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洛望着她背影,忽觉心中酸楚,不住摇着头,明珠……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玄洛只是……
刘玄洛立于原地愣怔着,反复回想着与明珠相识以来的种种。
明珠行事,没有章法,全凭随性,……但无论做什么,总是有个因由,这些日子以来,确实是自己处处心存嫉妒怀疑!
颓然坐到椅上,木然看着前方,心中翻腾不已……
王金良见主帅走了,复又挑帘子走了进来。见监军一脸木然,拱了拱手,“监军,陛下回旨难道忘了吗?今日这宴不可赴啊!”
陛下回旨?明珠若有丝毫反心,杀之!
“本王心中自有计较,无论安逸平,反王是否在凤城中,是否有什么计谋,他们大势已去,凤城一仗不可避免!午后本王如约去赴宴,傍晚命主帅带人攻城——金良你带人压阵,不可乱动,以观其变!”
王金良见劝说无效,叹息一声,只得领命出了帐子。
刘玄洛此时纠结痛苦的心情又有谁能懂?枯坐帐内,不断的来回思量,脑子要炸了般。一边是皇兄殷殷嘱托,家国天下。一边是明珠那失望凉薄的眼神。
国不可负,佳人亦不可负!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好事?总是要选一样的吧!’往日明珠话语传入脑海之中,刘玄洛紧闭眼眸,狠狠砸了桌子,两难境地,选了皇兄,便失了她!选了她,又怕负了祖宗江山!
刘玄洛怔怔枯坐。
明珠却在一旁做着准备,收拾利落,正细细背着凤城地图,虽然当年曾夜探过凤城,但此时明珠方知安家厉害之处,自己根本就是运气好,若真刀真枪,两军交战,根本不是安家对手。
何况城中还有安逸平与安昀!
容城一战伤亡惨重,仅仅一个安逸海便就让明珠浴血而战,如今青越第一天险的凤城又岂会好攻?
还有反王刘玄熠,虽几年前与刘玄庭争皇位是个败将,但最怕的就是他会吸取上次教训重新来过!
刘玄洛去赴宴,若他有个万一,所有罪名都将是自己扛下来!一个弄不好,还要给他陪了葬!明珠此时很后悔当初请战的决定!
刘玄锦人如玉般,就算与柳玉芙成日秀恩爱,自己看了生气,但怎么说也不会丢了性命!况且刘玄锦看着也养眼不是?自己当初想的好,万万没想到打个仗如此艰难!
不过成败在此一举了,既然要战,定要全力以赴!也定要力保刘玄洛安全!
午后,一行人目送刘玄洛进凤城。
刘玄洛一身宝蓝绸衣,金线勾龙,发髻也束得整齐,虽不及刘玄锦人如玉,但那份英气也是旁人比不了的。
王金良紧紧望着他身影,心中打着鼓,……王爷,可要平安归来!
刘玄洛翻身上了马,回身望了望王金良,见他微点头,便了然颔首。
明珠上前,一把拉住他马僵,“监军记得!事有不妥便逃!明珠定会接应!”
刘玄洛坐于马上,明珠这句话说得他很欣慰,伸手拉过马僵,俯身低问:“明珠可是担心我?”
你可是担心我?担心我生死安危?
刘玄洛目光灼灼,等着明珠回答,忽得心中有些懂了明珠为何在容城生死之战前,要白根在身死后回大漠,问一问大王子,问他可曾后悔?
若今日刘玄洛身死,也想问她可曾后悔过?可曾会为自己悔恨难过?一点点就好,哪怕只有一点点就好!……最好再落下泪来……
明珠挪了挪嘴唇,‘我担心你,所以你要平安回来!’这句话明珠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得喃喃道;“明珠只盼监军平安!”
只盼你平安!
刘玄洛忽得心下一紧,抓起马僵催马向前。身后少泽带着一队人呼呼啦啦向凤城而去!不再回头看一眼。
两侧凤凰山高耸,常有鸟飞猿叫,此时午后,阳光也照不到城墙之上,刘玄洛带着一行人至城门之下,城门便缓缓开了一条缝,只容一人而过,一身绸衣,刘玄洛一马当先进了凤城!
三皇兄!我们也该见一见了!
明珠望着那厚重的城门又缓缓关上了,才收回视线,心中仿压了块大石,一种重负感压在肩头,此生从来没有什么使命感,当初金殿之上接得兵符之时,也没有此种感觉,可此时的明珠好怕,好怕自己不尽全力,负了君卿卿性命!
明珠立时转身看了眼王金良,只见他眼光闪躲,便心下了然,沉声道:“为保监军安危,本帅带人绕到凤城内接应,待看到信号,金良便带人攻城!”
