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鲸帮着阿墨认了亲,心里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心情大好,晚上也不睡觉,在院子溜达。钟侯川端了一碗清凉的莲子羹过来,长鲸心满意足的吃着。
钟侯川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长鲸吃着莲子羹并未答话,这家伙吃完后舔了舔嘴皮,刚扬起手来就被钟侯川一把拉住,他无奈的摇摇头,又往怀里拿出一方丝帕给她擦嘴角,长鲸看着他笑了笑。
钟侯川陪着长鲸在院子里坐了坐,长鲸这才小声道:“其实,上次徐三公子和你说的话,我听见了。”
钟侯川看着长鲸,长鲸杵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碗道:“杏花村时,我眼睛刚复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阿墨,他确实很像我二叔,但天下之大,长的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后来我教他功夫的时候发现他的体格和我二叔也相似,甚至连他后颈的痣,大小位置都和我二叔一模一样,我觉得很是神奇,便一直留意着,他身上还是有很多地方像我二叔的,比如睡觉时总会睁着一只眼,和我比试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出左手……我一直无法确定,直到老头来了以后,老头看他的眼神也不对,我便把阿墨的身世和特征告诉他,老头果然一回去就调查了,连徐三公子都知道了,那么二叔自然也会知道了,只要他知道了,肯定会来确认一番的,二叔这一辈子不曾娶亲,我想他并不是因为不想娶,而是想娶的那个人他娶不了,从他对我的疼爱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喜欢孩子,也很喜欢那个人的……二叔不是个做事急躁的人,他既然选择大半夜赶来,肯定是想确认一番,他若真是来看我的,你也能猜到的,他必定会先捉弄我一番,而不是去试探阿墨,这些天以来,我发现二叔有时看阿墨的眼神很是复杂,我想他大概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还有个儿子吧,我这才建议让他收义子,至于滴血认亲,我也是想求个心安,也给二叔一个交代。他这些天一边观察着阿墨一边又避免接触阿墨,以我对二叔的了解,他大概是不敢认,他怕阿墨会不要他,会埋怨他,与其不欢而散倒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二叔虽独居多年,但他是喜欢孩子的,就算阿墨不是他亲生的,我想他也会接受的。”
钟侯川摸摸长鲸的头道:“是亲生的,我看到了。”
长鲸抬眼看着钟侯川,钟侯川笑道:“你忙着灌阿墨的时候,我看到二叔的杯子了,他们是亲生父子。”
长鲸看着钟侯川笑了笑,随后趴在桌子上道:“等二叔走时,我便跟他一道回去,阿墨留给你吧,我在寨子里等你们回来。”钟侯川嗯了一声,长鲸把头埋进胳膊,不知是无法面对钟侯川的决绝还是不想让钟侯川看见自己失望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长鲸去问二叔准备什么时候走,她好收拾东西,谁知二叔凭空消失了,到处不见人,长鲸到处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长鲸觉得不对劲和钟侯川商议了一番,钟侯川传书到大当家那里,等到大当家回信,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大当家表示二叔并未回去。
长鲸着急道:“他会去哪呢?二叔平时能赖床绝不早起,怎么会突然那么早走了呢?”
