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尘小心看着张小喵,双手背在背后,一副小学生受训的样子。他刚刚弄到了月球开发观光票,月球在八十年前开始庞大的开发计划,大量非洲裔因为非洲地区的气候灾害移居月球成为月球的开发工人,在全球努力下,月球成为了第一个现代化达到百分百的地区,也同时成为地球向外进发的跳板,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宇宙航行集团就设立在月球,大量在建宇宙飞船停在月球的基地岗中,同时大量的飞船以月球为基地向宇宙深处航行,探索飞船也大量被投放,为了加大人类对月球的建设吸引劳动力,月球同时也建立了庞大的娱乐设施。
闻尘手贱的花费了两个人近乎半年的津贴定了两张月球观光情侣套票。张小喵并不认为去月球转一转有什么不对,也并不认为花费半年津贴有什么不对,重点在于情侣票,张小喵固执的认为老头子说的“没羞没臊的生活”深刻的影响了闻尘。闻尘被老头子教坏了,但其实闻尘之所以买情侣票,是真正看到了情侣票的实惠。不善言辞的闻尘从头到位的解释十分牵强,导致张小喵誓死不信甚至以命相威。
“真的是因为便宜,我是认真的。”闻尘又一次竖起四根手指头指向天空发誓。张小喵皱着眉头看着闻尘莫名的笑容。虽然张小喵知道这是闻尘的病。闻尘和张小喵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从小的闻尘就只会笑,无论见到什么样的人,闻尘脸上都是这种笑容,孤寂带着嘲讽众生的样子。
张小喵其实心里已经相信闻尘,但她却十分喜欢闻尘一遍遍的确认自己说的话,这种傻傻的样子。不知不觉,张小喵忽然想起了十四年前。
张小喵是烈士家属,她刚出生的时候刚好赶上非洲自然灾害,她的父母接到命令去非洲救援,在张小喵的印象里,那天她和以往一样起床,他们家的军区大院的门被砸的哐哐响,那个印象不深的父亲推开门叫走正在为她穿衣服的那个女人,张小喵只是记得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妈妈,她拥有一双冰凉冰凉的手,每次为她穿衣服都会冰一下张小喵,然后和她一起傻傻的笑。后来就有一位穿着板正军装的老头告诉张小喵,她的父母去了遥远的地方,然后领着张小喵到了孤儿院。
孤儿院是南京最小的孤儿院,四十几年的房子里住着将近五十口人,直到很久之后,张小喵才知道这里并不是军方的孤儿院,张小喵总有一种时空交叉的错觉,在她孤儿院生活的这段时间,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的,张小喵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天空蔚蓝一片,没有这一片茶色的罩子,那个时候的晚上,她几乎每晚都能看见无数的星星,并不是现代的天空,大量的雾霭从傍晚开始集结,灯火通明的城市笼罩在淡淡的雾色中。那个时候的科技也没有这样发达,大量使用柴油的汽车在街上飞驰,车屁股喷出浓烈的烟,大量的烟雾从井盖中溢出,笼罩着霓虹灯,五彩十色的灯光在被人们磨得锃光瓦亮的青石砖上倒影这个城市。而现在,张小喵不时的感慨世态炎凉,十二点后街上进入禁严状态,人们只能从窗子里看这个世界,就如同那个井下的青蛙,大量的格子充斥在街边,方块的世界对人的视觉就是一种冲击。张小喵不时感慨,人类越发展越变得压抑,空洞,变得像坟墓一样。
说到坟墓,张小喵不时看了看身边的闻尘,在张小喵在孤儿院生活的第三年,闻尘就来了。刚来的闻尘不会说话,脸色苍白。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会说话,还一脸嘲讽般的微笑。孤儿院里的孩子孤立了闻尘,并给闻尘起了一个外号“坟墓里的孩子”,当时的孩子并没有什么高级的修辞。他们只是觉得闻尘的特立独行冒犯了他们,不合群是人际关系中最可怕的魔鬼。起初张小喵并不认识闻尘,她也仅仅的是在旁边淡然的看着这个怪人,看着他轻蔑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张小喵忽然觉得这个小男孩有着不与寻常的孤高。
张小喵忽然转头看着闻尘,闻尘脸上充斥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慵懒,而曾经那个孤傲的眼神消失了,她不知道究竟是闻尘失去了曾经的孤傲,还是那种眼神被闻尘悄悄藏在了心里的最深处。那个曾经讽刺般的笑容似乎在这个现在慵懒疲倦的小男孩身上彻底消失。