王金良低着头,心中惭愧,一路走来,主帅虽是大漠女子,但却半点不输男儿,每每都冲到最前面,可陛下有旨,又能如何?若是此一仗全胜后,回得京都城,他王金良愿向陛下力保主帅,也愿长跪主帅身前,给主帅赔今日疑心之罪!
猛抬头,躬身行了大礼,“凤城一役后,金良定向主帅赔罪!”
“不必了!”明珠转身招手,立时一队人跟于身后,紧了紧腕带,摸了摸手镯,“白根留下,以消先锋疑虑!”说罢便带人远去。
白根在原地急得直跺脚!若主子有个万一?呸!呸呸!决不会有万一!
明珠带着一队人,绕了大大一圈才慢慢爬上凤城两侧峭壁之上,一路攀爬,缓缓向凤城方向而进。
午后骄阳似火,照不到凤城,却能照到凤凰山,满山苍翠,树阴斑驳落于一身,明珠带着人,一行无声,深一脚浅一脚急行。
蹲靠凤凰山一侧大石之上,小心的向凤城而望,只见城内不时有几队士兵寻视着,守卫并不如想象中严密,明珠心中暗想:是不是容城一战后,自己反到太过小心些了?安家早已油尽灯枯,若有能力早反抗了,何至于兵临城下,只派个美人,来个什么宴请?
便是捉了刘玄洛又如何,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本帅一个外族会管他刘家人是死是活?
这点还真是让明珠猜中了,安家已然油尽灯枯!此时只是想奋力一击,抓住点什么罢了!
日头缓缓西转,大石之上,明珠影子拉得极长,可这一下午,明珠动也未动,只是静静观察着凤城情况,好怕晚了一步,慢那么一点……
日头西落,凤城蒙上一层灰绿色,明珠再也不能等了,便是吃个饭也没有吃这么久的,伸手一招。立时带着一队人,从一侧山崖滑向凤城。
一路之上刮得满身树叶,衣裳都勾破了,头发也乱了起来,几名将士相互借力,上了城墙,杀了守卫,方顺了绳子,明珠拉着绳子上了一侧城墙。
趴于城墙内细看,凤城内跟本没有那么多守军!转了头命几人分头寻找,定要找到监军下落,找到便发信号示警!几人点头,迅速向凤城四散而去。
明珠提了提心,向着凤城主院而去……
这个主院,当年自己是来过的,路还是熟的,一路闪躲,终是来到主院屋顶之上。
此时夜幕已沉,院内窗里闪着独火,却极静!揭了几片瓦向内看去,只见大厅之内,狼籍一片,刘玄洛带来的人歪倒的歪倒,被捆的被捆!个个被堵着嘴。几名黑衣人执剑守卫着。
明珠心中暗叫不好,怕是中了埋伏!忽得出了一身冷汗,刘玄洛……
急急向下看去,上上下下看个仔细,却未见刘玄洛身影,眉头一皱,转身向后院寻去……刘玄洛!你在哪?!
明珠急的像无头苍蝇般,在后院卷了一圈,忽的发现一间屋子,春夜之中居然挡得严实,门口站着名小丫鬟……
心中有疑,便纵身跳到屋顶之上,轻手取下几片瓦……向下看去。
此时天色已黑,月光明亮,屋内红烛晃动,一张床上,挂着一半红帐,另一边坐着安君君……而床榻之上,模模糊糊躺着个人,床榻下有双靴子……这双靴子有点眼熟。
安君君向内斜坐着,是以什么表情,明珠看不到,只是她晃动缝隙间,可分辩床榻内之人穿着宝蓝绸衣……
……这个,明珠犯了难……
明珠此生最不愿意做的便是毁人姻缘!今早安君君话语当中,听得出来是有几分心悦刘玄洛的,俩人又是从小相识,虽此时两人处于对立面,但今早那掉落城下如钻石般的泪珠子,让明珠颇有触动……而且观刘玄洛神情,也并不是半分情意没有的……这二人若是……
此时自己下去,不是正毁人姻缘了吗?何况屋顶之上,只是视野不好些……看看戏,有什么不好的吗?
明珠将瓦又轻轻放回原处,轻轻挪了个位置,复又揭开几片瓦!
……不错,这位置视野比上一个好得多了……
但此处也是纱帐之外,明珠想着,若是在床上方处揭瓦虽然视野较好,……但基于容城那次……真的很容易被下方之人看到,……况且朦胧也是美啊!
明珠内心一集一集电视剧上演着,但听得屋内,安君君正诉着思君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