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身后传来离漾沉凝若水的声音:“喜欢么?”
念清歌怔愣一番,忽而恍然大悟,发觉其实这是离漾给她的惊喜。
“这是……”念清歌满心的感动,眼眶有些湿润的望着逆光而来的离漾。
“送给你的惊喜。”不知何时离漾早已来到念清歌面前,他握着她的小手:“穿上让朕瞧瞧。”
念清歌望着这细密的针脚和华贵的眼色忽而明白过来什么,她有些推拒:“皇上,臣妾不能穿。”
“为何?”离漾蹙起浓眉,疑惑的问道:“是不是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朕再命人给你做一件。”
“不。”念清歌眉目清清:“臣妾很喜欢,不过臣妾不能接受这个惊喜。”
离漾的龙眸深了深。
念清歌将那身华贵的贵妃服叠好放在了龙榻上,唇角弯弯,朝离漾一拂身子:“臣妾多谢皇上的宠爱,这是贵妃的宫装,水若离才被皇上打入冷宫,臣妾就当了贵妃,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且还会让后宫和前朝议论臣妾,不免会产生一些流言蜚语,臣妾不想让皇上为难。”
“朕不会为难。”离漾灼灼的凝着她:“这是你应该得的,若不是她欺骗了朕,贵妃的位置本应就是你的。”
念清歌苦涩的一笑:“皇上,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了,臣妾不想再提及了。”
再提,未免伤感情。
离漾一愣,急忙解释:“婉儿,朕……朕只是想补偿你。”
“皇上,听臣妾的,臣妾现在不想弄出太多的是非来。”念清歌幽幽地说:“皇上的心意臣妾领了。”
离漾看她如此执拗只好作罢:“婉儿,这次你拒绝了朕,但下次不要拒绝朕了。”
她怔愣片刻,朝他莞尔一笑:“好。”
……
寒冬腊月。
阁窗外,寒气凛然的冰霜挂在了窗纱上,常青树早已看不到深绿色的痕迹,四处都是白白的雪霜。
琉璃殿。
暖和的火炉内烧着银碳,泛着‘刺啦,刺啦’的声音,念清歌舒适的倚靠在美人榻上,腿上盖着珊瑚绒的毯子,她轻抿着茶盏中的火花茶,这茶是离漾特意命人在山上寻的名贵药材,听闻对女子十分有好处。
吹着茶盏周围的浮沫儿,念清歌望着火炉内那跳跃的火苗,淡淡道:“这银碳真是不错,并非像本宫所想的那样烟熏火燎的。”
崔嬷嬷将用夹子将香炉内的银碳拨弄了一下:“是呢,这是皇上特意给娘娘弄的银碳,即使燃的时辰很长也不会对身体有所影响。”
倏而,琉璃殿的厚帘子被小轩子撩开,他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双手在火炉上烤着,他哈着冷气:“娘娘,外面可真冷,真是进入了大寒的天气了。”
“你一进来就带进来一股子寒气,小心冻着娘娘。”崔嬷嬷道。
念清歌将珊瑚毯掀开,悠悠的坐起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将茶盏放到一旁:“小轩子,那边怎么样了?”
“水昭仪在冷宫里大哭大闹的非要吵吵着见皇上呢。”小轩子如实禀告:“她还真像是打不死的蟑螂,在冷宫这么恶劣的环境都能活的好好的,她还是不死心,想东山再起呢。”
“东山再起?”念清歌嘲讽的冷哼了一声,忽而觉得甚是可笑,她那妖娆的凤尾妆让她愈发的精致:“有本宫在她还想东山再起?”
银光闪闪的护甲闪着锐利的光芒,念清歌‘砰’的将茶盏拍在檀木桌上,水滴溅了出来:“她简直是在做梦!”
“娘娘,她现在破罐子破摔,每日都在冷宫里骂骂咧咧的。”小轩子思忖了一番说道:“骂的都是娘娘。”
念清歌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将身上的云肩拢了拢,云淡风轻的冷笑:“呵……她若不嫌累便让她骂去。”
“可对娘娘的名誉……”小轩子担忧地说。
“名誉?”念清歌媚眼一勾:“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名誉可言,难听点的便是本宫欺负了水若离,回宫后撺掇皇上把她打入了冷宫而已。”
待小轩子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念清歌擎起双手在空中示意他不必多言。
她幽幽的围着火炉转悠着,感受着冬日那稀少的温暖,忽而想起什么:“崔嬷嬷,听闻去年剩下的银碳还在?”
