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目测就有四米来高,碗口粗的树干,大概是棵上年头的老桃树。我白天只是稍微往这里瞥上几眼,并没有仔细观察,走近才发现,这里的地势特别低,越往桃树那边走,地平面越下陷,好像桃树在往下坠似的。
我一路小心翼翼,生怕像白天一样,弄出响声再把他吓跑了,等我离那个人只剩下两米来远的距离,我突然感觉不对劲啊!这个人的身形看起来好眼熟,好像……好像是七哥啊!
“七哥?”
我轻轻叫了一声。可那人却并没有说话,我心里更加发毛了,难道我叫错了人?
“你是谁啊?”
我一边往那边走一边叫他,可那人还是没反应,我壮着胆子伸手拍拍他肩膀,结果这一拍不要紧,那人突然飘起来了!整个身体轻的跟片羽毛一样,在我面前摇啊摇啊,身上的衣服也跟着呼呼啦啦的响,简直像极了老钟表的钟摆!
我也顾不上冷静了,慌忙退后几步,这才发现那人的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他被吊在桃树上,脚离开地面十厘米左右,加上天黑,所以我刚刚根本没发现异常。
我心脏的血液瞬间凝固,双腿打着摆子,缓缓转到那人的正面。
“七哥……”
看着七哥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我脚跟完全是软的,本想往前走一步,却一屁股坐到地上。请原谅我此刻没出息的表现,因为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真正的死人,还是吊死的。
受重力影响,七哥微微低垂着脑袋,眼珠血红向外凸出,舌头却并没有像电影里吊死鬼一样长长的伸出来,大概是牙齿咬合比较紧的原因,只是他的双手很奇怪,左手放开,而右手却紧紧握起。
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我全身的肌肉都僵死了。一个想法突然在脑子蹦出来——七哥的右手里是不是抓住什么东西?
“七哥……把右手打开看看成吗?”
我站在七哥面前,用袖子裹着双手,哆哆嗦嗦把七哥冰凉的右手捧起来,只是一句话,那紧紧握住的右手一下松开,一个手串从七哥手心直接滑到我手上。
我赶紧捡起来,这是一串碧绿的圆形石头串成的手链,看来大概是绿松石的,成色晶莹剔透,应该是上品。
七哥手里为什么会攥着它呢?难道七哥说今晚要给我的东西就是这个?
我把手串小心收好,随后悄悄回到屋子里将门锁死。对于七哥的死我并没有声张,而是等明天一早,让别人来发现这件事。
我之所以采取这种做法并不是我胆小怕事,而是我感觉此事蹊跷,你想,假如我今晚就通知佘府上下七哥的死讯,无一例外,所有人都会问我,我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到那棵桃树下去发现七哥的尸体,我总不能说是七哥让我等他的吧,这么说只会把事情越描越黑,最后使自己陷入不利境地,身份时刻有暴露的危险。
打定主意我便躲进被子蒙头大睡一夜,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门外就传来女人尖利是叫喊,是胡妈的声音,我在适当的时机披上外衣跑出去。
“怎么了胡姑姑?”
我揉搓着惺忪睡眼,让自己的表情更加自然一些。
胡妈哆哆嗦嗦指着不远处的桃树叫:“九爷那里吊死一个人!好像是七爷啊!”
我赶紧瞪大眼睛往她指的方向看,也做惊愕状。
“哎呀!当真是七哥!胡姑姑快去把大哥他们叫来!”
吩咐完胡妈我便往桃树那边走去,尸体还跟我昨晚看见的状态一样,并没无变化,只是尸体吊久了,脖子那里已经出现痕明显的血痕。
我暗自难过,七哥别怪我无情,我这么做也是有苦衷,你放心若是你的死有隐情,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很快,在胡妈的带领下大家都陆陆续续来到这里。刘叔跟在大哥大嫂的后头佝偻着背,似乎忍心看七哥的尸体。佘香是被胡妈拉过来的,她看到尸体赶忙捂住眼睛,嘤嘤哭起来。当然哭的最难过还是八哥,他趴在地上完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毕竟他们是双胞胎,感情自然是最好的。
老四阴测测的看我一眼,语气中溢满了不善。
“老九,昨晚你在屋里就没听见任何响动吗?老七是在你门口吊死的,你敢说你就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我看着他,牙跟都咬的“咯吱,咯吱”响,这家伙还为昨晚的事情记仇,这会儿正报复我!可小爷我也不是好惹的,你身为兄长不起表率反而扰乱家风!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
可还没等我反击,大哥先开口了。
“老四你给我少说几句!你当哥的不如弟弟就算了,反而处处针对小九!今天老七出事你就不能老实一点!都给我闭嘴!”
