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见钟侯川大半天没个人影了,警觉性极高的在四合院里外找了找,都没钟侯川的痕迹,这才急忙去找长鲸,长鲸生怕连钟侯川也出事了,便同阿墨出去四处找寻。长鲸找到四叔的墓前时,钟侯川似乎喝多了,抱着四叔的墓碑边哭边嘟囔着什么。
自四叔走了以后,钟侯川从未在长鲸面前哭过,他生怕自己绷不住,长鲸就会哭坏身子,都是私下念着四叔生前对他的好,一个人默默难过,这还是长鲸第一次见到钟侯川哭的这般伤心,她这才突然意识到,其实钟侯川的难过不比她少,她除了伤心就谁也不理,而钟侯川还是那个钟侯川,还是那个把什么都藏心里的孩子。
钟侯川抱着四叔的墓碑小声问道:“四叔,你告诉我,我是不是错了,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该如何面对长鲸,如何面对大当家?”
长鲸走到他背后,轻轻拍着他的背道:“对不起,我可能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忽略你了。”
钟侯川见是长鲸,又挪开酒壶,擦擦眼泪道:“我没偷喝酒,也没哭,是风吹的。”
长鲸把钟侯川揽到怀里道:“想哭就哭,干嘛连这个也要憋着,那得活的多委屈。”
钟侯川回抱着长鲸,伏在她的肩头上就哭的像个孩子一般,委屈的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等钟侯川哭完了,长鲸才带着他回去,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钟侯川积攒的情绪一下爆发了出来累到了,长鲸刚扶着他躺下,他就睡过去了,只是那双手,习惯性的抓着长鲸的手臂。阿墨回来见到长鲸和钟侯川了才放心,安静的打盆水过来给长鲸,长鲸给钟侯川稍稍擦洗了一下,阿墨又安静的端着盆出去了,钟侯川不知梦到了什么,一晚上都在呓语,长鲸没想以前那般叫醒他,只是温柔的把他揽到怀里,轻轻的拍着。
等钟侯川醒的时候,长鲸已经醒了,正在规律的拍着他的后背,钟侯川眷恋的钻到长鲸的怀里,把整张脸埋进长鲸的颈窝,像是寻求安慰一般。长鲸安静的拍了片刻后小声道:“没有人怪你,也没有人会埋怨你,我想过了,海棠姑娘和四叔也算是好好在一起了,他撇下海棠姑娘陪了我们二十多年,我们不该那么自私的再把四叔霸占着,他以后是属于海棠姑娘的,谁也打扰不到他们。”
钟侯川抬头看着长鲸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他们会更好的……”
长鲸理了一下钟侯川的头发道:“我从来没有因为你做的事危险或是不对而抛下你,若是有一天我们也走到那一步,我也觉得挺好的,你和四婶一样,都有着很多的身不由己,她用自己的方式解脱,你用你的方式解脱,你们都在为自己争取,四叔用他的方式陪着四婶,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的陪着你,只是,我还有老头那样一个牵挂,所以你不可以选择四婶的方式,你得好好动动脑子,不能让老头伤心,知道么?”
钟侯川有些诧异,随后又不确定的问道:“你觉得我还该这么进行下去么?”