阿墨皱眉道:“确定他没回家么?万一路上耽搁了还没到家呢。”
长鲸:“不会,二叔轻功了得,脚力十分快,按道理早该到了,若是耽搁了如今老头也该传信来了,再说了,二叔不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
听长鲸这么一说,阿墨也有些着急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往怀里拿出一块小木牌,递给长鲸道:“这是他消失的那天早上,我在枕边发现的。”
长鲸接过来看了看,柏木材质,椭圆状,正面的纹饰被时常摩挲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大致轮廓是椒花,背后刻着‘长舟’两个字,长鲸的心一下沉到了海底,二叔身上肯定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她急忙传了封信回去。
长鲸一个人待在二叔的屋子里,没由来的烦躁,钟侯川和阿墨也不好打扰她。就那样过了一晚,第二天钟侯川接到大当家的回信了就让阿墨去找长鲸。阿墨在门口叫了半天里面也没反应,阿墨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阿墨被吓到了随即跑回钟侯川那里。
钟侯川听闻长鲸也不见了,急忙跑到房间查看,四处一扫,完全没有任何东西被动过,只有梳妆台上躺着那支栀子,那支他亲手为长鲸戴上的栀子,钟侯川乱了方寸,盯着那支栀子半天,也没理出一个头绪。
阿墨见钟侯川不对劲担忧的问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现在可不能出事了,你先冷静一下,想想我们该怎么去找长鲸姐姐和义父。”
钟侯川想了想,同阿墨道:“你在这等着,万一长鲸又回来了呢?我要出去一趟。”
阿墨着急道:“不行,我要跟公子一起,万一公子再出什么事,阿墨找一辈子也找不到你们的,你到哪我就到哪,绝不离开你半步。”
钟侯川耐心的同阿墨道:“你听我说,我们现在不确定长鲸是出去找二叔了还是她接到了什么消息或是有什么事,我们必须留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若有事我会想办法通知你。”
阿墨还是不放心,钟侯川又同他道:“若是我们这一去都没回来,就更没人找我们了,所以你得留下来,我若回来最好,若是我没回来,还有你为我们奔波,不然我们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长鲸已经传信给大当家了,寨子那边很快会来人,你等着他们一起过来。”
阿墨找不到话反驳钟侯川,只是十分生气的站在一旁不言语,钟侯川带着那支栀子,又回房间拿了当初那方二给他的令牌,阿墨站在他身旁,顺着他也不是,阻拦他也不是。钟侯川收拾妥当后同阿墨道:“我去海棠阁,另外,既然你认了二叔做父亲,他也送了你名字,你便随他姓吧,记住了,你叫韦长舟。”
阿墨有些忍不住的想哭,声音哽咽道:“你们都不在,谁愿意叫我的名字……”
钟侯川笑着摸摸他的头道:“若大当家来接你,你就跟他回去,以后,你就有家了。”钟侯川说完转身就走,阿墨看着钟侯川的背影,哭的不能自已。
钟侯川走到海棠阁,又径直走到那座红楼前,一路都没人阻拦他,又是那阵熟悉的琴音响起后一楼的门开了,钟侯川走进去后,又看了看那棵种在屋里的海棠树,只是那树并未开花,显得十分清冷。
走到三楼,海棠姑娘正在沏茶,钟侯川坐下去,见她仍是风情万种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会变,海棠姑娘端了一杯放在钟侯川面前,钟侯川十分不客气的拿出令牌放到茶案上道:“我没空跟姑娘打哑谜,你大概也知道我的身份了,直接开门见山说条件吧。”
海棠姑娘眼睛瞅了瞅令牌脸色倏地变了:“你是长公主府的人?”
事情发展的和钟侯川想的不一样,他面色不惊的回道:“这是我的底牌,还请姑娘明示你的条件。”
海棠姑娘盯着他看了片刻道:“不,你是当年逃出生天的小世子。”
钟侯川端起眼前的茶一饮而尽,海棠姑娘又笑道:“既然你把底牌都亮出来了,那我也如实相告,我没有条件,我只是吩咐了下人们见到你们三人不必阻拦。”
钟侯川捏紧了拳头道:“我说了,我没空陪你打哑谜,荥都凭空消失两个人,除了海棠阁还有谁能做到?”
海棠姑娘笑道:“别这么大火气啊,不过开个玩笑嘛。”海棠姑娘扬手往后一摆,屏风后面的帘子打开后只见一个人躺在卧榻上,钟侯川定睛一看,正是长鲸,她陷入了沉沉的昏睡。钟侯川心血翻涌有些难以自控的甩手掀翻了茶案,海棠姑娘诧异了片刻。
钟侯川满眼猩红的盯了海棠一眼,随后走向长鲸,长鲸的睡榻周围有暗器,钟侯川才靠近就被银针刺中,他满不在意的弯腰抱起长鲸。海棠被钟侯川的眼神震住了,失神了片刻,那种眼神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意,带着仿若从地狱深处喷发出的阴冷,让人不禁后背一凉。
钟侯川抱着长鲸道:“我要先把她送回去,过后自会前来同你清算。”前一句话钟侯川还带着温柔,生怕惊醒了长鲸似的,第二句就瞬间变脸仿佛俩人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海棠看着钟侯川抱着长鲸的样子,那是多么的疼惜眼前人啊,如此温柔的人和刚刚冲她发怒下战书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么?见钟侯川走了,海棠才叹道:“若是以命换命,他算是过关了吧,这世间最容不得践踏的就是真心……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这时从屏风后又走出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这人无所谓的道:“等他自投罗网。”
钟侯川把长鲸送回去时阿墨一个人坐在门口望着,看见钟侯川抱着长鲸回来十分的惊喜,钟侯川把长鲸放到床上,给她梳洗一番,又重新戴上那支栀子,让阿墨守在长鲸身边,他刚准备走,阿墨拽住他道:“姐姐已经回来了,公子还要去哪?”
