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迎面的是对中年夫妇，还提了两箱牛奶。齐爷招呼道，“我说不用买，我孙子年轻人不搞这些！”
“哪？头一次见面，是个心意。”中年男人靠门放下牛奶，一见顾景，“奥哟！真是个小伙子！”
女人跟着夸道：“小伙子俊的很！人模人样的！”眼珠子溜到到地上两箱奶又转向顾景，来回打转。
“谢谢，请进吧。”顾景让开路。
女人走到沙发，取下巨大的豹纹斜挎包，放在与男人的中间，像只灰尘朴朴、奄奄一息的老虎窝在两人腿间。
四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尴尬了一小会儿，女人摩挲着膝盖，抬起头便声情并茂道：“哎呀，你们现在年轻人有本事！哪像我们那一代，只有死命的干笨活，一个汗珠子摔八瓣！”说着还用手比划出八，“小伙子又高又帅啊！瞧着就是能耐人，是吧！你是做啥工作的啊？”
“没工作。”
夫妻俩一愣，面面相觑，男人接过话茬，“你个女人懂啥，头发长见识短。我跟你讲！现在有能耐的在家躺着都能挣钱，人家给你打过来钱！”
女人嘴一撇，翻着白眼当即呛道：“咋打，凭啥给你打？”
“你看那个……那个建强的闺女，一拾到拾到，脸上擦擦粉，就坐在电脑前唠嗑，哗哗的！老少爷们都给她钱。”
女人脱口而出：“那骚蹄子！脸化的跟鬼一样，瞎了都！”男的胳膊肘猛一倒她，忙改了口，“呵，来钱快！那都要年轻的，长了好的……”笑眯眯的看着顾景。
顾景脸上表情不变，心叹：看来这夫妻俩是看他年轻，觉着他的钱是大风吹来的，顺手砍价来了。
齐爷脸色难看，冷色道：“我孙子创业的！”
“哈哈，大老板！大老板……”男人打哈哈，不忙又捣了一下他旁边的女人，哈哈道：“她胡说的，我们俩跟齐老也说了，这不儿子娶媳妇，要车要房要彩礼！哎呀，我们俩从农村出来，哪有房啊！
现在女的矫情啊，要说你是村里的，她不去啊！这不才在市里租了一套，三室一厅。齐老你见过哦！多值钱！”
女人急忙接着说“三室一厅诶！就为了那妮儿，一个月光房租3500！还不行，非要什么两口子自己住。三室一厅不够你住啊？跟她说这是我们自己的房，还不行，哎哟，不要车不要彩礼也要我们给她买房！”
“我跟你讲，小伙子，这种女的不能要！她爸妈教育就不对！有问题！你闺女进我家，以后吃喝拉撒那样不是啃我们家，我找你要陪嫁了吗？
是吧！要车要房要彩礼！这不是买卖人口吗？社会风气不对啊！是吧，小伙子！”男人说得腰板挺直。
顾景和齐爷都没有接话，夫妻俩说了好一会儿见爷俩一声不吭，也慢慢停下来。
“房子再看看，行的话我们就签协议。”顾景开口。
齐爷跟着说：“你俩仔细看看，有啥问题我们当面一次说清，我孙子忙，老头身体不能折腾，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好好转转。”
“哎呀，房子很好嘛！我们看好几次了。就是……价钱能不能再低点，我们砸锅卖铁，东拼西凑都不够啊！那妮催得急，急着嫁啊！要不我们也不会……”
“赵老头介绍的你们，肯定也跟你们介绍我了，我这个老头，不会多要你们钱……”
“那……”女人眼神看向顾景，言外之意不喻而表。
齐爷声色立变，道：“我孙子也不会，这一片的房价，这是最划算的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买房不是买菜，不还价！”
夫妻俩一看老头翻了脸，最后渴求的看向顾景。
顾景面无表情，道：“四十七万五，一分不能少。”
空气即可凝结。夫妻俩互递眼色，白眼珠子比墙还要白。
“你去检查检查。”女人冲男人使眼色，转而严肃起来，“要是有漏水，掉墙皮什么的，这个价就不行！”
齐爷跟着男人一起在屋里查看。
顾景从茶几抽屉掏出一张纸，展开放在桌上，“上午物业派人查过了，这是证明。”
女人没想到一个小年轻还有这一手，故意提高嗓门，头一昂，理直气壮道：“那也得查查！谁知道物业可不可信，吃谁家饭，肯定向谁说话！”