崔嬷嬷想了想:“还在的,但是那些银碳都不能用了,是宫中最次的一批银碳,燃烧起来全是黑烟,呛人的很,奴婢正打算丢掉呢。”
“且慢。”念清歌阻拦道:“那些银碳留着,本宫有用呢。”
崔嬷嬷有些不解:“娘娘,皇上赏赐给咱们的银碳还有好多呢。”
她玉步款款来到妆奁前,捏起一个口脂抿在唇瓣儿上,唇瓣儿印下了妖娆的红色,她细细的描着自己的眉毛,画了一个勾人的远山黛,凝着铜镜中的自己,念清歌满意的勾唇一笑。
崔嬷嬷替她用梨花梳细细的顺着发髻,极有眼色的在梨花架上拿下来一个火红色的裘狐大氅:“娘娘是要出去吧。”
念清歌魅惑一笑,展开手臂穿上了大氅:“是呢,现在外面的天儿这么凉,本宫想着冷宫定是不暖和,水若离好歹也当过贵妃,本宫也不能委屈了她不是,她每日在冷宫里这么思念本宫,本宫也不好不去看她。”
“是呢,娘娘。”崔嬷嬷道。
“但是吧本宫空着手去又不好看,给她带点金银首饰,发簪步摇呢又不实用,给她带点漂亮衣裳呢,在冷宫穿上又没人看,恰好宫中还有些银碳,本宫顺带手给她带过去,天儿这么凉别冻着她才好呢。”念清歌咯咯一笑,小轩子替她撩开了帘子,准备了凤撵,又将剩下的银碳装着一同朝冷宫走去。
冬日的皇宫格外的荒凉,有时静谧的让人害怕。
现在后宫妃嫔稀少,皇后提及过好多次希望皇上选秀女,但是离漾每每都拒绝了,虽然皇后表面不说什么,但是对念清歌还是极为不满的。
长长的青石板路上铺着厚厚的雪,宫人们冻的丝丝哈哈的在外面扫雪,念清歌看着有些不落忍便吩咐着崔嬷嬷让她给每个人准备一碗姜茶,私下里,一些宫人们还是很感激念清歌的。
一股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崔嬷嬷道:“娘娘,到了。”
那条幽径,偏僻,孤冷的林荫小路上不同于夏日了。
往日。
周边长满了灌木丛,杂乱的花草,甚至于还有一些癞蛤蟆,小虫子悉悉索索,呱呱的乱叫唤。
现在。
寒冷的风吹拂在空气中,吹的肌肤生疼生疼的,那些灌木丛早已枯萎,一些枯枝烂叶堆在那里没人打扫,墙角上,小路上铺着一层积雪,那些积雪冻了化,化了冻变的十分僵硬。
这条路既熟悉又陌生。
曾经,她一次次的踏入这条小路,踏入这个冷宫。
但是现在当她重新来过的时候早已不是当时的景象了。
心中的滋味儿万千复杂。
耳畔刮着的寒风吹的她耳膜生疼,即使带着裘狐大氅的绒毛依旧能感受到冷宫的凄凉。
愣神之际,凤撵的颠簸忽地停下,她一颤悠,小轩子哈着冷气的话传到她的耳畔:“娘娘,只能在这儿下了,凤撵抬不进去了。”
她微微一愣,微眯的凤眸缓缓睁开扫向了眼前,她喃喃自语:“原来都到了。”
小轩子应着:“是,娘娘。”
念清歌将裘狐帽子摘下来,声音淡漠:“那便在这儿停吧,本宫走进去。”
压低了凤撵,念清歌猫着腰下了凤撵,一个小公公含着腰,念清歌的手把着他的后背缓缓朝那条窄窄的小路走去。
“娘娘,奴婢扶您进去。”崔嬷嬷搀着念清歌的小手。
念清歌忽而觉得她的手有些抖,回眸而问:“崔嬷嬷,你的手哆嗦什么?”
崔嬷嬷吞了吞口水,悻悻的环绕着四周:“娘娘,奴婢怎么觉得这冷宫这么恐怖呢?愈往愈这边走愈发觉得阴森森,凉飕飕的。”
“恐怖?”念清歌唇角一勾:“本宫没觉得恐怖,本宫来冷宫已然两次了,按理说是冷宫的常客,再一次来本宫不觉得恐怖反而多了一些怀念呢。”
“娘娘受苦了。”崔嬷嬷听着她的话觉得有些心酸。
“呵……”念清歌失声淡笑:“受苦?本宫不觉得受苦了,有苦才有甜,何来受苦一说呢,若不是当初的受苦,本宫又怎会走到现在。”
虽然她的话说的云淡风轻,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但是崔嬷嬷依旧能感受到她细微的情绪的波动。
“娘娘,到了,要奴婢去叫门么。”崔嬷嬷颌首而问。
“不必,本宫自己进去。”念清歌将手擎在空中。
破烂的木门摇晃着,门扇压根儿关不严,能感觉到每日的风呼呼的朝里面灌着,那些阁窗的窗纱也是破破烂烂的挂在上面。
昔日如旧。
念清歌垂眸感叹了一声,迈着玉步,‘吱嘎’一声将门推开。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躺在草塌上的水若离惊了一下,她倏然从塌上爬了起来,当她看到门口的念清歌时怔愣了一番,而后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指着她:“念清歌,贱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水若离的激动情愫让念清歌不怒反笑,拖着长长的裙摆踏过了门口,逆着光望着现在狼狈不堪的水若离。
她的白色长裙早已变成了黑灰色,上面染着泥泞,一圈圈的印刻在上面,发髻乱乱的顶在脑袋上,簪子斜歪的插在上面,那张融化焕发的脸蛋儿也是憔悴不堪,没有一丝丝的血丝,唇瓣儿干裂惨白。
泛旧的檀木桌上摆着一个破碎的茶盏,里面盛着满满的白开水,还有一个干巴巴的窝窝头。
念清歌美眸流转,妖媚的眸子染着流光,她的唇角一勾,妩媚一笑:“水昭仪,你这是何出此言?本宫为何要前来看你笑话呢?本宫是特意来怀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