闻尘被张小喵的眼神弄得很尴尬。
“小喵,那个啥,我,内个,这个事情并不是我的本意。”
张小喵伸出手摆了摆,表示你继续说。闻尘尴尬的笑了笑,无奈的闭了嘴。
长条的太空隧道已经可以在“电梯”里看到,十几条笔直的电梯直通天空,这是用超分子材料制作的隧道,里面全部真空,把人装进“炮弹”里打到月球,长达数万千米的距离,被缩成了短短四个小时,人类在今天是真正的脱离了地心引力。
张小喵和闻尘拿着包从拥挤的人群中钻出,月球兼顾养老生活和旅游,每天又大量的人群登陆月球。在065472号太空隧道门口,一个穿着古典欧洲的燕尾服的老头弓着腰仿佛迎接什么古贵族的风范,张小喵看着这位老者,不禁嘟囔着嘴。
老人一身修身的燕尾服,胸前的的标志说明他是月球的常驻人群,老人踏着擦得锃亮的皮鞋,头上的摩丝把头发束缚的一丝不苟,老人带着讲究的玳瑁眼镜,茶色的镜片下是一双令人畏惧的眼神。张小喵在老人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军队的气息。
闻尘笑着把手伸了过去,老头直起身子,微笑着和闻尘握手。张小喵嘟着嘴同样伸出手示意,老头直接单膝下跪,抓着张小喵的手轻轻的亲了一口。张小喵瞬间炸毛,老人微笑着示意张小喵矜持。张小喵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老人不以为然,依旧微笑着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姓李,单字辉,你们可以叫我辉叔。从现在开始我将担你们的月球导游,我可是有四十几年的月球生活,”
辉叔低头看了看闻尘的那一条破洞牛仔裤,轻轻的摇了摇头。
“恕我直言,两位的审美似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这在月球是令人耻辱的,那么我先请两位尊贵的贵宾更换服装。”说着辉叔一伸手,后面的电梯自动打开,琳琅满目的商品在过道两面排开。辉叔笑着向闻尘和张小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小喵赶紧挥手表示拒绝。
“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哪怕被人耻笑,我也认了。”闻尘在后面不住的点头毕竟两个人的资金确实不怎么充足。
辉叔似乎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微笑着拉着两人走进电梯。
“这些衣服是月球赞助的旅游套装,只收成本费,一件不会贵于十元。”
张小喵抢着说,“十元宇宙币”。十元宇宙币转换成人民币大概也就是三千左右,张小喵和闻尘的工资加起来只能换不到一百宇宙币。
辉叔摇着头说。
“人民币”
张小喵二话不说转头走进电梯门,女生爱美真的是天性。闻尘一脸懵逼的站在电梯外,他默默的用手摸了摸自己油腻的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朝夕相处的牛仔裤。闻尘是个很念旧的人,舒适的颓废生活已经把闻尘变得和老年人一样不喜变化,但闻尘不想扫了张小喵的雅兴,毕竟自己还没有真的陪张小喵逛过街,自己也并不知道张小喵真正的爱好。想到这里,闻尘也只能悄悄的进去换了一件衬衫。张小喵在辉叔的引导下疯狂试衣服。闻尘抬头看了看茶色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闻尘觉的人生失去了信念。
懒洋洋的一个下午,闻尘呆呆的望着一位美丽的少女在庞大的货柜里指指点点,少女不时回过头大声的问这件衣服好不好看。空气燥热,天穹似乎挡不住热辣的太阳,寂静的商场里只有少女的欢呼声,外面的城市电梯高速移动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有那么一刻似乎让闻尘恍惚。这个世界无聊却又安谧。可闻尘看着少女在不远处叫他,瞬间这种空洞感一扫而尽,闻尘微笑着应了一声,少女举起手过来拉闻尘,闻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变得多愁善感了,而闻尘面向张小喵的脸上的笑容慢慢化开,闻尘悄悄地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闻尘用张小喵听不见的生意悄悄地说到。
“人生可真他妈寂寞如雪呀。”
月球上,透明的彩色壁垒把月球笼罩在弥漫着的色彩中,跟着音乐榜变动的色彩天空令闻尘大呼厉害,他们两个正好在登月是赶上月球音乐会,欢天喜地的气氛在人群中弥漫。
