明珠唇边。
明珠一瞬不瞬的看着巴雅尔,不肯错过他每一个细微表情,哪怕药至唇旁也不扫一眼,只观他指节修长,观他丰神俊逸,观他眼如星光,观他睫毛轻颤,生怕错过了一眼……
轻启唇,只端端望着他,等他一勺勺喂着自己。
二人就如此对望着,“兄长此次为何亲自来青越?”
你为什么要亲自来青越?他巴雅尔如今在大漠的地位,根本就没必要亲来。
巴雅尔放下瓷碗,静静看着明珠,眼眸如水般轻轻晃动,“听闻有人日日倚栏杆看鱼,夜夜抬头望星。所以心下好奇,便想来看看。可……来了青越后方知,那池中并无一尾鱼,夜晚繁星也不如大漠明亮……”巴雅尔语气轻缓,说到最后,又带着几分凄凉。
明珠忽的笑了,笑中似有泪意,模糊了眼中巴雅尔模样,“明珠栏杆倚遍,星空看烦,也终不得一人心!”脸庞轻轻靠向他面前,见他退也未退,躲也未躲,心中一酸……
日日看鱼?哪里有鱼?夜夜望星,眼中又哪里有星光熠熠?不过是一人往事如鱼般游走心间,一人双眸如星般在心间星光熠熠。
她明珠哪里在乎湖里是否有鱼?!又哪里在乎过天上是否有繁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