佘府上下忙忙乎乎了好几天,在大哥的主持下,七哥的丧事由三哥跟八哥操办完成。话说这个三哥我还真感觉挺奇怪个人,佘府的任何事他都会露面,但却从来不是一句话,就是有人跟他搭话,他也只是点点头或摇摇头,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动作了。
我怀疑他是个哑巴,但也只是怀疑而已,到底是不是我也不能问人,因为问了就会露陷,三哥的事真正的佘玖肯定是知道的,我要是问了就会暴露我不是佘玖。
老七的棺材是定在七天后下葬,而今天是第七天,正好是我来守夜。我要出去时正好佘香在我房里,她正把洗好的衣服摊在床上,一件一件叠的整整齐齐放进衣柜。
“九爷你一个人去守夜啊?”
我回头,发现佘香正若有所思看着我。
“怎么,你要陪我一起去?我记得你看到七哥时可是吓得哇哇大哭啊。”
佘香赶紧摇头,“我不去,只是听说人死后的头七就会回魂,今天不刚好是七爷的头七吗?我害怕……”
没等佘香说完我就打断她。
“丫头,你还不相信你家九爷?放心我肯定平平安安的回来。”
佘香给我点上一盏白色的纸灯笼,她递到我手上让我好好拿住了,千万不能让里头的火熄灭,要是发现里头的火摇曳不定,就离开离开灵堂往外跑,能跑多远算多远。
我问佘香她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她却笑而不语,眸子清亮,但眉头却有些皱褶。我轻轻扯了扯她的耳尖,执着白灯笼离开赶赴灵堂。
现在正是九月下旬,夜风日渐凉意,晚上也不能开着窗睡觉了,我裹紧了单薄的上衣加快脚步。
灵堂设在后院的偏房,从我的住处到灵堂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走前面的长廊,穿过侧门再经过后花园到达,另一条只需要穿过假山后面的小路就能到,两条路一比较我当然选择走捷径。
其实大半夜去那里我还是有些胆怯的,毕竟七哥在临死之前提醒过我,不要单独一人去后院,可现在也是没办法,大哥安排好的事情,我又能多说什么。
白色的挽联挂在灵堂大门两侧,地上全是白天焚烧纸钱后留下的灰烬,我推开门继续往里走,一口黑色的棺材摆在当中,前面的香案上堆满了贡品香烛,浓重的香味熏的人喘息不能。
我正要把手里的白灯笼放下,就听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脚步声非常轻,立刻让我联想到了七哥的步伐,难道真的是七哥头七回魂了?!
我来不及多想,自己把手里的灯笼吹灭,躲进后面的挽帐里。
“吱嘎——”
门开了,接着是一阵轻盈而缓慢的脚步声,我屏住呼吸,偷偷拉开挽帐的一角,我这个从小到大接受无神论长大的孩子,还真不相信这世界有鬼。
我看那黑影慢慢接近棺材,棺盖被移开,忽然一束火焰燃起来,火光亮起的一刹那我清晰看到棺材上的那张脸,居然是刘叔!为什么会是他!
我突然庆幸自己刚刚走了捷径,不然肯定会碰上刘叔。
我把手按在胸口上,感觉心跳都会暴露自己。我突然发觉这灵堂的夜好静啊,静的连屋外草地里的虫鸣都听得一清二楚。
刘叔把七哥的尸体从棺材里拖拽出来,他把尸体放在地上,把七哥身上的寿衣给脱了,又把他裤子扒下来,我看到这一幕不禁会想,难不成这刘叔对七哥有意思,这是大半夜跑来X尸了?
不行不行!那画面太美我实在不敢看!
好在接下来并没有出现那狗血的一幕,刘叔只是把七哥翻过来,仔细看他后面一遍,就把衣服穿好放回棺材里了。
完事后刘叔叹息一声,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该来的总会来,这场杀戮是无法避免了,希望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徒劳。”
末了他把手中的白蜡烛一吹,四周重新归于黑暗,房门推开刘叔悄悄离开。
等了好一会,我才慢慢悠悠从挽帐后头走出来,把手里的白灯笼点起来,刚刚刘叔他到底来看什么?回头盯着那颗黑漆漆的棺材,我突然也想掀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