钟侯川吩咐道:“她如今中了迷香,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事情还没结束,我去料理一番,不用担心。”
不等阿墨问话,钟侯川又出去了,阿墨转头看了看长鲸,又跑回到长鲸身边,拜托长鲸快醒过来。钟侯川再次走入海棠阁的时候,海棠阁几乎空了,他走到红楼前一掌推开门上楼,顶楼也不见海棠姑娘,他往四处看了看,此时,不等他闪躲一根飞针便穿肩而过,带着他的血钉到了墙上,跟着,接二连三的无数飞针飞旋过来,钟侯川闪躲不及全身被刺了个遍,若从前面看这人,并不觉得是个受伤之人,若从背后看,就仿若开满了殷红鲜花的肉地。
钟侯川撑着桌子未曾倒下,直到飞针结束后,才缓缓的问道:“该现身了吧。”
那人如鬼魅般随即出现掐住钟侯川的脖子,把他又按到钉满银针的墙上,钟侯川咬紧了牙关,活生生把血咽了回去,那人逐渐加重力道,钟侯川疼归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一副不死不屈的样子。
那人又盯了钟侯川片刻,随后松了手,钟侯川攀着墙上的银针不愿跪倒在地,那人却很是随意的在房间走动,似乎在思索怎么杀了他比较解气。
钟侯川缓了缓神笑道:“二叔,玩够了么?”
那人愣了片刻,停下了脚步,钟侯川冷笑道:“能悄无声息带走长鲸的人可没几个,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
那人摘下面具,面具之后还是那张熟悉的笑脸,二叔笑道:“居然被你给猜出来了。”
钟侯川笑道:“说实话,我早就怀疑过你,只是一直没有证据,你勤勤恳恳的在寨子办事,我无法把你和齐天府联想到一起,所以都作罢了,直到长鲸失踪我才确定是你。”
二叔在钟侯川面前坐下饶有兴趣的问道:“哦?是么?说来听听。”
钟侯川撑着站直了身体道:“我刚到寨子的时候,长鲸送了我一个银铃,我事后问过她,是你给她的,你肯定没想到吧,那银铃看似一般却是我家独有的,那是我父亲亲手做的,长鲸刚给我的时候,我很震惊,也很珍惜,我记得我到寨子时,你也刚好回到寨子,时间差不多是对上的,长鲸送我银铃的当晚就遇刺了,你拿着短匕首出现,是因为用它对付我足够了,但你没想到的是长鲸会拼命护住我,你想趁机杀我却不曾想长鲸会打中彝铃,若不是经常和长鲸在一起的人不会知道彝铃的作用,你担心暴露便逃跑了,这也是我一直躲在长鲸院子不和任何人打交道的原因,因为我不确定是你还是存在其他人,后来刺客没在出现,我便觉得是你,因为只有你会在乎长鲸的安危。我避免和你接触,你也表现的毫不知情,我又开始打消这个念头。直到我趁着你不在重新整治了寨子的防守,切断了你与外面的联系,你盛怒之下再次下了死手,却没想到意外伤了长鲸,我在寨子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你顾着长鲸的情面所以并未对我穷追猛打,直到我主动找上你,但你怎么也没料到长鲸宁愿选择自刎也不愿死在你刀下……”
二叔笑道:“分析的不错,的确如此,不过不全对。”
钟侯川看着他,二叔又起身走了起来,嘴里念叨着:“要不是因为她护着你,你早死透了。我的确因为长鲸下不去手,但并不是因为你切断了我与齐天府的联系,而是因为大当家打算把长鲸许配给你,这是我无法接受的,我不可能把长鲸交到你手上,所以,我只能杀了你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