长鲸替钟侯川揉着太阳穴道:“嗯,老头从来就不是服输的人,他能把你带回去养这么大,就从未怕过牵连,我也一样,若我怕被牵连,当初也不会嫁给你了,我只希望你好好的,老头还等着你回去替他管理寨子呢,上次老头来看你的时候,他头上了又多了许多白发,大概是真的累了,所以你得振作起来,我们已经骑虎难下,没有退路了,不管是刀山火海我都会陪你走一遭,过后就再也没有阻碍了。”
钟侯川看着长鲸的样子像个孩子一般,有些委屈又有些感激,长鲸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摸了摸钟侯川的头道:“你生来就是身份高贵的神童,本该在社稷江山上大有作为,却无辜被逼到如今的地步,既然没有人顾念过你,你也不用瞻前顾后,何需平白无故搭上自己的性命成全别人莫名其妙的猜忌呢?更何况,如今你也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老头,还有阿墨,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你不是在为自己抗争,你是在为我们争取,为整个寨子争取,这些牵绊从你七岁那年进入寨子那一刻就注定了,你甩不掉了……再者,齐天府我也听说过,刀口上的生意场,若是为一些手无寸铁的良善之人报仇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收取高额报酬不论善恶的滥杀,这样的私党捣毁了也好,免得世间多的是如你这般的无辜之人,若你真的做到了,倒也算是积了功德。”
钟侯川从不敢在长鲸面前提这些,生怕长鲸觉得自己是玩弄人心和诡计的小人而不要他了,从未想到长鲸能如此的理解自己,还能鼓励自己。长鲸猜到了钟侯川的真实意图却从未干涉,在她的心里,钟侯川的安全远比其他重要,只要他有把握做到,长鲸已经不在乎是什么方式了。她的那番话真真说到了钟侯川的心坎上,钟侯川感动的无以复加,抱着长鲸喜极而泣。
长鲸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钟侯川小声道:“在没遇到你之前,我的一切情绪都得忍着,忍不住想哭的时候还得选在我母亲已经睡着了不会被发现的时候,我那时候总在想,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为什么要活的那么屈辱,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上天对我还是十分公平的,它以前对我造成的伤害,后来都为我送来了解药……”钟侯川又看了看长鲸道:“本以为你是解药,如今才觉得你竟是罐百花蜜,让人甜丝丝的。”
长鲸看着钟侯川笑了笑道:“不管是解药还是百花蜜,都往后再说,你先给我做饭去,昨晚你跑出去我连晚饭都没吃,如今还饿着呢。”
钟侯川笑着又立马套上外衫,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捧着长鲸亲了一下,笑道:“生活太苦了,需要不时的补充一点甜。”
看着钟侯川笑着跑出去了,长鲸才拿起昨晚从钟侯川身上掉下的那块齐天府的令牌,陷入了沉思。
几人又在荥都待了几天,钟侯川前后思虑了一番,二叔让海棠传达的消息肯定是他拿到了齐天府的防护图,但齐天府多年来豢养死士,不一定有质量,但一定有足够的数量,他又分析了一下海棠留下的地图,基本确定了齐天府的分布位置,根据图示,总坛大约是在塞外。
钟侯川思索了一番,写了封信与徐老爷和冷将军,随后又写了封信给大当家,最后打算带着长鲸他们去边疆,奔赴最后的战场。
徐老爷很快回信,钟侯川十分满意这个结果,紧接着,冷将军的回信也到了,不仅如此,大当家的回信也前后一起到了。冷将军同意了钟侯川的请求,愿意在边疆等着他。至于大当家的那封信,钟侯川把素日和二叔来往过密的客商告诉了大当家,暗示商客是眼线,让他小心观察,不要打草惊蛇;另外,又告诉他已搭上齐天府内线,准备趁其不备攻下齐天府,让大当家务必小心寨子的安全,小心散落在寨子周围的死士反扑。
大当家虽不知钟侯川是如何得知内线的,但既然钟侯川如此说了,便照做了。
徐老爷接到的信,是钟侯川请求徐老爷帮忙给出他祖父追随者的名单,他需要他们的帮助,既然攻下齐天府需要人手,那么,为民除害,朝廷也该出分力,若能借得足够多的兵力,攻下一个齐天府,大概也不会有多难。徐老爷知道钟侯川打算做最后一击,便鼎力相助,他自行筛选了一部分人给钟侯川,自己又去游说了一些人,在朝堂为钟侯川暗中助力。
