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鸭厂
“妈妈,哥哥给的钱不能花。”
张叔媳妇提溜起男孩的胳膊,脱下衣服准备睡觉,道:“啥不能花,拿啥给你交课本钱?”
男孩小手捂着嘴,小声道:“那是冥币。”
“啥玩意,嘟嘟囔囔?”
男孩撒开手嚷道:“那是冥币!”
张叔媳妇吓一跳,一巴掌拍在男孩屁股蛋儿上,骂道:“天黑了说啥!老张,你儿子又说胡话!这孩子还得找半神仙来看看,要睡觉了,说啥话,瘆人!”
张叔钻进被窝道:“哎呀,长大就好了,迷信玩意儿!”
“你听他说的啥没!”张叔媳妇怒道。
“冥币,咳!他才几岁,懂个啥?”张叔正要睡,见媳妇衣服没扣,抬腿出去,道:“哎呀,看啥看!有啥好看的,小娃说冥币,你还去看看,没事找事!”
张叔提溜起男孩扔进被窝筒:“就知道笑,瞧把你老娘吓得!”
男孩喃喃道:“死人钱不能花。”
“死孩子,再胡说扇脸!”
到时已是傍晚。
孟杨庄应该是这两年新盖的,家家户户两层楼,一模一样,楼挨楼。门外铺着两米宽的,毫不吸水的水泥地,隔着衰老的柏油路就是养人的田地。
从这头到那头,泥泞。
顾景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小的时候回老家,泥瓦房,院里几块砖头一串,就是一条路,下雨天泥洼洼的,多少砖头也不管用。
现在全是水泥地了,雨天,水就躺在地上;晴天,土扬起来又落下去,问候家家户户。
一路听王师傅家。村民对外来找王师傅的人平添几分好奇,虽对顾景笑,这笑中是一副看热闹的冷嘲,话中便是藏也不屑掩藏的热讽。
最后一排楼房后,过了地里一直往西走第三家。走出一排排楼房,几家孤零矮小到底平房如秋树落叶。
院门敞开,院顶搭有防雨布,刚踏入门槛一股木屑味夹杂泥土味,扑面而来。
“王师傅!”
院中男子头发泛白,小圆眼镜,敦实矮个,穿着过膝的旧罩衣,闻声停下手中的工具,“怎了?”
“王师傅,我来请您的手艺,烦您做件东西。”顾景靠门站着。
“奥,没见过你,你是谁家的啊?”
“从芝麻市来的。”
“市里来的,做啥啊,精细活的另收费。”王师傅看着身体状况、言谈举止毫无老态,泛白的头发倒让人难知年龄。
“王师傅,我想请您做弓和弩。”
“做这干啥?要在古代……”王师傅突然认真道,“是兵器啊!你小年轻干啥用,打猎啊?”
“啊?不是。”顾景哪有心思打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不做!”王师傅一口回绝,拿起工具弯腰忙起来。
“王师傅,不打猎,价格好商量。”
“是好商量啊,我给做个弓,你去打个鸟啊,逮个兔啊,再给你做个弩,你都能开野味馆儿了!”
“我不打猎。”
“回去吧!回去吧!我不会!会也不做!”
“王师傅,我……”话还没说完,王师傅东西一丢,走来,伸手连轰带推将顾景赶出门外,“回去吧,另请高明!”
顾景杵在门外。眼瞅着天要黑下来,顾景焦急得在门外来回徘徊。
几家炊烟升起,虽不时鸡犬杂闹,但乡间的平静与柔缓随沉实的气息徐徐上升。
顾景对着门不断解释,然而王师傅不闻不理,顾景喊道,“王师傅,我真不是打猎,卖野生动物的!我也不吃野味儿!师傅,您开开门,看人看三分,不能一刀切啊!再说……打猎不是用枪吗?枪还快还准,您见谁……”
话没说完,门突然一开,“嗯,还用枪!”说完就要关上。
“王师傅,王师傅!”顾景扒住门挤出一条缝,“王师傅,您见识广,哪有人往野地一站,拉弓射鸟啊!”
“那你射啥?”
“我……”顾景没想到这个工匠师傅如此古怪,射啥?脑子里除了丧尸,只有——后羿射日,总不能说射日吧?
王师傅瞧他正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登时色变,斥问:“奥,不对着鸟,对人?”
“王师傅,王师傅!无论对人还是动物,如果心生歹意,何必需要弓和弩来招人耳目呢?背着弓箭,那不是自投罗网吗?”顾景认真的看着王师傅,眼神间坦坦荡荡,“师傅您阅人无数,弓和弩与我绝不还伤害人,更不会打猎,第一箭不会,最后一箭也不会。我向您保证。”
“那你要它干啥,卖啊?”
“不卖。”顾景心叹:难怪来时问路,那些村民神色戏谑。
“哼,说的一套一套的。”王师傅转身回到院中。
顾景跟上,“师傅,您听说过诸葛弩吗?”
