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把自己的人划分均匀的参与到疏通河瘀之中,一则,他这次带来的人都是有经验的熟手,能保证进度,向大人为他们分了一定的官阶,可拿一定犒赏;二则,徐老爷的人都是跟随他多年完全信得过的忠心之士,有徐老爷的人在可最大程度的防止贪污误工等事的发生,向大人观察了一段时间便十分放心的交给了徐三公子去办。
因为人力有限,徐三公子建议就地取材,把身强力壮的男丁纳入修缮之列,妇女们做后勤,例如烧饭浆洗缝补等事,按时给他们发工偿,向大人同意之后,徐三公子又调拨了一批长工过来,扩建了收容难民的地方,又根据当地和周边地界的情况,以他商人的身份谈下一批价格极低的物质,用自己的商队火速运送到江淮,也算是让江淮缓过了一口气。
向大人自到达江淮满腔的愤怒无以复加,又到如今看着它的迅速恢复,真是有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欣慰之感,他本对商人无感,当年钟老相爷花大力气抬举商队,鼓励通商,他曾还不屑一顾过,如今看来,钟老相爷才是那个有远见的人,心中略有些感慨。
徐老爷三五不时的就来找向大人报告最新进展,向大人十分感谢徐家父子二人,对徐三公子更是赞赏有加,解决了河道、流民安置的问题,就现下的百姓生活周转问题,向大人又开始犯愁。
徐三公子顺道给徐老爷带了一饼上好的茶叶,徐老爷带着过去同向大人分享,听向大人又开始犯愁百姓的灾后生活,徐老爷笑道:“这个向大人尽可放心,老夫与犬子商讨过了,江淮也是一带风流之地,目前河决冲垮了的那些房屋宇舍,可放弃修复重建,我等终年经商,只要这地方样貌焕然一新,我等带着商队多来几次,慢慢也就繁华起来了;另外,江淮地界的种植也是他们的特色,同样不可放弃,我已让内子前去打听耐旱抗碱的植株了,那些被黄沙掩盖的田地,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当年的肥沃,那就适应它的特性种些其他的种类,向大人不必担忧,犬子跟随我多年,商谈这方面还是可靠的,价格方面,您老尽可放心。”
向大人听到徐老爷这番话,感动的老泪纵横,这位徐老爷生意场上拼搏半辈子,竟比他们这些混迹官场几十年的人思虑都周全,面面俱到,既有新意,还有善意。
随后向大人再三思索,呈了一封折子上去,把这些事条理清晰的说个清清楚楚,其中利弊也分析的十分准确,又捎带了一些对将来繁华发展的笃信,当朝皇帝和众位大臣商讨了好些天,尽管各位大人每天都因这件事在朝堂之上吵的不可开交,但在种种议论和商讨,三思后又五思之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重新修建江淮地界的风貌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是在掏空国库。但一切的一切,都如钟侯川所预料的那样进行了,徐三公子以最低的价格谈好了一批种苗,卖给了官府,又让当地人自动报名参与修建江淮,因上次参与疏通河道,修建难民营,当地的百姓对徐三公子的信任远远超过了官府,因此都十分积极,修建一事自圣旨随着饷银齐齐下放后,徐三公子火速操办了起来,没有任何迟疑。
江淮每日靠着烧银子过活,远在京城的人除了闷声自怒别无他法,如此的烧钱法,自然不能持久,但也总不能修建到一半就罢工了,京城闻此亦是民怨此起彼伏,谣言不断。徐老爷兴致极高的带着向大人去流观修建的进展,向大人本是忧心至极,但看到如今渐成规模的工程,又眼前一亮,徐三公子做事让人放心,更让人惊喜,在他手下做事的人不曾有过一次矛盾,亦不曾出现过一个漏洞,此次的建筑设计,徐三公子花大价钱请了极其有名的几位师傅共同商讨绘图,夜以继日的赶工出来,这才成就了如此的一幅如诗如画仙境。为防止再次河决,徐三公子又同众多河道办的人商讨,借着这次机会因地制宜的再次对河道做出修改,确保未来二十年内不会灾难重现。
向大人为了堵上京城的谣言,命人绘了一幅江淮此时的现状图和一幅成景图传到京城,众人看到后都为之一惊,从开始的埋怨到如今都有些期待,也许是付出得到了回报,朝中议论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但国库总有撑不住的时候,当朝皇帝又私信传与向大人国库的虚空,希望向大人能有些觉悟。向大人又同徐老爷商讨这事,国库不是为一个江淮所存在的,它不能如此消耗下去,徐老爷捋着胡子思索了半晌。
徐老爷:“以老夫之力也无法撑起这一笔开支,因而,我是这样想的,当即圣上极重佛学,民间不少俗家弟子亦未曾度牒,官府可通过度牒征费,充盈国库,江淮一带的工程接近尾声,所耗银两也有限,我可与内子商量引商入驻,完成收尾工作,不知大人意向如何?”