冷将军是其中之一,自是无条件支持钟侯川,想当年他入得军营还是老相爷帮了他。当年征兵入伍可得二十两赏赐,他当时去的时候被人拒之门外。冷将军那时是寒门子弟,诗书读的不多,只能靠一身武力过活,本是街上卖艺的低等人,老相爷从街上见他武力超群,便给了他一张名帖,让他参军,报效国家,冷将军半信半疑的去了,谁知一下就成了香饽饽,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钟相爷,那时候的相爷还是励精图治的时候。
冷将军常年驻守边关,不知京城发生的弯弯绕绕,等他接到消息时,老相爷早已经离世,长公主和小相爷以及唯一的一个孩子已经被火烧死了。本以为此世没有了可以报恩的机会,谁知上天为他送来了一个钟侯川。
那时他回京述职,对于没有老相爷的京城,他一刻也不愿多待,就想赶快回边疆,谁知途中就接到徐老爷的信,让他转道去墨阳,他才知老相爷的独孙还活着,他还没赶到钟侯川的书信便求救了过来,冷将军已经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感激,马不停蹄的赶往墨阳府衙,救下了那群百姓。
冷将军后来打听了一些老相爷的事情,他始终难以相信,至少没有亲眼所见,他的心便始终向着老相爷,这也是徐老爷首先就把他推荐给钟侯川的原因。那时恰巧遇到江淮河决,冷将军又再一次相信只有钟侯川能整肃朝廷,因为尽管老相爷后来声名狼藉,但至少他在的时候,朝堂没有这般尸位素餐过,钟侯川的连环套拉下一批官员让冷将军十分佩服,由此对他更是敬佩,如今钟侯川要来助他打下边疆,他早已十分激动,虽然后面钟侯川开门见山的同他阐明清楚自己的目的是在打下边疆之后便趁着兵力攻下齐天府,冷将军也十分赞同,当年听说了齐天府他早已经是恨的牙痒痒,如今钟侯川能自己想到去报复,他觉得很是解气,想也不想就同意,早早的收拾好了两个营帐出来,等待着钟侯川的到来。
万事俱一妥当,钟侯川才收拾东西,带着长鲸和阿墨去往边疆,大概是长鲸给了他自信,他马不停蹄的赶往塞北一地,只望早日结束这一切,他便能带着长鲸和阿墨回家,再也不用为这些事提心吊胆烦心劳神。
这天,看着天色渐晚,已经到了沙丘一带,不用着急赶路时,便在那个叫做乌戈的小镇住了下来,周围很是荒凉,到处黄沙满地,长鲸不得不戴上了面纱,这个举动倒让钟侯川十分放心。
客栈人很少,除了他们几乎没什么客人,客房也比较稀少,虽然看着简陋,收拾的倒十分干净,三人便在这住下了。因为这边风沙大,晚间时分窗子总是被吹的呼呼作响。长鲸睡不好,时常醒,转身看了看,钟侯川睡的倒是很熟,她轻轻的起来,打算去看看窗沿,稍微固定一番。
长鲸走到窗前看了看,下去同店家要了点木头和布料,跃身上了房顶,她怕吵到钟侯川,动作很慢很轻,等她捣鼓完了之后,回到房间,钟侯川不见了。
长鲸点着灯看了看,四处都不见钟侯川,她又在客栈周围找了找,还是没有,她又赶紧跑回客栈,阿墨也不见了。长鲸着急的把店家叫出来,店家揉着朦胧的睡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问她还有何事。
长鲸:“今天同我一起来的那两位公子呢?你可曾看到他们出去?”
店家奇怪的回道:“和你一起来的我怎么会知道?今晚就你来问我要过东西,其他的大概在睡觉吧,也可能上茅房了。”说着店家又倒头就睡。
长鲸看他的样子,觉得他也不像是装的,便放过他了,随后听到一阵声响,长鲸警觉的跃身上了二楼,只见她房间的灯被灭了,她四处看了看又点亮了灯,只见桌上压了一张字条,长鲸拿起来看了看: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那是钟侯川的字迹,长鲸愣了片刻,心绪乱了起来,她刚把字条收好就被人偷袭,那人用的迷香,长鲸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就有些意识不清楚了。
等长鲸再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她躺在一架马车里,驾车的人不知要带她去往何方,长鲸打开窗帘看了看,已经远离乌戈小镇了,如今能看到青山绿水了。长鲸坐在马车里,运息了片刻,随后快速出手,驾车的人猝不及防挨了长鲸一掌,跌落下了马车,长鲸感觉马车里也有迷香,她也随即跳车而走,那人在后面追着她。
长鲸不过跑了一小段,就觉得浑身没有力气,经上次迷香之后,钟侯川十分害怕有人借此伤害长鲸,因此调配了一味解药给长鲸佩戴,因为这次的用药非常猛,且长鲸被长时间熏着,一时半刻也恢复不过来。转身看了看追她的蒙面人,又看着前面的一座山丘,她便跑了上去,只要有山林,她就有办法脱身。
果然进了山林,那人就找不到长鲸了,看着那人下山后,长鲸才松了口气,因为耗费了不少内力,长鲸又开始犯晕,她开始无法自行调息,在她意识不清楚倒下的时候,看见一个猎户拎着猎物向她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