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侯川恢复了些,大当家和四叔又给他做了副拐杖,他如今能自己自行走动了,大当家也放心不少,他得赶回寨子里了,二叔没了踪迹,寨子里就剩三叔一个人抗那么久也够受的了。长鲸想到这个亲爹的德行,在他动身的前夕又拎着一壶酒,做了两碟小菜去看他。
大当家:“也不知你二叔去哪了?这家伙没头没尾的,刚认了儿子人就跑没影儿了。”
长鲸倒了杯酒给大当家道:“钟侯川那小兔崽子说二叔去找阿墨他娘了,也不知是不是。”
大当家想了想觉得也有可能,随后道:“你别老是没上没下没大没小的,我叫他小兔崽子可以,你不行,这天下就他受得了你的脾气,你把他惹恼了看谁要你?”
长鲸瞅了一眼大当家道:“你这有了女婿忘了闺女是什么毛病?我才是你亲生的好吧。”
大当家反驳道:“你几个叔叔宠你宠的还不够?我在不管着点你就要上天了,老大不小的才好不容易嫁给这么一个好脾气的人,你知足吧,对人家好点。”
长鲸把大当家的酒杯抢过来,怒气冲冲的道:“什么叫我老大不小的才嫁给他,明明是你一直没给我谈成亲事,我娘可在天上看着呢。”
大当家抢过酒杯来回道:“少拿你娘说事,就算你娘在,我今日也还是这个说法。”
父女二人斗了几句嘴,四目相对,相看两生厌,最后俩人背对着对方坐着,一个也不愿搭理另一个,坐了一会儿后,大当家又启声道:“我都没见你为我哭过,那小崽子不过受了点伤,你就哭的那样,果然女大不中留啊。”
长鲸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我怕他又像当年一样一睡不醒,也怕他会就此丢下我……那些伤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就他那弱的跟小鸡崽似的体质,对他来说只怕死更让他觉得解脱些。”
大当家叹道:“当年他为了娶你费尽了心思,如今娶到手了,想来也不会把你抛下。”
长鲸低着头看着两个脚尖相碰,大当家也没说什么,坐了一会儿,俩人便散了。自钟侯川恢复了大半,长鲸又搬回了钟侯川那住。想着天色有些晚,钟侯川大概已经睡了,长鲸十分小心的开门进去,见帘帐放下了,里面好似闪着什么光。
长鲸觉得有些奇怪,大热天的围什么帘帐,便蹑手蹑脚的过去想吓他一跳,不曾想长鲸拉开帘子,里面空无一人,她的鬼脸和哇的一声大叫,也全都扑了个空。不过长鲸倒是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帘帐内挂了一个花环,花环下垂着好多竹蜻蜓和草蝴蝶,床的四个角挂着几个明灯笼,那些竹蜻蜓草蝴蝶上面大概被刷了层磷粉,映着灯光一闪一闪的。
长鲸轻轻晃了晃草绳,那些竹蜻蜓草蝴蝶就盘旋起来,随着编织物的晃动,帘顶飘飘洒洒扬下好多花瓣,一阵接一阵的芬香,长鲸好奇里面还有什么便爬上去研究了一下,她刚仰头一顶红盖头就飘下来盖住她的脸,长鲸扬手刚要扯开,一只手就抓住了她。
钟侯川:“我如今坐在这,哪有你自己掀红盖头的理?”
长鲸猜不到钟侯川又要玩什么把戏,便陪着他演戏,钟侯川不知何时准备了一杆喜秤,慢慢挑起长鲸的盖头,笑道:“这叫喜得良人,称心如意。”
长鲸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早干嘛去了,现在倒是会装神弄鬼的。”
钟侯川又倒了两杯酒过来道:“合卺交杯,白首不离。”
长鲸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陪他玩玩也没什么,便同他喝了交杯酒,钟侯川这才脱鞋又拉上帘帐向长鲸问道:“你想想还缺什么?我一并补上。”
长鲸还真的十分认真的想了想他们成亲那天的样子,好像是缺点什么,随后长鲸恍然大悟道:“结发,成亲那天你一直是昏迷的,所以一切从简,这些都没有。”
钟侯川笑道:“这个早有了,换一个。”
长鲸皱眉问道:“哪就有了?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
钟侯川笑道:“以前在寨子的时候你老逼着我给你梳头发,所以在我们成亲之前我就结发了,你若不信回去的时候可以去海棠树下看看,我埋在树下了。”
长鲸指着钟侯川道:“隐藏的够深啊你,我说呢,那段时间你还自告奋勇给我梳头发,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钟侯川伸手握着长鲸的手道:“除了这个,你再想想还缺点什么?”