向大人有些犹豫:“度牒征费,也不是不可,只是有史为鉴,这等事,还是有些棘手的。”
徐老爷笑道:“既已有史为鉴,自然不必担忧会出大乱子,听闻户部大人是新上任的,能力极佳,眼光卓绝,老人可与户部大人商讨一番在做决定,有关度牒一事,礼部也有份,大人可共同商议一个结果出来,当然,老夫只是建议一番,大人不必往心里去。”
向大人先是感谢徐老爷一番,又毫不掩饰的赞扬一场,随后又与徐老爷就此事商讨了起来,向大人反复思量了一番,又同户部礼部商讨出一套新的度牒法,这才上呈皇帝,当今皇上重佛,既能开设寺院广收佛家弟子,又可借此征费充盈国库,实属一举两得,当即满怀欣喜的答应了下来。于是,凡是能经过考核的弟子皆能缴费入寺院修行,以此免除徭役赋税。
长鲸眼睛好了以后就带着阿墨到处爬树摘果逗鸟,下河捞鱼捞虾,总算是释放了天性,看着钟侯川每日研究菜谱,长鲸也想学,缠着钟侯川教她,钟侯川十分不放心长鲸下厨,奈何拗不过她,只好从了她,谁知长鲸第一次下厨就把锅烧了一个洞,厨房差点让她烧没了,从那以后不管长鲸说什么钟侯川也不敢教了。
阿墨下山买了口锅回来后很是疑惑的同钟侯川长鲸道:“公子,做和尚很风光么?”
长鲸不解其意的看着这个傻孩子,钟侯川笑道:“做和尚可以免除徭役赋税,你觉得好不好呢?”
阿墨很是惊奇的凑过去道:“那也不至于那么多人都排队出家吧。”
钟侯川笑道:“咱们的当今圣上礼重佛家,寺院的待遇比很多官宦人家都好,普通百姓若能进得去寺院,那也是很有前途的,你可别小看那些和尚,他们可不比正经入仕途的举子们差,朝廷的供养,百姓的朝奉,他们可比我们过的无忧无虑多了。”
阿墨:“那岂不是人人都想去?”
钟侯川:“也不见得,能入寺院修行也是需要考核的,人品文学自不必说,学识也很重要,既是和尚就得看得懂梵文,毕竟诵读经文也是他们的日常课业。”
阿墨看着钟侯川笑道:“我猜公子就看得懂梵文。”
钟侯川感叹道:“若是此时下山开个书塾,教他们梵文,说不定还真能大大的赚上一笔。”
长鲸嫌弃道:“你怎么和老头一样见钱眼开了?”
钟侯川恬不知耻的笑道:“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阿墨对钟侯川的无所不知早就习惯了,但还是每次都能被他惊艳到,阿墨咬咬嘴唇道:“公子懂的如此之多,想来家境也一定不错,才能接触到这些阿墨听都没听过的。”
钟侯川摸着阿墨的头有些感叹:“我小时候倒是有过一段风光无限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长,后来的遭遇不必你好多少,我如今的所学,大部分来自我的祖父,少许来自游四方师傅,这一身医术是跟着长鲸四叔学的,生活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阿墨点点头,随后拎起锅同钟侯川道:“我想好了,我要同公子学做饭,从小事学起,绝不辜负公子对我的一番照顾,以后就换阿墨照顾你们。”
钟侯川:“.…..你?你还是跟着你长鲸姐姐玩去吧。”
阿墨固执的道:“我不,我就要跟公子学做饭,不然以后怎么娶媳妇儿?”
