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鲸揉了揉眼睛便起身朝门外的人答道:“知道了,马上就好。”门外的人听此走开了,长鲸打着哈欠走到梳妆台前,发呆道:“看了一眼就天亮,我昨晚是上天了么?”对这个梦的短暂而严重怀疑时间的长鲸,始终不得其解,也未曾知道美梦易醒。
长鲸梳洗出来后范伯等都在门外等着,范伯带着长鲸去了前厅,得知徐老爷又去往徐三公子那里,范伯又带着长鲸去了后院,徐老爷出来后看见长鲸和范伯后又快步走上前道谢道:“感谢这位公子昨晚出手相助,老夫实在无以为谢。”
范伯赶紧扶着徐老爷道:“您又客气了,我们这交情谈什么谢嘛。”
俩人又开始讨论起徐三公子的病情,徐老爷无奈又悲怆的摇着头,听到仆人出来报徐少爷醒了,范伯扶着徐老爷一起进去了,长鲸顿了顿,不想看到这样悲喜交加的场面便坐在外面的走廊上。
旁边来来往往的丫头仆人众多,长鲸也不在意,反正也没人搭理她,直到一个很是秀气的姑娘走到她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客礼,轻声道:“昨晚多谢公子出手搭救,民妇在这谢过了。”
长鲸通身看了一下,回道:“你是昨晚的新娘子?”
那个女孩怔了一下随后笑了笑点点头,盯着长鲸看了一会儿问道:“本是女娇娥,何故扮儿郎?”
长鲸笑道:“出门办事,这样方便些。”
这位徐三夫人又仔细看了看长鲸,长鲸被她看的有些尴尬便随口道:“扮装是一时兴起,样子看着像罢了,一说话就容易暴露。”
徐三夫人伸手替长鲸拢了拢身侧一缕没梳好的头发,长鲸盯着徐三夫人看了一眼,这个人好温柔,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不自觉的就喜欢她,但是一想到徐三公子又觉得有些难过,为什么世事总是那么难两全呢?
徐三夫人轻声道:“这边在忙着看病,你这头发有些散,我带你去我那梳理一番吧。”
长鲸笑着点点头,徐三夫人带着长鲸去了自己的新房,因为新婚燕尔就在新房看病怕不吉利,所以格外又给徐三公子准备了一个房间养病,徐三夫人拿出自己的衣服给长鲸换上,又给长鲸梳头发,同她轻声说道:“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实则也不然,女子一身红妆,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不管有没有人看,能悦己便好。”
长鲸轻叹一声低下头去,徐三夫人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是我梳的不好么?”
长鲸缓缓抬头,看着镜中映射的徐三夫人,沉默了片刻问道:“徐三公子的病,还是没有办法么?”
徐三夫人面色不惊的回道:“嗯。”长鲸又仔细看了看徐三夫人,本以为她会很难过,没想到她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长鲸又接着问道:“即使徐三公子身体如此,你也愿意嫁给他,是为什么?”
徐三夫人脸上逐渐泛起笑意:“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长鲸愣住了,原是她坐井观天了,以为没几个人像她一样犯傻,不曾想世上之事何其繁复又何其相似,徐三夫人梳好了发髻对着长鲸笑道:“如此好容貌,更该精致些。”
长鲸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徐三夫人,逐渐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感情便同徐三夫人道:“若是他日你闲的无聊了,可到寨子里寻我,我陪你消遣消遣时光。”
徐三夫人笑着点点头,随后听到外面有丫头唤徐三夫人,徐三夫人便拉着长鲸出去了,俩人去了徐三公子的房间,范伯同徐老爷已经离开,一干人等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几个伺候的仆人在屋内。徐三夫人带着长鲸进屋后,有丫头端着药碗过来了,徐三夫人很是熟练的给徐三公子喂药,徐三公子满眼的憔悴,唯独眼睛看向徐三夫人时会闪闪放光。长鲸看着俩人琴瑟和鸣的样子,知趣的退出去了。
又在徐府住了一晚,范伯和长鲸才同徐家告别,临走前,长鲸特地跑去见了徐三夫人一面,送了她一只自己常用的发钗做信物告诉她无聊之时一定要去找她,顺便难能可贵的鼓励了一下徐三夫人,让她慢慢等着,一切会好起来的。
长鲸和范伯回到寨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长鲸走回院子的时候发现那棵海棠树真的开花了,整棵树开的特别漂亮,秋千上还有飘落的几瓣海棠,长鲸怀着满腔的希望和惊喜跑向草庐,四叔正在熬药,见长鲸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便问道:“怎么了这是?火烧屁股了?”
