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四周景色朦胧,空气清新冷冽,冷泠站在大门口送别房芓小轩。“天色未明,路不好走,你们小心点,记得早去早回。”冷泠轻声嘱咐。
“我会照顾房芓姐姐的。”
“小轩你还小,应是我照顾你才对。”房芓见小轩小小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脸上昨夜没睡好的倦色也散了些,微笑反驳道。
“行了,别互相推了,你们两相互照应吧。”冷泠无奈说道,把两人推出了门外。
“那我们走了。”“嗯。”
正午时分,房芓和小轩带着从镇上请来的许大夫回到家中。徐奶奶比之昨日已清醒许多,神色间也不见痛楚。许大夫为徐奶奶把脉过后摇摇头,叹息说道,“老夫人心中郁郁多年,积劳成疾啊,这种病可没什么药专治。”
“只是这样?”房芓听了许大夫的话有些不敢相信,郁郁成疾?徐奶奶平日里开朗慈爱,从未见她有何心事,怎么会是心病呢。
许大夫见房芓质疑他的诊断,顿时沉下脸来,“老夫行医多年,怎会看错这小小病症!你若不信,我这就走!”说罢便要拂袖走人。小轩见状急忙拉住,告罪道,“许大夫,您莫生气,我家姐姐只是一时忧心过剩,心急口快才冲撞了您,望您见在她一片孝心上原谅了她吧。”
“哼。”许大夫见小轩说的恳切,心中怒气渐消。一旁冷泠拉着房芓,示意她道歉。房芓心中也知是自己的错,行医者最忌他人质疑自己的诊断,房芓面带愧意。
“许大夫,刚刚是小女子的过失,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说着房芓倒了一杯茶,恭敬的递给许大夫。许大夫见房芓奉茶谢罪,面色也和缓下来,接过了茶一饮而尽。
“这位老夫人怕是早年坎坷,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吧,本可后天调养,但见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便知,这些年并没有好好调养休息吧,现下已入心肺,后事难料,你们好自为之。”许大夫说完便告辞离去,小轩去送客,只留下房芓和冷泠沉默的看着徐奶奶。
“生死由命,奶奶我在风烛残年时能遇见你们三个孩子已是上天给我的恩惠,人总要一死,老太婆我活了这么久,已经够了。”小轩送完许大夫回来便听见这番话,顿时脸色一暗,房芓冷泠更是面带哀色。
房芓哽咽道,“徐奶奶,您别这么说,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好起来,以后还会更好,您一定要和我们一起等着那天的到来啊。”
“去年我们酿的葡萄酒还等着让您尝尝,您可要健健康康的等着开封那天!”冷泠抓住徐奶奶瘦弱的手,那双手上布满老茧,枯瘦无比,总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如今却已虚弱无力,手心冰凉。冷泠努力将那双手捂在自己并不大的手掌中,想要将它焐热。
“不要抛下我们。”小轩抿紧嘴唇,为徐奶奶拉高滑下的被子,低沉说道。
徐奶奶见着苦苦劝慰自己的三个孩子,心中不禁一痛,落下泪来,“好,奶奶听你们的,一定好好活着,我还想亲口喝一杯你们酿的葡萄酒呢。”三人见徐奶奶不再消极无望,心中一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
“徐奶奶,这可是您说的,您一定坚持下来,我们都需要您!”房芓温柔的擦干徐奶奶面上的泪痕鼓励道。徐奶奶回以慈爱的笑容,脸上倦意愈深。见着徐奶奶面上的倦意,知道刚才一阵情绪起伏必然让她疲累了,房芓为徐奶奶捂好被角,便带着冷泠小轩出门,让徐奶奶安静休息。
往后的日子谁也不提生病一事,大家像往日一般嬉笑欢乐,只是笑着的时候眼底带着一丝不安。冷泠房芓三人每日想着法的从山上猎取猎物,采摘野果菌菇,再带着到镇上卖了买回补药,日日煎了给徐奶奶。徐奶奶心知这药无甚大用,但看着三个孩子每每带着期望的眼神,不忍说破,咬着牙都灌了下去。李大叔一家听说了徐奶奶的事,也是时常带着自家地里种的瓜菜来看望,李大婶更是日日都要陪着徐奶奶唠唠嗑,期盼着她能精神些。
院子里的梨树渐渐长满新叶,新叶又逐渐由浅转深,长成翠绿的成叶,在三月的最后一天,已成熟的花苞相继开放,满树的梨花开的洁白一片,花瓣随风而下,铺满了一地。冷泠站在院中望着飘落的梨花瓣,神色木然。小轩走到她身后,轻轻拂去飘落在她肩上的花瓣。
“你看这飘落的雪白花瓣,像不像雪?”冷泠察觉有人在旁,轻轻问道。
“像。今年的冬天你就能看到真正的雪了。”小轩看着冷泠回道。冷泠轻轻一笑,不以为然。
突然,屋中传来李大婶惊慌的大喊,“老姐姐!你醒醒!可别睡过去了!”院中的冷泠小轩一听,心中大惊,转身冲进了徐奶奶屋中。屋中房芓正坐在徐奶奶身旁,焦急呼唤着她,叫她不要睡。李大婶也急的眼中含泪,握着徐奶奶的手不停颤抖。冷泠小轩见此情景,也慌了神,急忙冲到徐奶奶床前。床上的徐奶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神色不甚清醒,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看向小轩三人。李大婶见状连忙拉过冷泠小轩,将她们二人推到床边,与房芓一道,三人伏在床边,神情悲痛的看着徐奶奶。只见徐奶奶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拉住小轩,摊开他的双手,又缓缓看向冷泠房芓,冷泠见状心中明了,抓起正不停流泪的房芓的手,与自己的手一同放到小轩手里,双眼红红的看着徐奶奶,徐奶奶口不能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望向小轩,小轩看着自己手中的两双纤手,抬头微红了眼眶,坚定的对着徐奶奶说道,“奶奶,我懂得,我会好好照顾两位姐姐,我们三个都会好好的!”徐奶奶欣慰的一笑,眼中流过不舍,缓缓的闭上了眼,抓着小轩的手也无力的松开了。
“不!!!”房芓见此情景,不可置信的发出一声悲鸣,伏在徐奶奶身上大哭起来。冷泠呆呆看着闭着眼睛安详睡着了似的徐奶奶,直到小轩面色悲戚的将她揽在怀中才反应过来,紧紧抱着小轩,埋头在他胸前,默默流泪。门外李大婶带着李大叔和小志刚刚赶到,却没想到见着这幅场景,看着屋内哭成一团的三人,也是忍不住默然落泪。
一个月后,冷泠房芓三人一身缟素站在徐奶奶墓前,小轩手里抱着去年封存的酒桶,桶上封口已开,一股醇美的酒香从桶口散发出来,香气四溢。冷泠用白瓷碗在桶中舀了一碗葡萄酒,对着徐奶奶的墓碑说道,“徐奶奶,今天葡萄酒终于酿好了,您不是一直想要尝尝么,今天我带来给您了。”说罢冷泠将碗中深红的葡萄酒洒在墓前。房芓看着墓碑前飘落的纸钱,忍不住红了眼睛,靠在冷泠身前轻轻抽泣,冷泠搂住房芓,无声的安慰着。三人在墓前絮絮对着徐奶奶说着这一个月来,李大叔家是如何帮助她们料理她的后事,又讲了小志如愿考上了玉州境内最大的国设学堂,李大婶如何不舍的挥泪送别小志等一些琐事。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三人才缓缓离去。