闻尘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子上纹绣使闻尘每次抬手都意气风发,刚才还油腻的头现在被大量摩丝定住,导致闻尘必须经常抬手护住自己的头发。这件晚礼服是张小喵逼迫闻尘穿上的,头发也是张小喵的顶尖杰作。张小喵穿着波西米亚风的长裙,灵魂的草帽。他们的度假风格就是转,没有目的的乱转。
市中心的喷泉在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耀下散发着迷幻的风格。远处的“人类”大厦被五颜六色的灯光熏染,这是月球最高的楼,高达五百七十层的高楼被政府征集为全宇宙信息接收处,顶端设立第七十八代哈雷望远镜,几乎可以看到银河系的任何一个角落。大厦仿佛一个巨人在热闹的广场中心跳舞,今天是大厦街上盛装游行的车队里,人们载歌载舞,非洲人民把能歌善舞带到了这片土地。闻尘回过头看着背后脸上充满着莫名笑容的人们,一丝丝疑惑涌上心头。他在空气里闻到一些淡淡的香气,不同于香水,这种香气更像是什么植物的味道。闻尘吸了吸鼻子,自己明显产生了快速运动后遗症,头有些痛,鼻子不通气,周围的环境忽然变得模糊,音乐也变得断断续续。闻尘只能大口大口的吸气,这种窒息感使得闻尘瞬间警惕起来,可是闻尘还是没法集中精神,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不自觉的闭上了,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困涌上心头,闻尘哪怕使劲提醒自己,他想扇自己巴掌,可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这种无力感闻尘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似曾相识。闻尘努力睁开眼睛,天空中大量飞船密集交火,残骸乱飞,闻尘看到自己穿着肥胖的宇航服躺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
巨大的危机感从天空中瞬间降临,月球的时空堡垒和高空卫星都瞬间被绚烂的光线打碎,支离破碎的巨大金属碎片崩裂月球的人工大气层。闻尘想要寻找张小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这样的危机下,闻尘还是看出了点端倪。闻尘想要站起身大声呼喊,可是僵硬的身体似乎失去了运动的能力,麻木的嘴中舌头似乎都失去了作用。闻尘现在只能大口大口贪婪的吸氧气罩里的空气。然而这种感觉并不太好,闻尘感觉自己在没有任何反抗的过程就变成了宇宙中的灰尘,这种感觉不好,非常不好,极度不好。闻尘能感觉到自己的氧气飞速流逝,闻尘像是认命一样的闭上了眼睛。
天空中绚烂的爆炸不断产生,高能的射线和近地轨道炮同时开火,无数的超长距离打击炮从蓝色的地球上发射,他们瞄准了宇宙中的一片空间,进行无差别轰炸,巨炮穿过围绕着地球的烟尘。忽然闻尘睁开了眼睛,墨黑的瞳孔里散发出莫名的光彩,嘴角微微提升,那种嘲讽般的笑容仿佛忽然之间从沉睡中醒来。
远处是月球的最高大楼,曾经这座被灯光渲染的大厦,在现在,只能看见大厦筋骨中的废墟,从无数的废墟中两道身影小心翼翼的向着闻尘靠近。月球地表铺设的燃料管道一节一节的爆炸,围绕月球的氧气罩被炸出了口子,氧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两道穿着臃肿防护服的黑影慢慢靠近闻尘。闻尘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脸,他想大叫的张开嘴,高度的缺氧已经使他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用尽全力的大叫。
“跑!”
防护服微弱的灯光下,张小喵给了闻尘一个微笑。
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到达,闻尘张大了口的晕了过去。整个月球依旧烟火纷纷,月球防卫部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人们在恐慌中抱头鼠窜。街角的扩音设备中还依旧播放着欢快的音乐。
一场盛大的逃亡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