长鲸不顾四叔的问话,跑向屋内,一腔的欢喜又全部落了空,长鲸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钟侯川,他还是在那躺着,与她离开之时,并无分别。长鲸莫名的难过起来,伏在钟侯川胸前小声抽泣。四叔端着药拿着竹片进来后,轻轻拍了拍长鲸的后背,长鲸擦擦眼泪坐起来,见四叔要给钟侯川喂药,便帮忙把钟侯川扶起来,四叔握着钟侯川的下巴把竹片塞他嘴里喂药,长鲸看着四叔小心的把药倒入竹片,药汤便顺着竹片淌入钟侯川喉咙里。
长鲸看喂了好半天才一碗药才进去喝去小半,便轻声问道:“那他这样下去,嗓子是不是也会坏?”
四叔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长鲸示意四叔停手,拿掉了竹片,把钟侯川整个人揽到怀里,随后接过碗来,学着徐三夫人的样子,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往钟侯川嘴里喂药,四叔惊奇的发现,钟侯川能自己喝药了。长鲸喂完了药,四叔才惊喜的道:“他能自己喝药了,皇天不负有心人,长鲸丫头,你的心愿大概要达成了。”
长鲸虽然惊喜,但已经不会高兴的那么明显了,经历过仰止高山跌入万丈悬崖的心理折磨,长鲸反而是平静的看着钟侯川,伸手擦了擦他嘴角的药渍,四叔乐的跑出去研究药书,既然他能自己喝药了那治疗方法又该做出调整了。
长鲸就那么抱着钟侯川,仿佛小时候抱着他哄他睡觉一般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这次下山是去参加喜宴去了,新郎官和你一样,聪慧又体弱,成亲的当天就撑不住摔倒了,不过比起你来,他可是强太多了,他夫人给他喂药的时候,他还能回应呢……他夫人是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大家闺秀,俩人也很是般配,我问他夫人,为什么徐少爷身体如此,她还坚持嫁过来呢?你猜徐夫人怎么说?”
长鲸低头看了看钟侯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悄声道:“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长鲸看着钟侯川的脸笑了笑随后接着道:“我可是给徐夫人夸下海口了,跟她说徐三公子会好起来的,你可要给我争点气,快点好起来,我就相信你,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长鲸当晚又在草庐陪了钟侯川一夜,第二天四叔来的时候,见长鲸倚靠在床榻旁边睡着了,便轻轻给她披上件外套,长鲸惊醒后问道:“四叔过来了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四叔道:“我这边缺少几味药材,估计得出去一段时间,你要留下来好好照顾他了。”
长鲸想了想后同四叔商量道:“若是寻常病痛我或许能照顾得了,他这个情况,四叔比我有经验,你需要什么草药,我去找,你在这照顾他。”
四叔考量了一番,便同长鲸说了需要的草药,长鲸一一记下,便回了寨子,碰巧遇到三叔要出门,便和大当家商量一番,和三叔出门了。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每次一有需要外出的差事,长鲸都会要求跟着一起去。明明只要她说一声,大当家想个办法周折一下,长鲸只需在寨子里等就好了,但她总想为钟侯川做些什么,便总是亲力亲为,每当她自己把那些药材一包一包的带回去,四叔说钟侯川的病又有了新起色时,长鲸才觉得心里是踏实的。
随着钟侯川的恢复,需要的药材便一直在更换,长鲸出门也频繁了许多,但每次她风尘仆仆的回到草庐能亲自喂他喝下那碗药汤,长鲸又多了些欣慰,慢慢的,每次出门前后长鲸都习惯性的过来陪钟侯川说话,给他讲讲一路发生的事情,有时说着说着,长鲸自己就笑出了声,随后又揉揉钟侯川的脸。