长鲸喝着茶一口水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觉得我是因为他会做饭才嫁给他的?说这话你是认真的麽?”
阿墨认真道:“我知道长鲸姐姐嫁给公子肯定不止因为公子会做饭,可我什么都不会,又不像公子这般聪明,若是还不会做饭,不能像公子这般哄姐姐开心,以后会娶不到媳妇的。”
长鲸:“.…..”
钟侯川想着阿墨比长鲸好带些,便带着阿墨去厨房了,指点他做菜,可真真是比长鲸好教多了,阿墨做事认真又细心,钟侯川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会认认真真的听进去。
几人又在叠凤山待了一段时间,直到徐三公子亲自登门。
见到一个精神状态极佳的徐三公子,长鲸也很是欣喜,徐三公子同钟侯川寒暄几句之后就同长鲸躬身致谢。
徐三公子:“当初拜堂之时,在下病体不济几经栽倒,多谢小姐出手相助,后又听夫人提起,当天场面混乱之时承蒙小姐相助,又护了内室,且小姐又多次开解内室,为了我这病费了不少心思,在下一直没空亲自登门致谢,今日也算了了心愿。”
长鲸笑道:“当时我与尊夫人同病相怜,着实谈不上感谢,差不多算是互助互励,况且我是真心喜欢尊夫人,诚心希望她好,你这样倒见外了。”
徐三公子又虔诚的朝着二人拜谢一番,钟侯川扶起徐三公子道:“徐三公子肯出山为我等做了怎么多事,我还无以为谢,你这般实在让我愧不敢当。”
长鲸见不得他们文邹邹的就转话问道:“上次徐老爷来同我们说起徐三夫人有了身孕,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徐三公子一脸堆不下的笑容,同长鲸道:“托二位的福,内室一切都好,四叔一直在帮忙照看,如今再过半月就要临盆,我也正忙着结束这边的事赶回去陪她。”
长鲸说不出来的高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高兴什么,就是很开心,一种从心里漫延到脸上都止不住的开心。钟侯川恭喜道:“那就要恭喜徐三公子了。”
徐三公子拱手回礼,钟侯川又有些抱歉道:“尊夫人有了身孕,我还把你撬出来劳累,这么一看,我似乎又办了件缺德事。”
徐三公子摆手笑道:“公子说的哪的话,没有你们当初的帮忙,哪有我们如今的日子,听说你们需要援助,内室亲自帮我打点行礼催着我出来的。”
几人说着又笑了一阵,随后徐三公子告辞道:“在下本忙着赶路,知道二位在此特意登门拜谢,如今也不好多做耽搁,要赶行程了,就不陪二位多聊了,咱们后会有期。”
长鲸和钟侯川一路送徐三公子到半山腰,临走前,徐三公子意有所指道:“诸事皆已尘埃落定,静待春天,如今山下的秋菊开的甚好,公子可带夫人游赏一番了。”
钟侯川心到神知的对着徐三公子鞠了一躬,徐三公子回礼之后带着人下山了。
长鲸道:“那我们,可以下山了是么?”
钟侯川狡黠的看着长鲸,长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钟侯川一手抓住长鲸的手腕,一手把长鲸揽腰入怀道:“听闻徐三夫人临盆,夫人既如此开心,我们是不是也计划要个孩子了。”
长鲸看钟侯川的眼神不像平时的玩笑,有些愣了神,随后小声道:“你不是不喜欢小孩么?”
钟侯川笑道:“那是以前,以前我的确对娶妻生子不作任何打算,不想连累他们,但如今我想了想,既然媳妇儿都送上门了,这买一送一的事,怎么都不亏的。”
长鲸捏了捏拳头,钟侯川反应极快的把长鲸的拳头捧在手里道:“哎呀,夫人最近为了给我摘果子,你看手都粗糙了呢,回去我给你用花露擦擦。”
长鲸就知道这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但是已经习惯钟侯川如今的混账了,倒气不起来了,不过在钟侯川眼神真诚的和她说要个孩子的时候,长鲸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心动了,他们成亲也有些年头了,但,从未圆房。长鲸以为钟侯川不喜欢孩子,谁知钟侯川那句‘不想连累他们’长鲸心里又有些五味陈杂,钟侯川那句话又有几分真呢?他的身上究竟还背负着些什么,他还有多少长鲸不知道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