十几分钟过后，男人脸上遮不住的沮丧，道：“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就是房子太旧。”
“再查一遍？”齐爷面不改色，“协议一签变不了了。”
“家具我们不要，你把零头抹了，旧家具值不啥钱！这样吧，40万。”女人说话时，头又一昂一昂。
顾景冷声道：“之前说了，不包含家具。”
女人翻着白眼嘀咕嘟囔几句，随后做出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看向男人。
“行行行！赶紧签了吧。我看是一毛不能少！市里人不都是这一毛两毛榨出来的身份嘛！”男人伸伸手，坐在沙发上。
“你再看看！看清楚了再签！”女人嘱咐道：“上面写的一条一条的仔细看看！我是瞧明白了，签完赶紧去办过户手续。万一咱签字前房好好的，年轻人没个轻重，等咱搬进来漏水了咋整？”
“得了吧，那妮让你搬进来！”男人埋头看着协议。
“咋不让我搬，我买的房凭啥不让我住。嫁过来，赶紧把咱租的给退了，我去了还能照顾她们。奥，老的拼一辈子，结了婚把老的踹了啊！
再说了，到时候嫁都嫁过来了，还当自己枝头凤凰？
你瞧她爸妈那样能教出啥闺女，洗衣做饭都不会！城里人张口就是钱，诶！要不是我让租的三室一厅，人家能嫁过来吗？我回去就跟得儿子好好说说，别娶了媳妇忘了娘！有了暖炕的，就忘了他小时候吃谁的奶！”
男人拿着协议一遍一遍的研究，签完字已经是五点半。估摸着政府单位已经下班，只好过两日再去办理过户。
听着外头声响不对，拉开窗帘一看，雨珠密密，外面黑压压的，时不时划过一道无声的闪电。
“这雨咋整啊？怎么说下就下了呢，咋越下越大呢？天漏了呀？”女人本来想要商量好，说不定能蹭饭吃顿好的。那爷俩脸一个比一个黑，脸上写的都是送客的意思。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们自己着急买房，现在也不会那么被动。只是当初为了骗个媳妇，一个谎又一个谎，马上就圆不住了，非要看什么房产证，这才狠下血本真买房。
好不容看上这么合适的，价格又好，还能立即到手。打算付个首付，等怀了孕再让他们自己还，到时候挺着肚子哪也跑不了。可这家非要一次付清，东拼西凑，养老钱都搭进去了。
男人埋怨道：“没法走啊，叫你带伞你不带，非说没事下不大，你瞧那雨正经停过吗？”
女人扯开嗓喊：“我不带，没让你不带啊？你不会给我的带上？咋走啊？走不了！”
男人脸上挤出愁容说：“哎呀，打车吧，就是我们也不会啊！”
“我来打车。”顾景深感这比丧尸在面前还磨人，“齐爷，你先在家，我打个车。”
齐爷忙说：“我下去叫车，你就别跑下去了。一打雷就好停电，冰箱里东西别坏了。我得回去看看。”
顾景拦住齐爷，说：“我用手机打车。”
“哎呀，年轻人就是行哈！我们都看不懂！”男人嘴上已是笑意。
车到了指定位置据楼下还有一段距离，夫妻俩啥也没带，借去顾景的雨衣和伞，齐爷包里只有一件雨衣，女人一见非说用不好这种伞，要走了雨衣。齐爷懒得争执，只想赶紧送客。撑着雨伞送他俩走。
雨衣和雨伞都被借走，顾景送到楼下，嘱托齐爷路上小心便回去了。饶是四年的磨砺，一下午夫妻俩一唱一和，放以前顾景早送客了。
下雨天，留客天，不留！
顾景坐在沙发旁的实木椅上，物是人非之感涌上心头。父母车祸后的半年，每每回到家心里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空落，只有打游戏忙起来才能暂时填补空白。起身，最后一次抚摸这些空寂的家具，有的要卖，有的存入空间留作想念……人嘛，不能没有未来，也不能忘记过去。
轰隆！几声雷鸣震的人头都蒙了。顾景把客厅的东西规划完，意识探进空间查看白菜苗。
哼——哼嗯——
顾景收回意识，接通电话。
“您好，病人遭遇交通事故，我们在病人手机中查到您的联系方式。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病人……”
“齐爷小心？”脑中突然一瞬之念，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