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交错,一行人正窸窸行着。
其中一葛姓男子微醺,红着脸,懒懒抬眼瞧了瞧天,于酒肆出未行不久。正时满月,明朗透人,无一丝阴云。
男子笑笑,托起酒囊便饮,酒囊却瘪,男子咂声,摆摆手道:“快取酒来,取酒来!”
随行人见状笑道:“吃的还不够,怕是个酒鬼!”
众人哄笑,男子惺忪着回道:“若是做了酒鬼,可好生快活!”
“天色甚晚,再往前行便是中曲山,听旁人提道山中有家上好的酒肆,虽只夜里经营,但那酒味绝的很,与这寻常酒家大不相同,便不如打上一囊,回家中品味。”一人提到,众人应允着,便去了。
山路多木棺列道,阴森的很。木从中总有黑影窸窣。
确说酒壮人胆,这一行人也便看个热闹。
其中一男子同那葛主说打趣儿道:“皆言你胆子大的很,如今这列着些许棺木,定是居着小鬼,你何不叫他们来吃酒哦?”
众人起着哄,葛主只手一挥,“罢了罢了,你瞧好罢。”说罢便向着左前一棺木去了。
仔细看时,那棺上雕着一马,白身黑尾,四蹄状如虎爪,头顶一角。
葛主不顾,只手拍拍那棺木,说道:“乖乖来吃酒!”众人哄笑罢辽,便又往那中曲酒肆处寻去了。
未久,听着有隆隆鼓声传来,遁着鼓声去,果真有家酒肆,约是二层木楼,灯火通明,外挂红麻帐,吊一挂牌,提着偌大一字:酒。老远便嗅着一股酒香。
众人皆喜,紧忙去了,大都提了一囊满满酒来,熙攘着下山回家去了。
旦日,葛主想念昨夜那酒,寻常酒入不得肚,便去中曲山寻了,转了约好久,也不见有家酒肆,便下山去了。
夜里忽觉胃中暖洋,提着酒囊去门去。冷风阵阵袭人,便折回戴了冠帽,披了件毛裘便走了。
闻着鼓声遁去,又嗅见着酒香,葛主紧忙寻去。只过那刻马棺木时,听闻身后有人唤着:“乖乖来吃酒!”
葛主顿时一惊,若不是真的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却也不怕,便回头望去,只见一黑影,眯眯笑着。
“来,你同我来。”葛主摆手招着那黑魂,入了酒肆。
二楼,葛主同那回魂吃着酒,周遭酒客却只见葛主一人举酒说笑,不见旁人,只当他怪痴,也不多思忖。
未久,葛主说道:“我须小解,你且等等我罢。”那黑魂笑着允了,葛主便将那冠帽毛裘脱下,下了二楼,匆匆溜走了。
酒肆有位酒保,净在后厨偷些酒吃。打了烊,瞧见二楼椅上有件毛裘,上置顶冠帽,是上好的料子,瞧着四下无人,便凑近来欲顺走。
那黑魂瞧见酒保过来,一身酒气,欲取这衣裳走,便以为是那葛主,便悄悄跟着那酒保走了。
旦日,只听闻那酒保殁了,山路上又多出一棺木来。
冥府内——
谢必安同范无救怨道:“收不回魂魄,如何向冥王交待....”
