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茀原本着的衫裙是不适宜跳舞的,便去偏殿换了套内侍送来的月白流仙裙。
伺候她更衣的苏蓝惊叹:“小姐,这一身衬得你天仙似的,奴婢都挪不开眼睛了。”
一旁只是陪她过来的苏若蘅,盯着她琉璃似的狭长凤眸底下那颗泪痣许久。
突然道:“今晚你收敛些。”
那人亮晶晶的眼珠子往她这儿转过来,连带着头也微微偏了些,眼底似笑非笑。
两人只这么互相盯着对方,一言不发。
良久,倒是苏若蘅先开了口:“走罢。”
到了殿上时,众人见苏若茀已以轻纱覆面,里面绝世的真容,欲遮还羞,有好几个胆子大些的,竟伸长了脖子。
苏若蘅这里倒没几人注意到,她只是手抱琵琶,寻了个适宜的角落坐下。
隔着乌压压的人海,萧靳涣这才找到那梗紫的身影,心里反倒暗喜,众人可都伸长了脖子去瞧她姐姐,这下她那清冷的姿容是独属自己的一份了。
一想到这儿,这混世魔王竟傻呵呵地笑出声来,被他父亲听见,白白受了一记眼色。
两姊妹微微颔首示意,若蘅一手按弦,另一只手勾起第一个音。
众人顿时只觉自己身处于寂寥空远的大漠,继而那纤纤玉指开始拨弄出一串行云流水的苍凉曲调。
这样的苍劲冷冽与悲凉卓绝怎可能是一个十三岁的丫头奏出来的,皆是震惊不已,有的甚至悄悄开始打量起那角落里亦是姿容绝世的美人。
萧靳涣方才还傻呵呵地笑着,自她第一个音起,立马收敛了,桌下的手暗自攥起。
所有人的目光突然又被那一袭月白清华的身影吸引,她如玉笋尖子的手指捻作莲花,慢慢推向高处,衣袖垂落,露出一截细嫩的藕臂。
足尖向后慢慢抬起,愈抬愈高,身体却能纹丝不动,直到抬至腰际。
忽琵琶扫弦声一重,她轻盈地将腿向后一踢,流光白纱若扇般展开,这分明是大漠孤烟间升起的皎皎明月,降临尘世化为独独一朵的孤傲白莲。
此时曲调又一转,少了几分苍劲多了一些不知所措的孤独惆怅。
四座皆是愁肠百结,回想到种种伤心事,竟不自觉落下了辛酸泪。
台上化为白莲的神女微微探步,似寻不到留于人世的双全之法,探得越来越急,似乎下一刻就要远离人世了,她焦急,她恐惧……
等那一刻终于到来,她挥出长袖欲翻身逃脱。
众人屏足了气,心揪在一道,只等她挣开。
突然,一个琴弦崩断的“铮”声弹跳而出,乐曲戛然而止……
台上的人顿了顿,停了动作,看向那侧眼神似蒙了层雾的低头按弦人。
下一刻,那人抬起头,将琵琶轻轻递予旁边的侍女。
四座如梦初醒,抬手一拭,皆是两行清泪。
若蘅起身跪下:“臣女学艺不精,竟弄断了琴弦,还请皇上恕罪。”藏在袖中的小手指尖刺痛,她面上却未曾留流露一星半点。
苏若茀亦跪下:“是臣女卖弄了,还请圣上莫要责怪妹妹。
圣上良久不语,众人心中微微一惧。
谁知下一刻,那高位之人笑声,浅浅溢出。
“苏卿啊苏卿,你这两个女儿告起罪来一板一眼的样子,是同你分毫不差啊。”
四座听到圣上戏笑之言,皆舒了口气。
西夷八公主安蓁自方才便一直盈盈含笑,抹了鲜红丹蔻的指尖,轻点着玲珑杯壁。
下一刻举起杯,明丽的声音响起:“百闻不如一见,大梁当真好风水,养出的个个是妙人。如今这两位姑娘年纪尚小,再历练历练,不多时必有一番造诣。”
这话说的甚是圆满,使得无人不对今日这个舞姿绝世又谦逊有礼的西夷公主,投去欣赏的目光。
圣上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掌朝隔空西夷公主抬了抬:“苏卿的两个女儿,可得多向公主切磋讨教啊。”
“安蓁自是极乐意的。”她粲然一笑,艳丽得似淬了火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