这天,长鲸连着泥土的采摘了很多花过来看钟侯川,四叔不在草庐,长鲸便把四叔最好看的一个药罐拿过来养花,往药罐里填了很多土种上了花,长鲸才抱着药罐进去屋内,把花放在钟侯川旁边同他道:“又来和你道别了,这次是和二叔去西北,来回大概要两到三个月,第一次离开你那么久,便过来看看你,刚刚途径后山的时候见这鸡蛋花开的特别好,想着这鸡蛋花和你也算本家,就摘了很多过来,我不在便让它陪着你。”
第二天长鲸打算离开时,又折回来,对着钟侯川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放心的离开了。跟着二叔出门,长鲸是比较开心的,二叔也是个老顽童,抛开正事就带着长鲸胡闹,途径沙漠地带的时候,二叔和长鲸玩笑结果不知怎么闹的两人把对方埋到了沙坑里,齐赢和同行的一路人费好大劲才把俩人挖出来,长鲸和二叔却浑然不觉这是再给其他人添麻烦,依然毫无顾虑的玩闹,甚至还拉着齐赢他们一起闹,长鲸和二叔看齐赢一路劝诫便趁着齐赢睡着了用沙子把他埋起了大半个,齐赢醒来以后真是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过了沙漠进入有人家的地方,长鲸见有些小孩手里的玩具很是新奇,一时犯了童心,二叔居然怂恿长鲸去抢过来看看,齐赢知道劝诫无用,急忙过去问小孩子能不能卖给他,不知齐赢怎么同小孩讲的,小孩刚开始不愿意后来又愿意了,齐赢给了小孩一两碎银,小孩开心的拿着碎银跑回家,齐赢拿着玩具过来递给长鲸,二叔忍不住的夸齐赢懂事,齐赢只是无奈的摇头。
二叔刚开始还会怂恿长鲸到处惹事,后来发现长鲸本身才是麻烦,因为长鲸不但喜欢捉弄其他人,不管那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她还经常捉弄二叔,二叔也算是怕她了。长鲸只要看到与药有关的东西就会撇下二叔去询问,二叔和齐赢除了要专心正事还要额外关注长鲸,生怕把她弄丢了,长鲸总是无奈的同二人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丢呢?再说了,我只是不熟悉这里又不是脑子不好使。”
二叔和齐赢总是把长鲸当孩子看,长鲸也很无奈,她何曾需要被人这么好好的保护起来了?办完了事,二叔不等休息两天就想把长鲸送回去,于是又紧赶慢赶的赶回去了,一路上长鲸又买了很多药材,不管是不是四叔需要的,齐赢就整天跟在长鲸后面付钱。
好不容易赶回寨子了,三叔正在寨子门口送客,二叔见到三叔就跟小孩一样朝着三叔奔过去抱着三叔叫屈道:“以后出远门,不要带上长鲸。”
长鲸嫌弃的瞅了二叔一眼,随后往包袱里掏出两个小包递给三叔道:“三婶身体不好,总是在吃药,这是我给三婶买的蜜饯,我尝过了,和我们这的不一样,但还是很好吃的。”三叔听着就扔开二叔,宠溺的拍拍长鲸的头就拉着长鲸打算去看三婶。
长鲸反拉住三叔道:“我这还有很多礼物没给大家送去呢,我想先去看看老头和四叔,随后来找三婶说话。”
三叔笑着点头,长鲸便抱着包袱跑了,二叔和三叔一路诉苦,说长鲸在路上如何捉弄他的,说的哭笑不得,三叔看了二叔一眼,便一直朝着长鲸跑的方向笑着。
长鲸把大当家的礼物放在门口就奔去草庐,不知是两个多月没见钟侯川有点想他还是长鲸已经心有灵犀的知道钟侯川在等她,从她踏入寨子那一刻起,整颗心就飞旋在头顶上,说不出的着急,道不清的欢喜。
长鲸跑到草庐时,四叔又不知去哪了,长鲸便把包袱搁在外面,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因为跑的太快,发髻都有些散了,正理到一半之时,听到几声银铃的脆响,长鲸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银铃并未响起,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转了个身,一个拄着拐杖的人穿着那身月白长衫,正站在门口看着她,满眼放光,像是星星。
长鲸几乎不敢相信,在原地愣住了,钟侯川拄着拐杖很是艰难的挪出门外,一步一步的朝着长鲸走过来,长鲸就像是个刚受了委屈结果转身就看到大当家的孩童一样,看着钟侯川的方向哭着奔了过去。
钟侯川小心的放下拐杖,温柔的摸摸长鲸的头轻声道:“刚从远方回来,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