“如何,还不曾找到么?”范无救回道。
“便是如此,只见那棺木崭新,尸骨未寒,却不见魂魄,如此已是几十余几件。”谢必安叹道,“怕是再多,冥王便要迁怒你我。”
“这魂魄体轻,应是行不多远,白日恐见光,去不得别处,只得棺里呆着,你可是白日去见过,可在那棺木之中?”无救问道。
“去了,还是不见有魂在。”必安叹道,“不过几日便是中元大节,冥王查那阴阳簿,若是阴阳不合,少了魂魄怕是要怪咱家失责。”
“黄泉有恶鬼,喜食魂魄,若不是逃去人间去吃了?”无救说道,转而想想,冥界由犬因兽看守,何人进出都是丝毫未差,若那恶鬼欲去凡间,定是未出冥界,便叫犬因咬裂扔进忘川河里去了。
“犬因看守,如今可马虎不得,定不是恶鬼吃人。”谢必安回道。沉叹,实在想不得法子。若是让冥王知晓,几十魂魄不到黄泉,若猜测是叫双无常私自吞食去,二人定会受罚。
“有了!”无救紧忙回道,“孟婆有对神棒,棒上系铃,铃上挂布。只在那棺上摇摇,那魂魄便可闻铃而来,咱家只去借来一用便可。”必安允了,两人便同去了奈河桥边。
只见忘川河两岸曼陀正盛,桥边孟婆熬汤,锅下无火。
“孟婆。”谢必安、范无救二人凑近来。
孟婆只抬眼瞧瞧,便又垂下眼去,搅着一棍大勺熬汤。二人相觑,无救抻抻必安,必安便说道:“孟婆的汤极鲜极美,”说罢瞧着锅中一望,尽是黑红稠汁,一股恶人面相。“这颜色真叫人垂涎欲滴。”
孟婆瞥了一眼,说道:“那便叫老奴盛碗给二神尝尝罢。”说罢便欲盛一碗。
“不了不了。”无救紧说道,“这还是同魂灵喝着罢,咱家便不添乱了。”
孟婆便继续搅着,垂眼说道:“二神找老奴有何事。”
两人笑笑,“怎的无事便不能来瞧瞧,只是咱家念着孟婆熬汤辛劳,便来瞧瞧....”
“劳二神挂念,老奴安生的很,二神无事便且回罢。”
必安无救二人打着眉眼,僵持了会,必安开口道:“如今..确有一事求得孟婆劳烦。”
孟婆不抬眼,无救便说道:“听闻孟婆有一宝物,摇铃引魂,可是如此?”
孟婆轻笑,回道:“哭丧棒。”
“正是此物!”二神激动。
“哭丧棒正有一对,黑白两支。虽说招魂,须两支共摇才附神力。可如今老奴只留一只,怕是借给二神,也是无用。”
“那只于何处去?”无救紧问道。
“九重天祭嬴神君处。”
二神愣了,想必那日拿着雪狐狸逗了佥生一次,现是有些挂着颜面,不好开口。
“神君大度,又是看着二神长大,自不会挂念心上。”孟婆笑笑,“只是若这神君不予,二神还是另想它处罢。”
黑白无常思忖着,还是去佥生罢。当日愚弄,如今有事求人,去请个罪也好,毕是两人自小的姑姑,也不会袖手旁观,便也去了。
话说这孟婆为何顺着祭嬴说话。只传着,当日孟婆还是凡人时有个交好,男子患疾将死,孟婆四处寻医,后不得治便求神拜佛,喊天救他。正巧储衍化身鹿蜀于人间施福,瞧见孟婆,见她是一凡人,却身绕仙泽,便带她见了祭嬴。
祭嬴知晓她求,便同她说,让她去求着冥王不收男子魂魄,若冥王允了,祭嬴便将那男子魂魄收于座下,许他仙位。后冥王顾着祭嬴面上,允了,却说道,不能白白求了人,便叫她于忘川河边陪着孟婆起锅熬汤,那老孟婆寿尽,魂归泰山,自己便顶了位置,做了冥界的孟婆。
孟婆念着祭嬴收魂恩情,却也将疑。自那日去谢恩,见着佥生阁前有一看门的青衣小仙,眉眼神情同那交好一般,孟婆心动,问了名字,言回。问那言回可记得自己,言回只有礼道,不识得。
虽没了记忆,孟婆却也感激,日后虽为冥府办事,却也紧着佥生。
佥生阁外,一青衣小仙拦住必安无救二人。
“二神且等等罢,娘娘正去了东王公处,还未曾回来。”言回揖礼道。
双无常甚急,瞧里望望,见无人,便也候着了。
“二神可是有事?”只见储衍正于一团白烟化出,怀中捧着只鸟,那鸟上系根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