长鲸又咬着嘴唇想了起来,最后确认性的告诉钟侯川道:“没了,现在全了。”
钟侯川再次失策,无奈的看着长鲸,长鲸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我也不是很懂啊,这辈子就成亲了一次,还是那样的,我也很委屈啊……”
长鲸还真就委屈了起来,钟侯川又挪到长鲸面前安抚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昏迷那么久,不该耽误了婚宴,不该让你一个人拜天地,不该让你担心那么久……”
长鲸插话道:“行了行了,本就是我一厢情愿要嫁给你,本就和你没有多大关系。”
钟侯川感觉对话跑偏了又立马纠正道:“我们现在不是在讨论给你补全成亲礼嘛,怎么越说越远了。”
长鲸撇撇嘴道:“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好补全的,不早了,睡吧。”说着长鲸还真就倒头就睡,完全不管钟侯川了。
说来也是,除了钟侯川醒来时拜了她母亲的牌位,在华涎寺她同钟侯川祭拜了他的双亲,他们之间,从来也不算正式而齐全的拜过堂,不好不坏的过了这么几年,如今钟侯川心血来潮的要给她补全成亲礼,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要说补全,怎么不直接重新光明正大的娶她一次呢?而钟侯川连着在长鲸这栽了两次,有些凌乱,他不解的看着长鲸的背影,最后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去明示。
钟侯川俯身凑到长鲸耳边道:“据说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守了我一夜,如今我既全了礼,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圆房了?”
长鲸的脸刷的一下红了,钟侯川又小声道:“咱爹可是还等着含饴弄孙呢。”
钟侯川见长鲸没反应,头往前面探了探,才发现早已满面绯红的长鲸。钟侯川笑着轻轻吻了长鲸的额头,手伸向了长鲸的衣带……
清晨,长鲸醒的时候见头顶的灯笼还在亮着,刚要伸手灭了它,钟侯川又赶忙拦着道:“这是龙凤烛,让它燃着吧。”
长鲸问道:“这可是四支呢,那它得要燃多久?”
钟侯川呢喃道:“寻常人家都是燃一对龙凤烛,我们要两对,你要是觉得它晃眼我给你挡着,让它燃着吧。”钟侯川说着捂住了长鲸的眼睛。
长鲸无话可说,闭眼休息了片刻,觉得这样实在别扭,便起来了,钟侯川睁眼看外面的时辰也不早了,便也跟着起身。长鲸快他一步在梳妆的时候,钟侯川火速洗完脸过去接手道:“我给你梳。”
长鲸便把梳子给他,钟侯川又十分心机的给长鲸梳了那个新妇妆,长鲸想了想,找不到理由反驳他,便随着他了。吃饭的时候,钟侯川没似平时一般做菜而是煮了饺子,长鲸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又把饺子放到碗里了。
阿墨见状便问道:“是不是伯伯又不告而别,长鲸姐姐没胃口吃饭。”
长鲸看了看阿墨的碗,又看了看自己的碗小声道:“我的是生的。”
钟侯川暗自高兴了一番,阿墨听此同长鲸道:“那姐姐吃我的,我的是熟的。”
钟侯川阻拦道:“不用,你吃你的,长鲸那碗给我。”说着把自己的那碗推给长鲸,把长鲸的那碗端到自己面前。
阿墨:“公子的伤还没好全,吃生的不好,你吃我这份吧。”
钟侯川笑道:“不用,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四叔见此心里就明白了,见阿墨还要说什么便拦住道:“别管他们,你吃你的,他们夫妇俩爱吃生的就由他们,你在长身体,别跟着他们学。”
阿墨哦了一句,便没管他们自己吃起来了,钟侯川挑开几个生的就捡熟的吃了,一顿饭下来吃的乐不思蜀,长鲸纳闷的看着他,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生的了?