王师傅突然定住。显然这个词吸引了他,顾景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王师傅转身问道,“你还听过诸葛弩?不会,不会,我姓王又不姓鲁,做不出来。”
“有几分神像就行。”
“做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哪里还像诸葛弩?不做,不做,毁了诸葛弩也毁了我名声。”
顾景上前解释,“那做个王师傅弩。”
王师傅没接话,半响,“贵着呢!”
顾景欣喜,意思是定了。谁知这个王师傅,手套袖套一摘,左右扭着脖子,一丝哀怨,“天天做柜子、桌子、板凳的笨活,终于能用上脑子了。”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谈话间知他媳妇早逝,儿子在上寄宿高中。这也许就是王师傅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做些普通家具的原因吧,可现在一般家庭用的都是家具厂组装合成、统一制造的家具,哪还有多少人有耐性一点点雕琢呢?
客厅有个小柜子十分别致,大抵是王师傅亲手打造的,不知是木头本来颜色还是涂的颜色,绿紫色顾景还是头一回见。上面有木雕的长盒子和小人,有鼻有眼,栩栩如生。
柜上盖着个框,顾景好奇翻开,原来是全家福,王师傅的儿子细长单眼皮,和他爹身块儿体型相差无几。
顾景左手握着木头人一瞧,这俩长得一模一样!
在过去这种假人,要么是因为家里没孩子,为了要孩子,做个假的当真的养,生出了孩子排行从二,需和假人称兄道弟;有的是小孩有病活不下去了,做个假人替他挨病;还有种说法是家里孩子死了,照模样做个一模一样的木头人,可不是睹物思人,而是找活替,给死人还肉身……
不过后来越传越邪乎,一般农村不兴这个,许是顾景迷信了,赶忙扣上相框。
看着木头人出神,忽然车厂高老板来电,问什么时候来办手续,顾景知道言外之意是在催交款,说明现在在外地忙,过一阵回去立马处理,并嘱托改装事项。加厚,加厚,再加厚,性能上也要改一下。
高老板一再强调,怎么都能改,只是一层层钢板下来,车就丑了。而且顾景要求防弹玻璃外再夹一层钢网,能拆换的。主要是担心丧尸围住下,伸进利爪。
价钱一谈妥,高老板也没再多言。既然不担心美观,他也没什么怕,以前有过不少车主要求加固改装等,一完工见了车就抱怨丑。
不再久留,乘着月色,顾景在附近的一家招待所歇下。
第二天不到中午饭点,张叔来电话说鸭有五百六十二只,咸鸭蛋七百一十个,鲜鸭蛋二百零六。
顾景告知最后拉货前算好价整理好就行,并婉拒了午饭的邀请。路上吃了仨之前在楼下买的烧饼,存在空间里仍保留当时的口感和温度。
既然到了村里,粮食种子是一定要买的。之前种白菜只用了一半的地方,剩下一半和地下室用来囤货,这次买粮食种子加上鸭肉和蛋,估计余地所剩不多。粮食方面,顾景去的不是时候,二、三月份就有专门的收购商收过,这个时候没有刚下来的新鲜不说,价格也很难讲。
顾景租了一辆三轮车,一天50元,从前村到后村,挨家挨户询问。
夕阳西下,目前他的空间地下室存着:五袋玉米、十袋大米、二十袋面、500箱挂面、40斤当季蔬菜水果、1箱药品。
其实玉米想要的话还能找到。末世的环境,玉米比其它农作物都好活。很多饲料中都有玉米的参与,于是日常的馒头很快被玉米饼取代。
并不是纯玉米做的,掺了很多东西,又干又硬磨嗓子眼,大家都叫它玉米渣子。顾景犹豫再三还是要了五袋。
顾景骑着三轮车往城飞速赶,一路颠得跳起来,脑子却在无限循环:5毛一个、五毛……
要不以后卖饼维生,温世明做饼糊涂都那么好喝,做饼应该轻而易举吧?
马不停蹄,打听到南应市有个服装加工厂,顾景早想加工些衣服。只要出门,身上的衣服即成为一层至关重要的保险。混乱之际去超市顺手牵羊肯定是要有的,市面上售的多是花花绿绿,逃命光靠它们不行。
足够结实、不容易磨损,最好口袋多,实用还能放些吃食和弹药,如此一来,军装迷彩服首屈一指。丧尸才爆发时,一身迷彩军装太过显眼,再背个弩,提把刀,招摇过市也就算了,万一被当不法分子给送监狱那真是再无光明之日啊!
所以,迷彩服要做成黑的,隐蔽为上。帆布鞋、运动鞋、篮球鞋华而不实,一脚踩到丧尸脑浆里,很快能渗进脚面。
别问顾景是怎么知道的,就是踩到死人身上,球鞋网面上都能钻出几条蛆。适量高帮,能够把裤子扎进去的只有靴子。军用作战靴的靴底和靴头都足够坚硬,既能防冲撞又可以展开打击。好的靴子价格基本都要上千元人民币,明知盗版的差距显著,可经济条件是致命伤。咬咬牙买两双,其余的找鞋厂,贵也得做,行万里路靠的是脚啊!
顾景租了间空门市,这几日一直在跑服装厂和鞋厂,衣服、鞋全部完工至少一个月。王师傅那做好自会联系。
想到不久……只怕全部完工日子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