四叔来了以后除了照看钟侯川的伤势,也会带着阿墨识一些草药。这天,阿墨陪着四叔在碾药,阿墨十分开心的同四叔道:“我好羡慕长鲸姐姐,可我也觉得自己十分幸运,能认识长鲸姐姐和公子。”
四叔停顿片刻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阿墨笑道:“伯伯那么疼爱姐姐,义父和叔叔也那么宠着姐姐,还有公子,把姐姐照顾的那么周全,阿墨若没有遇到公子和姐姐,现在估计还是一个人四处流浪呢。”
四叔笑道:“没什么好羡慕的,你不是认了二哥做爹了嘛,以后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你同长鲸一样叫我四叔就好。”
阿墨开心的回了句嗯,四叔又看着阿墨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老二跑哪去了?”
阿墨笑道:“四叔放心,公子说义父去找我娘亲了,他既然认了我,也给了我名字,应该也是想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吧。”
四叔笑道:“也对,是该给你一个完整的家,那你觉得你娘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阿墨想了想道:“我觉得是像长鲸姐姐那样的,会护着我,照顾我,事事顾及我的感受,会教我功夫,教我做人的道理。”
四叔叹道:“这丫头果真是长大了。”
阿墨又夸道:“不仅如此,姐姐可厉害了,还十分的侠肝义胆……说到底,还是姐姐给了我一个家,没有姐姐,我什么也不是。”
四叔摸摸阿墨的头道:“没事,以后跟我们回家,你就有真正的家了,对了,你还有个三叔,三叔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和你爹的关系也特别好,他听说了你也十分喜欢你,还想来看看你呢,只是你三婶的身体不好,他走不开,等日后你去了就知道了。”
阿墨伸手擦去眼角的泪笑道:“我以前和乞丐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是自己家和自己家的人在一起,我身边只有一个老乞丐,那位老乞丐不会说话,但是对我很照顾,后来我走丢了,便一直在担心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亲人了,后来遇到了师傅,师傅教我功夫,还为我建了一座小房子,可是后来师傅也走了,我又成了一个人,没人陪我说话,也没人陪我玩,更没人教我识字,教我大道理,直到遇到公子和姐姐,我如今有了那么多亲人,阿墨真的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这辈子能拥有这么多对阿墨这么好的人。”
四叔笑道:“傻孩子,是不敢相信我们会对你好么?”
阿墨摇头道:“不是的,这是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的,如今都有了,阿墨很感激你们。”
四叔凑近阿墨小声道:“四叔偷偷告诉你,我们兄弟四个,就大哥有长鲸这么一个孩子,我们当然宠了,那小丫头从小就爱闯祸,胡闹起来没上没下的,我们有时也很头疼,但你和她不一样,你这么乖,又这么听话,我们当然会喜欢你啊,你看长鲸和他爹在一起不是打架就是吵嘴的,但是大哥对你就很温和啊,你说是不是?”
阿墨点点头,看着四叔又咧嘴一笑,四叔又向阿墨那加了点草药,阿墨十分卖力的碾磨,四叔夸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劲儿,要是我一个人弄这些拼着这把老骨头还不知碾到什么时候呢?”
长鲸刚去河边采了几朵正在盛放的荷花回来看见四叔和阿墨俩人聊的正开心,便一直在那偷听,听到的却是俩人相互吹捧,四叔夸阿墨听话懂事,阿墨说四叔和蔼可亲,长鲸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钟侯川路过院子见长鲸在发呆,便过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看什么呢?”
长鲸努嘴指了指四叔和阿墨,钟侯川笑道:“这不挺好的嘛。”
长鲸无所谓的耸耸肩,钟侯川看见长鲸手里的荷花问道:“你怎么又去河边采花,不是说过外面的野花不要随便摘回家么?”
长鲸:“我乐意,我就摘,不服你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